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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春风吹 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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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雨声传入耳中,庭院里传来阵阵清幽的琴声,轻捻慢挑便是悠远绵长动人心弦。仇孽随着琴声追寻而去,长长的回廊尽头,乍然出现一座凌空而建的亭子,有人安静地坐在亭子里抚琴,琴弦挑动,琴声悠扬。绵绵细雨从四周落下,在地上建起小小的水花然后纷落四方,水烟色的长衫衣摆被风吹起,微微摇曳,男子总是低着头,认真地挑动着琴弦。
仇孽只觉得熟悉,缓缓地走过去,近了,近了,男子忽然抬起头来,朝着仇孽微微一笑。
仇孽猛然一惊,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她扶额坐起身靠着床头,掩饰不住内心的激荡。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她很少会想起他,可在刚才的梦中却如此真实的出现了。他依然如初见,静谧温婉。
身侧的人动了动,仇孽低头俯视着睡得安详的颜如玉,手指拂去垂落在他脸颊上的碎发,不禁附身亲亲吻在他的脸颊上,心中默道,如玉,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近日京都又发生了一件惊动朝廷的大事。荆国皇子楚亦在街上寻衅滋事,与现在的睿亲王仇孽的夫人发生争执,以致王夫小产。
仇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宫里议事,初初听到消息,她心里害怕到了极点,骑上马一路飞奔出宫,回到府里,就见医师摇着头从屋内走出来,她迎上去抓着医师急急问道,“他怎么样了?”
“禀王爷,夫人腹部受伤严重,孩子是保不住了,恐怕以后也很难再有孩子了。”医师叹息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就要承受丧子之痛,为什么会这样?“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人跟着怎么会让他出事了呢!”
莲儿跪在地上,心中内疚不已。
“王爷,夫人今日觉得不舒服,我陪着他去医馆,回来的路上,正巧碰上荆国皇子在大街上鞭打一个小乞丐,堵了路,夫人一时看不过去,就让我去劝阻。”莲儿愤愤地说道,“我都说了夫人的身份,让他看在王爷的面上不要毒打那小乞丐了,谁知那荆国皇子口出狂言,说,说王爷您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鸠占鹊巢,恬不知耻。夫人气不过就和他们争辩起来。荆国皇子突然发难甩了鞭子过来,属下上前阻挡之际,那皇子好生卑鄙,趁此时故意踢了夫人的肚子。王爷,荆国皇子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仇孽捏紧了拳头,双眼因为愤怒变得通红,一拳狠狠的砸下去,楚亦自寻死路,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仇孽……”屋内传出微弱的呼唤声,仇孽收敛一身戾气,返身推门而入,见颜如玉脸色蜡白,眼睛红红地,眼泪珠儿连连落下,她心疼不已,上前轻轻地将他抱住,拍打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乖,没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笨了,连孩子都保不住。医师刚刚告诉我有了身孕的时候,我好高兴,恨不得飞奔回来告诉你,要是女孩就可以跟你一起学武,可是,可是转眼她就没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管闲事,要不然我们的孩子也不会……”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如玉听话别想这些,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真的,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夜半时分,仇孽看着如玉睡熟之后,才敢轻轻起身,悄悄走出房间,莲儿等人依然跪在外面,“起来吧,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我也留不得你了。”
“是,属下保证再不敢犯。”
仇孽穿过院子绕到前厅,厅内灯火明亮,看得出来人已经等候多时。仇孽走过去,说道,“深夜造访,林相大人有何贵干?”
林相不以为忤,命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到桌上,“这是些补品给他补补身体吧。如玉这孩子自小吃了不少苦,如今有你照拂,也算是苦尽甘来。我与他母亲虽然政见不同,但多年来也可以称得上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这些就当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一点心意。”
“多谢。”
林相知道仇孽是不想提起伤心事,便转而换了话题,“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做?”
