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9、容颜尽失

　　次吉用手比划着告诉她，这一汪碧水就是远近闻名的龙女潭。传说龙女下凡时，就曾这潭水中沐浴过。次吉是个哑巴。
　　泽夏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双手解释，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刚刚饱餐一顿后，次吉就把泽夏和莫石带到后山的这潭碧水来。
　　莫石问，“带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次吉面带笑容，做出脱衣洗澡的姿势。看来，对于次吉来说，不是敌人就是亲人了。泽夏隐约感觉到他的单纯。
　　泽夏不安的问，“要我们一起洗？”
　　次吉吃了一惊，赶紧摇头摆手。他把莫石和男孩拉到自己身侧，示意泽夏先洗，他们走远远的，不会偷看。
　　凉风吹得泽夏全身痒痒，她确实很需要洗个澡。
　　次吉从背上的小包里掏出一套素黑的衣服递给泽夏，又朝她咧嘴一笑，带着莫石和小男孩走到远远的岔道口，终身一跃，跳到了树上。

　　龙女潭的水是外界少有的透澈。
　　她褪去污衣，缓缓走向水中，每一寸浸入清凉的肌肤都得到了救赎。
　　远处传来不成调的小曲，是次吉在树上无聊，拔下一片叶子含在口中吹。山间百转鸟鸣，和着风吟吹进人的耳朵里，只消一会，就能洗净人疲惫的灵魂。
　　龙女大概也是因为洗过这的水，才会贪恋凡尘。抬头，天空是前所未有的蓝，她差点已经忘了天空的模样。天照亮了水，水倒映着天。水中的波纹渐渐平静，像镜子一样倒影了泽夏的脸。
　　干净白皙的脸庞，对天空露出神往之情，一道丑陋的疤痕，从眉梢划到唇角。泽夏似乎感觉到了异常，低头看向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
　　新生的嫩肉微微隆起，像一条丑陋的大虫扒在她脸上，触目惊心。
　　泽夏惊得一震，把水中的影打碎了，波纹破碎依然丑陋的疤依然清晰可见。
　　她抚摸自己的脸，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突起的疤痕。天狼的那一鞭，彻底毁掉她的容貌了。那鞭上突起的月牙齿能把肉都剜出来，这一道伤，所以伤口才这么的可怕。
　　水里倒映的就是一个丑八怪，任谁见了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惊慌失落在胸腔越涨越满，逼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坐在龙女潭边失了神，眼泪不争气的流着。次吉吹的曲子随着风传进耳朵里，每一个音符都叫她难过。所有美丽好风景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容貌有多重要无需多讲。她往后要怎么面对他人，怎么面对他自己呀？泪水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她拼命安慰自己，较之现在这朝不保夕的处境，毁容这点小事算什么？莫石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他又会怎么看待她？

　　次吉坐在枝头吹着轻快的家乡小曲。他的单纯，无法解析龙女潭边的姑娘心中难尽的惆怅。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里时，泽夏才发觉她一夜都未合眼。
　　昨晚她从龙女潭独自跑回来，薄被蒙头就睡。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脸。可怎么睡，都无法从这场噩梦中睡醒过来。
　　他们被安排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小男孩傲气得很，一直躲在角落，对谁都不说话。朝阳照亮莫石熟睡的脸，泽夏看着看着觉得一阵心慌。耳机中传来曾经熟悉的流行乐，兜兜里的mp3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了。这个小东西跟着她从九凤寨一直到了这，而她竟然在龙女潭洗澡换衣才发现。
　　“你在听MP3？”莫石醒了，在床上睡眼朦胧的看着她。
　　泽夏心里一惊，朝他微微点点头。她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他。
　　“这东西居然还有电？”莫石坐起身，凑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脸。距离那么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泽夏没有退缩，心如鹿撞。
　　他没有问。她也不答。她想像过去一样读他眼睛里的情绪，但这次他的眼神那么复杂，她什么都读不到。
　　她起初还有些期待，然后变得怀疑心慌，现在她开始害怕他回答。泽夏起身要走，莫石伸手把她拽了回来。他逼她靠近他的脸，像要把她的丑陋看得更清楚些。
　　“在九凤寨的时候伤的？”他用指尖轻轻触碰她的伤。
　　泽夏不看他，静静的点点头。莫石的手把她的腕扣得生疼，这只手曾经紧紧拉着她逃避狼群的追杀。
　　“伤口很深呢。”莫石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泽夏低着头，任他的指尖落在她的伤上。
　　莫石用两手托着她的脸，逼她看着他，“没事的，你看起来还是一样漂亮。”
　　泽夏哇一声哭出来了。
　　毫无顾忌的，放肆的，在他怀里大声哭。

