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祭星之巅 ...
-
大玉朝此代皇子辈分为祈，原本熙昌熙唯等人都是叫做祈昌、祈唯的，自皇帝登基后诸皇子集体避讳，将祈改熙，使得整个皇宫，甚至大玉名字中带祈的都只有皇帝祈奕一人。
祈奕极善用人，即便是天禄这只麒麟也被他找到了合适的安排。
祈福当天的晚上，皇宫中大摆筵席。皇帝下旨，任天禄为上神光耀大祭祀，神权分支最高权力者，大玉地位无上之存在。
于是无上之存在就坐到了最上位，神权系统大祭司刚好在他下手。
白天自己发神经挥了他的事情天禄还记忆犹新，没几个时辰就跟他坐在一块喝酒，实在是百味杂陈，局促不安。
大祭司一身暗红，恭谨拘礼之中带着清净高远，令人产生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心情。
天禄现在基本就是这样，不过他不仅不敢看，也不想看。
无疑，那是他无比熟悉的一张脸，是他夜夜期望入梦的一张脸，然而那张脸上的神情不该是这样的，那具身体中的魂魄更不是。
他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想要平复心情，落杯时手向下一扫，正巧碰上了大祭司平放桌下的手。
天禄的老脸腾地红起来。
神啊。他想。旁边这位神仙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吧？
他不禁想要扶额，觉得自己几千年的道行实在是功亏一篑，不过遇见一个与故人相像的人而已，居然在意到手足无措。
可是，又怎么能不手足无措呢？
他心沉了沉，仿佛被无数撇不清的情感与恩仇压下去。
炎璜像的不是普通的故人。
是那个人。
是那个人啊。
天禄略有些疲惫地用余光瞄了大祭司一眼，还好，他似乎没有在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
这样冷清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的故人。
他顾自沉浸在心事中，没注意到好几个人都在打量着他。
皇帝是威严宽厚的目光。
二王爷眼中藏了些兴趣，但并不表露。
四王爷似是还在生气，一会瞥他一眼，有时还微微愣神，不过若是看过去的过程中遭遇了大祭司的余光注意……他就像遇见猫的耗子一样，缩回去喝酒了。也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月色，四王爷夜里回宫的时候呆呆的，差点回不去王府。其他人则没有这么狼狈，尤其是大祭司，出门的一刹那简直是踏着月色而行。
是夜，天禄辗转反侧，梦中也无法安眠。
第二日，二王爷与四王爷奉皇上之命带天禄迁往祭星宫居住。这时天禄才知道之前的小间是暂住，连分给他的大殿也是暂住。看来大玉真是国力强盛，十分有钱。今日二王爷一袭宝蓝长袍，清俊飘逸，观之可亲。四爷就没那么愉快，毕竟他发现原来天禄并非女子之时就觉得受骗，得知竟然是麒麟上神更加气愤，现如今他和二皇兄参见这小子居然还要下跪请安……是可忍孰不可忍？！
祭星宫分为七座，层层加高，均为黑底金色花纹，看得天禄早就直了眼，不觉忘了心事称赞道：“好看好看。”
使用巫术之人被称为萨满，其中在祭星宫有司职的才称祭祀。
巫术分为生术、死术、魂术、灵术。
生术有治疗等作用。
死术主伤害。
魂术可招鬼神。
灵术算是纸面上的活计，兜底的大杂烩。
大神大鬼需成天萨满以命为祭才能招来。萨满分为九级，统称九重天萨满，成天萨满级别最高，大玉自建立以来位及成天萨满者只有一位——四王爷得意地介绍——便是炎璜大祭司。
成天萨满若与天地对比算得是天神级，麒麟一族是人间的神兽，上不了天入不了地，不过是上神，会被成天萨满级别的大祭司用禁障之术制住也不奇怪。
天禄一行走到哪里，祭星宫中人跪到那里，天禄对此十分厌烦，然而又无计可施，只能转移注意力去与四王爷闲聊：“我看你们养了有近万祭祀萨满，不知道这么多人都住在哪里？”
四王爷一愣，居然瞠目结舌，差点咬了嘴唇。天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二王爷。
二王爷见老四那样子，笑意盈盈：“这便关乎今天带上神来祭星宫的目的。”他带天禄穿过第六殿，一座宏伟的七叶莲花宫殿出现在眼前。“这便是全部萨满与祭祀的住处——九天殿。高有七七四十九丈，外侧四瓣住着低等萨满，包在其中两瓣住中高等萨满，中间冲天的一瓣又名为祭星巅，是皇宫最高之所在，大祭司独享之住处。今日之后上神尊下也将入驻祭星宫，住在皇宫最高之处，一览京都全景，触手可摘星，俯仰天地间，若蛟龙之入海，若威凤之升天……”
天禄听着不对，连忙说：“停停停，你的意思……是我要搬家到这里，而且还是那个四十九丈高的大莲花里头？”
二王爷似是十分愉快：“没错。”
天禄几乎要结巴了：“那那那、我怎么上去啊？”
二王爷满脸堆笑：“当然是走、楼、梯~”
