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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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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否认,这比“不是”来得更难以接受。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们怎么认识有那么重要吗?我是真的爱你,你感觉不到吗?”
罗依依并没有如愿离开,声音从开始的细弱逐渐拔高:“每天...都想着,也许我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终有一天你会忘了Yoite...能做的我都做了,那么委曲求全,连你跟他的电话...你知不知道,只要看表情,就能知道你是在跟他讲话...因为对着我,你从来没那么笑过...”
她不断伸手擦拭眼睛,结果只是越涌越多。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控,半蹲着蜷缩在门口,整个人都在发抖。原来累的不止我一个,大家都在装。
我翻身下床想去安慰她,跨出两步又停住,这时候故作温柔才是最残忍的吧。捞起被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我从她身边轻轻绕过。“对不起”,是离开前我唯一说的。
驾车沿着通往市区唯一的公路开。这还是我第一次从钟家逃出来,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外套称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去哪儿?每次问自己,眼前总闪过一个影像,即刻又被否决。
我还没准备好。
我怕面对宵风。
这样一路不知不觉开至公司楼下。把车随意泊在街边,抬头仰望那高入云霄的大厦。
说不清此刻的心境,厌恶,烦躁,还有后悔。我是为了它而放弃的,放弃了原则,放弃了忠诚,同样也为了它坚持,坚持欺骗,坚持得到。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那里面蕴藏着怎样的魅力,令我沦落至此。
以朋友的名义在酒店订了间房,紧邻公司,一抬头便能看见大楼。每天坐在沙发椅望着外面,一呆就是半天。期间接到几通电话,罗依依的,何靳的,还有蒋烬。他接收信息的速度比想象更快,令我再次确定了他与老爷子之间一直有联系。
只有我才是外人。
浑浑噩噩过了四天,脑海一片空白。也趁着夜色回家过几次,每次都止步于楼下,不敢迈前半步。我开始觉得迷茫,迷茫这些年来究竟执着了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何靳又来了电话。
“你在哪里?”
“酒店。”
“发脾气也该有个限度,都几天了还不...”
“我没有发脾气。”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
对话戛然而止。紧挨着不多时另一通来电,是等了许久的人。接通那一刻,我竟发自内心生出了将要解放的喜悦。老爷子问了何靳同样的问题,却不同于他的语气。平静,带点关切。
而我给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回答:
“爷爷,我累了,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也许从离开别墅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着说出这句话。
“既然决定了,晚上回来一次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好。”
比预计得更早到达,想着兴许还要收拾行李,没想到管家先生已在大厅候着。
“老爷在二楼等你。”
我点头,沿着台阶蜿蜒而上,一步步走得异常小心。上至最后一格,便望见坐在半掩门后的老爷子。那是钟皓齐的房间,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生前住的地方。
“坐吧。”
盏灯的光亮只够照见书桌,以及后面的人。
老爷子的表情永远没有起伏。
“我...”
“我见过他几次,那个叫宵风的孩子,也很喜欢他...这么说也许你不信。我放任Ben,不是因为他的性向,是因为我知道他不适合钟家,不适合商场。但你不一样...钟式是祖辈们一手创立的,在我手里已经被人瓜分了近半,剩下的,我不能看着它继续为外人打理。”
老人唐突地开口扰乱了我来之前准备好的大段讲词。
其中句句触动着我的神经。
“如果一开始能听到这些话,我也许会很开心,但是现在...您送我出国,读您以前读的学校,跟您带过的人相处,给我希望,再让那些希望破灭。你早知道宵风的存在,却从不阻止,一边又给我安排那样的偶遇。我不明白,爷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你自己做选择。”
“那么离开钟家就是我的选择。”
“是吗?”
“...”
抽屉拉开发出嘎吱的响声,一叠东西被甩在桌上。
是照片。
从普遍褪色的边缘来看,照片有些年岁了。那里面全是年幼的我还有母亲,虽不甚清晰,但依稀看得出轮廓。
“这些照片是皓齐留下的。”
“不可能。他们都说妈妈是被抛弃的,那个男人也从没来看过我。”
我下意识反驳,同时翻看着照片里面的‘我’渐渐变大,从婴儿长至小学。
“...但妈妈并不恨他。”
为什么?对一个抛弃自己的男人,母亲直到临死也没说过一句怨责。‘你长得很像他’,每每看着我,眼中更多的是留恋。
为什么?
慢着,不对!
我勾起嘴角冷笑:“既然是钟皓齐派人拍的,为什么留在这里,您说过成年后他就搬出去住了。照片是可以假造的,爷爷,这对您来说并不难。”
“是不难,只在于你信不信。”
“...”
“这世上,并不是拥有才叫感情。皓齐也许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不代表他不爱你们。”
“够了。权力之后,这次的赌注又是父爱吗?您不断加大筹码就是笃定我会选择您想要的答案对不对。”
“不,我从不那么认为。你之所以还没离开,为的不是权力,是被尊重的渴望。钟家的财富是没有能力让你离开宵风的,我知道...是亲情,你放不下的从来都是亲情。你太骄傲了,像我一样...即便是喜欢,也从不说一句。”
他无懈可击的脸伴随对话一点点瓦解。让我看到了衰老,看到了疲惫,以及暴露在人前的无力。
是演技啊。我告诉自己。
但心口像被什么压着般喘不过气。我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那个房间,总觉得再不走,恐怕一辈子都走不掉了。却没有逃开背后紧逼的声音:
“小恺,爷爷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