　　朝阳把石室里的一切镀成金色，阳光打在莫石脸上，使他微微湿润的眼睛闪烁光芒，他把泽夏搂在怀里，任她把自己的肩骨顶得生疼。他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一言不发。
　　小男孩被哭声闹醒，在被窝里侧着身子，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半响不会说话。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失去作用。只有新生的太阳继续朝天空攀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告诉他们，是时候要见长老们了。
　　泽夏止住了哭声，即使她再怎么大哭，也没办法退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
　　莫石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该面对的残酷，他们还是要去面对。他们离开房间时，泽夏把只剩百分之二十电量的mp3关好了，藏在枕头下面。

　　这座堡垒的内部就是一座小型迷宫。所有的走道门廊都是一模一样，墙上的火炬发出昏暗的光，空气里有一种沉积的腐朽味道。如果不是有人领着，他们可能在这里转上一辈子，也找不到出路。
　　领路的男人面色冷峻，但似乎也有着少数民族的血统。他把他们带到石堡的正中央。
　　这就是一个竞技场。
　　五米高的岩顶开着一个小小的洞。阳光从小洞口照射进来，自然的洒在位于洞中心的高台上。石造的圆形高台被疏离的阳光打成肃穆的灰色。@
　　他们站在高台下，茫然的看着四周。四周依然是混沌的黑暗，除了中间被照亮的圆形高台，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站在高台上。
　　待他们也走上高台，才看清了，那是戴着银黑色面具的长老。
　　领路的男人赶紧躬身握拳，向长老致意。
　　长老一如既往的沉默，缓缓走近他们。泽夏见过长老出手残忍决绝，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
　　长老走过男孩和莫石，偏偏就停在她的面前。
　　泽夏紧张得窒息，这幅冷冰冰的银黑色面具后面，不知是怎样可怕的嘴脸。
　　面具后面没人看见的双眼正注视着她的伤疤，竟然有些失落难过。
　　长老伫在她面前许久，垂下的手忽然动了一下，像要有什么大动作。
　　泽夏全身一栗，差点失声惊叫。
　　但长老的手并没有举起来，面具在灰白的阳光下闪耀着冷峻的光泽。他看出她受到了惊吓。
　　泽夏冷汗冒了一身，见他不动，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与其说看他，还不如说是看他的面具。
　　带面具的男人突然飞快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大踏步朝他的石座走去。
　　藏匿在阴影中的石座，天狼和武司早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候这一刻。

　　“欢迎！”天狼走上前来，向他们张开双臂。面目被照得惨白狰狞，“在我们这里，只要有能力，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天狼朝领路的黑衣人一挥手，黑衣人点点头，将三颗药丸递到泽夏他们手上，“为了表达你们加入的决心，就把我们赏赐的这承恩噬心丸吞了吧。”
　　泽夏盯着掌心的棕色药丸，心想这绝对不是该放进肚子的东西。

　　“这噬心丸只是保证你们的忠心。只要你们每年都吃上一颗我们特别配置的解药，噬心丸里的噬心蛊就不会作乱。”天狼威胁的话语像贴在耳边一样叫人慑服，“不过，要是没有解药，那么噬心蛊毒就会很快蔓延全身，吞噬心脉。发作起来，浑身剧痛难忍，丧失理智，最后心脉尽断而死。”

　　好残忍！

　　这药丸的功效简直和魔教毒药一模一样。她不自觉的看向莫石，发现莫石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相触，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只要还活着，就要逃出去的可能。”莫石把药丸放入口中，用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对她说着话。
　　泽夏深吸一口气，把药丸吞了进去。
　　小男孩静立一旁，也把药丸塞进嘴里。
　　黑衣人还不放心，一个个掐开他们的嘴仔细检查一番，这才报告天狼，他们吞下了药丸。
　　天狼发出一阵叫人胆栗的冷笑，“很好很好。从今日起，我们就是自家兄弟，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照进石来的日光晦暗，每个人的脸都没有血气。从今往后，他们便是与认贼作父，为仇人卖命的人了。

　　这山中一天里最美的时候就是午后。
　　太阳光充足，把山中所有的植被都照成翠绿色，鸟儿唱着小曲儿，鹿猴常常在林间穿行。但没有当地人敢走上这座山。传说山上有食人的龙，这十多年来，上山采药摘菜的人都没再下来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再没有人敢上这座山来，口口相传，龙隐山已经变成了鬼龙山。

　　戴银黑色面具的男人躺在树枝上晒着太阳，越是无人就越是自由。一只松鼠含着果儿从他身旁的树枝跳过来，侧着小脑袋朝他看了看，蹭蹭蹭的爬到更高的地方。
　　男人眯着眼睛看着那只松鼠，它跳进树干的洞里，洞口里的另一只松鼠正朝外探着脑袋。看来那是它们俩的爱巢。男人叹了口气，怅然的情绪徒然而起，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远处传来武司说话的声音，他在训练那三个来自九凤寨的俘虏。
　　突然的，他又想起她的脸来，他为那张被毁掉的脸惋惜，毕竟她们那么的像。
　　他想到了芜庄。那个女人的鬼魅笑容，红唇轻勾微启，邪邪的贴在他耳边对他说……
　　男人不愿再想，逼自己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