四王爷忧伤地看了天禄一眼，似乎颇为同情，又颇为幸灾乐祸。
走楼梯……
天禄……天禄没话说。
这么有钱不能修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啊？
四十九丈，四十九丈……
他无法忘却分别前熙昌笑意浓浓的脸和熙唯幸灾乐祸的样子。
“尊下尊下，”熙唯死小子衬二哥不注意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神采奕奕，“这是日日凌绝顶，一览天下小的地方，恭喜上神！”
天禄的回答，是抄起地上的树枝给了他一棍子。
这一下二王爷可是看到了，抿了抿嘴，自然晓得了因果缘由。天禄拿大眼睛瞪着熙唯，原以为他要反击，谁知这小子却捂着挨打的地方开始发愣。
这是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天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周围，最后甚至回头去瞧。
还真让他瞧出了端倪。
远处，一道金色身影正从阴影里疾步走过，这般隐秘还被天禄看见一时因为他眼神好，而是那人若非着实气势非凡，就是那人动了大怒。
那是……皇帝！
天禄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视线沿着皇上的来处追溯——祭星巅。
一个皇帝，亲自驾临祭星巅却没带上半个侍卫，出来时还衣衫凌乱满面怒气。若他是为一般公私事务，则毫无理由独自前来，直接传了人去见他就可以。若是为着私事……
刚才说祭星巅都是住着什么人来的？
天禄相当勤于思考，都忘了这祭星巅也是大祭司炎璜的住处，他从今往后就要跟这克星住一块儿了。
他思虑无果，正想接着再看，二王爷却有意无意挡在了他身前。熙昌眼角有一颗泪痣，笑时微微泛着光，配上他略显阴柔的长相其实很有一丝狡黠的味道。
“上神的行李已经命人整理好送来了，恕本王还有公务，无法继续陪同尊下。”他说道，“熙唯。”
四王爷似是骇了一跳，连忙说：“我也有事，陪不了。日头也大了，上神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二王爷深深看了熙唯一眼，道：“还请上神见谅。”
“没事没事。”
天禄忙着去看皇帝，错过熙昌的身子，却见那道金光在暗处湮没了。没能探查到宫廷隐秘他不觉有些失望，挥挥手：“都走吧，本上神回去歇着了。”
“那臣等就退下了。”
然而说是这样说，天禄要想去歇着也没那么容易。站在祭星巅脚下，他仰头仰头再仰头。离地四十九丈啊……
入口处极高，门内极其诡谲，阴风习习，黑色的木阑，血色圆灯笼，甬道两边青青龙须草也无比妖异。天禄看看四周，抱起胳膊缩着脖子走进去。
四十九丈相当于多少层？
这里头建得高，每层三十尺，有十余层，每层六个天禄摞起来站还出不到顶。他顿觉自己渺小，发觉以人身登高实在是没戏了，只得变做麒麟真身。
一阵仙气散去，龙头、鹿角、狮眼、虎背、蛇鳞、鹿腿、鹰爪，身为紫，角群青，玉色鬃毛，兰色长须，水灵灵的碧绿大眼睛……若不看大小，真是威风凛凛、美不胜收。
说到大小，他真身有三十余丈高，二十丈宽，七十余丈长，本来缩成马驹那么大刚好上楼，可他分量实在是沉，虽然这楼梯十分坚固，但绝对会把它压塌，天禄长叹一口气，只得缩成一尺长短，心想老子刚出生也比这个大啊，幸亏天地山那群混蛋看不见。他现在就像个兰紫色小猫儿，甚至……虎头虎脑的小猪，一伸爪子，刚好搭上一层台阶。
唔，短了点。
天禄长久地反省了自己居然没有带腾云来，搞得自己居然需要用四只脚走路。无奈半天，他开始哼哧哼哧地往上跑。
塔内中空，每层有十数个黑黝黝的小门，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楼梯在内壁上盘旋上升，能看到最上方的穹顶上是一幅圆形星辰图，想来还有阁楼。纵然恢复真身体力好了些，但变得这么小也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在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天禄瘫了……
像一地烂泥一样挪蹭上最近的一层，他酒醉似的踉跄走了几步，只能看见离地半尺的东西，死命拱进一扇门，肚皮朝上倒在地上，四只爪子耷拉着，还没形象地把舌头伸了出来。
一道视线射过来。
他要死一样喘着热气，完全忘了自己在哪里，以及这里有什么。
死气沉沉地把眼睛翻上去：绛红的袍角，宽大的袖子，墨色长发，以及……
炎璜森冷的面目。
天禄顿觉自己肯定是流年不利，居然一住进来就碰着对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祭星之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