“林大人深夜造访原来是怕我一个控制不住,杀了荆国皇子?”仇孽冷笑。
“说实在的,我还真怕你会控制不住。因为你们纳兰家的人都是情种,为情而生,为爱而死。”
“哼……他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仇孽将计划详细介绍后,林相微微颔首,“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你放心。”
林相离开之后,屋内又陷入了寂静。空荡荡的房内除了风声,便是人浅浅地呼吸。仇孽站在屋檐下,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黑沉沉的一片,仿若一个大洞将一切吞噬,她的心也如同这大洞一般,吞噬了一起也填不满那深切的空虚感。
微风拂过,摇动挂在床头的铃铛,清脆的铃声逗得小床上的孩子咯咯的笑。原本坐在床上吃东西的人,回过头来看着逗弄孩子的人,轻声问道,“你好像有心事?”
“仇孽的第一个孩子没了。”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
“故意刁难,难免有疏忽。”放下手里的玩具,附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孩子的小脸颊,“她可能再难有孩子了。”
“啊?”秦秋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也黯然神伤起来,又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劝慰几句,“前几日你还说她不是你亲妹妹,现在又这样……”
玉瑾望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叹口气,“当年父亲生我的时候,就是惨痛异常,到了玉暖更是九死一生,玉暖出事后,父亲一直郁郁寡欢,身体大不如从前,母亲本不愿他再生孩子,可父亲常常夜半惊醒,抱着玉暖的小衣哭泣,母亲为了让父亲走出阴影,转移注意力,才在五年后要了玉润。玉润自小乖巧懂事,能言善辩,聪明异常,讨得众人欢心,父亲也开怀了不少。”
“若说父亲思女心切认错了人,这我是相信的,但母亲向来严厉谨慎,仇孽之事母亲自然是有了实证才会确定,我当时那般说,不过是想看看她的态度,若她信燕国使臣的话,她也不配做我妹妹。”
“你现在这样说,是已经认了她?”
“母亲都认了,我有何不认!我也不想父亲伤心。”
“你信她便好。京都她势单力薄,总不免吃力了些。倒不如让她回中州。”
“如今,她也该回中州了。”
朝中暗潮汹涌。文臣武将争论不休,惠帝的心情也十分不好,轻轻的抿着唇,狭长的凤目微挑,冷然的眼光一扫,便足以让那些大臣们心头一跳。
“我招你们来,是为了听你们的废话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惠帝今天却动怒了,口气十分恶劣。
也难怪她会生气。这么些天关于燕国联姻的事情不知讨论了多少次,次次不欢而散,从未有个定论。近日又传出睿亲王旧府闹鬼,有心人更是以讹传讹,睿亲王死不瞑目,听闻独子要被送去和亲,魂魄不安,从地府而来表达不满。
这种乱力怪神之说,惠帝自然不信,但是却不能不顾及民心。
“圣上,老臣以为以睿亲王之子和亲,恐会动乱民心啊!”又一个人说了废话。
仇孽看争论得也差不多了,便走出队列,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和亲之事需从长计议。玉润从两年前离开中州后,便音讯全无,近日,微臣命人寻找其下落,终于寻到踪迹,才知纳兰玉润已经嫁人。”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看众人的反应后,又继续说道,“燕国国主求亲,我朝不能拒绝,但若到时燕国发现纳兰玉润早非完璧,岂不是要以此借口发难!故而,臣以为不如设宴款待燕国使臣,并以实情相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来若燕国国主通情达理,必不会强人所难。”
惠帝叩击扶手,略有所思地望着仇孽,似乎是有些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过了一会儿,她才道:“纳兰玉润成亲了?”
“是。”
“是什么人?”
“……”仇孽犹豫了一下,甚是惋惜地说道,“是狼牙军中的一个校尉。”
“校尉?”惠帝哈哈大笑,“一个小小的校尉怎么能配的上世子的身份,至少也要是个副将才行。”
仇孽闻言,不由抬头看了眼惠帝,心中暗自叫好,这样一来有很多事就更好办了。看来惠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下了朝后,仇孽在宫门之时收到了一个消息,是从袁大人那里传来的。燕国使臣怕是已经等不及了。如她所料,一夜之后,燕国使臣同意不强求纳兰玉润,但同时提出了比之更苛刻的条件。
燕国提出两国交界四城开商通市,自由贸易往来,同时,燕国享有四城一半管辖权。这四城市两国交界处的军事重地和经济贸易大城,对于西梁来说,就等于割断了她们的手足,对于巧国而言,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惠帝毫不客气的断然拒绝,并且对燕国使臣下达最后通牒,要求她们尽快离开巧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