《子倾歌》紫*尾

9、第四章（下）

　　醒来时，只觉得全是酸疼的无以复加，似乎是重生了一次，我睁开眼睛，太常正坐在我身边悠闲地看着天书。

　　“回来啦小倾惋。”她喜上眉梢地捏捏我，我仔细辨认着，发现自己正躺在上坞宫太常的床榻上。这样凌乱的床榻，天上地下也就只有她了。

　　“人间的渔曦往生了，你自然是功德圆满回来了。”

　　我呆了半晌，仿佛自己是做了个长梦一般。没想到那渔曦竟是这般结局，我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看太常，她合上书，摇摇头：“那徙歌将军未还，定是凡间劫数未满，所以我还不清楚那灵焰公子的结局。”

　　我点点头，搞不好他醒来失个忆，把渔曦忘个一干二净，跟那紫甯公主拜堂成亲，欢欢喜喜做驸马去了。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失了一块，有些空洞。

　　太常拉拉我，“别想那么多了，天帝封赏给你，赐你仙官晋升一位，为你帮着那徙歌将军顺利渡劫。”我点头，她又摸出来一支笔给我，“喏，你的法器。”我半信半疑将那只笔接过来，“以后想说什么话，随手一写就可以了。”

　　我就拿着画了几笔：“天帝老子还真是体贴。”果然心里所想就写出来了！

　　正与太常闹着，这才想起来我已经不是太常的跟班小仙，而是归了那琴台中的殿下所有！

　　“糟糕！他给我的笛子尚在凡间！”
　　“安心。”太常抽出个小包裹来：“上次去看你时我就替你带回来了。”

　　我谢过，将那玉笛子取出来，跟仙笔搁在一处。

　　“这云月他真是随意就送你了。”太常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她不再说，我便不问。

　　太常送我到上坞宫门，指指前方擦拭宫门柱的几位老仙娥道：“那紫甯老娥不知道在人间过得如何了。”

　　我盯着那些老仙娥差点背过气去。人间那么风姿妖娆的紫甯公主居然是这里一位老仙娥所化，想想还是，天帝真是靠着仙性化御宇天庭。

　　琴台的路我自己顺着记忆找了回去，站在台下颇为得意。穿着晋升的仙服，握着那仙笔，真是生平第一回觉得自己是个神仙了。

　　我登上琴台，见到四下无人，不知道那四殿下是不是又到对面自我欣赏去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到对面的琴阁中去找他请个安，却见那素帐中层层掀起，子鸾殿下背着手站在那里看我。我不待走过去，他便缓缓走来，到我跟前。我行礼，摸出笛子跟仙笔来，递上去给他看。

　　他没有表情的看我，亦没有接过去，过了很久，我们仍旧相对站在琴台上凝望着。他终于开口：“你到哪里去，去了这么久？”

　　我微微一愣，便写道：“回殿下，小仙奉天帝之命，下界相助徙歌上神渡劫归来，御赐仙笔一支，请您过目，也一并将玉笛奉还。”

　　“云月我说送你了就归你，省得以后找不见你。”他侧身不再看我：“还有你下次不许回来的这样晏。”

　　我盯着他，紧紧手中的笛子，“这个玉笛唤作云月？”

　　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类似笑容的表情，我惊住，那笑容印在眼眸子里，太过熟悉的感觉！他拂袖来摸摸我的头：“嗯……以后好好对待云儿。”便转身又踱去了对面的楼台中，不再理我。

　　我还傻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摸摸那玉笛，想着殿下真是可爱，一支玉笛子叫什么云月。不过，听他刚刚说，要我以后不准回来的这样迟，眉角的红豆便又在隐隐发胀了。

　　花了一日光景才把这琴台转熟。原来我在的楼阁是琴台的附台，叫做盼台。子鸾整日住的台子才是琴台，那里的松阁中便供奉着绝弦。

　　仙班晋升之后，我的云团也变得大了些，这日我驾着云，轻车熟路的渡到对面去，每天清晨，我这小仙都要去问他有何吩咐的。太常之前告诉我，这子鸾殿下失了那么久的道行，怕是脾气性格回归到少年，而少年的子鸾是极为难伺候的，仙娥们被他赶出来好几百，只能派小仙去服侍，起码有点法力，不至于混的太惨，只愿我能够好运，待的久一点。我战战兢兢信了，所以在他面前不敢如同在上坞那般自由。

　　子鸾的话语很少，很多时间都只是默默地在研习文书，偶尔听他吹吹笛子。平日里我做些零零散散的小活，也一道为他准备膳食。子鸾对吃食不算讲究，每每盯着我将饭菜端上桌，也不问一问冷热甜咸就会执起筷箸夹来吃下。这让我觉得他也没难以应付之处，不过是为人冷淡些罢了。我偶尔会问问他，菜色是否合口味，或是他喜爱吃个什么味儿可以告诉我。只是子鸾从不回音，吃的饱了便会搁下筷子，道一声：“就依照你的手艺来罢。”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一人住在琴台疗养，很少开个小灶，吃些什么贪嘴的味美的食物。只要君上还记得有他一个儿子，派人来送膳便很好了。听完这些，我总会有些难过地庆幸还好我的手艺能让他满意，还好。

　　这日我迈入琴台收了云团，几步走到大殿。犹豫这会儿他起床了没有，正想着，他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来，我回头看，见他正从我来的盼台行来，便弯腰行礼。

　　“请问您今日有何吩咐。”我挥笔轻轻写着。
　　“你的驾云技术可以么。”他答非所问，让我怀疑我的笔写出的字迹到底他能不能看见。

　　我点点头：“应该还可以。”

　　他伸手摸摸我写在空中的字迹，捏一捏，“走一天你会累么？”

　　我便摇摇头，心里却在嘀咕，他是要去郊游不成？一身干练地水墨绿长袍，发髻被半根断笛草草拢起，清瘦却透着一身英武的气息。

　　“我去的话只需半盏茶时辰，而你……”他皱眉看我：“我见你的驾云，觉得你定是要一天才追的上我了。”

　　哼，原来刚刚在我后面，是为了看看我驾云如何。我只得摸摸笔：“小仙只是刚刚换了云团，不熟练罢了。”

　　“喔……”他自顾揉揉下颌：“那你试试看吧。”说罢突然就纵身跳下琴台去，我彻底震住，又喊不出来，只是在那一瞬间，眉角的红豆痛得我发昏了。我又急又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闭着眼顺着他跳的方向就一并跟着坠了下去。

　　像是……不能失去。
　　像是……此生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