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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二百零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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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端着酒杯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见夏侯霸停了口,笑了笑道:“既有良策,但说无妨。”
夏侯霸清了清嗓子,慢吞吞说道:“主公,羌人此番前来必用火攻,然末将略识天象,料定今夜必降大雨,即便子风夜袭我城,也会无功而返,我军不如避实就虚,趁现在雍州兵力不足,我们绕过洮水,直取雍州,一鼓破之,这样,羌人进退维谷,必会不战自退。”
姜维一言不发,听完了他的话,沉思了一下,笑着说:“夏侯将军,你的话有道理,但这是一步险棋,若今夜无雨,只怕阳平关将陷入火海,到那时进不能,退不得,反而困住了我蜀军。”
“主公放心,我观天象断然不会错。”说话的人却是缓步走来的诸葛瞻。
姜维满面惊色,迎上去笑问:“你怎么来了,难道是皇上派你来的?为何现在才露面?”
诸葛瞻摇头,敛容沉声道:“如今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依计行事吧。”
姜维黑瞳骤成幽湖,顿了一下,走至案前,大喝一声道:“众将士,即刻在城楼备下几十张□□,一切听本帅号令!”说着又看了一眼夏侯霸,示意他听令。
夏侯霸“唰”的一步跨前,姜维亢声说道:“夏侯将军,我命你率领两万精兵,势必取下雍州。”他抱拳领命,持刀跨马自领兵抄小路奔向雍州。
而姜维与诸葛瞻并肩立于城楼之上,亲自操旗向军兵发号施令。
刹那间,箭如雨蝗,与射来的火箭连成一片,熊熊火光中云梯的坠落声,鼓声,呐喊声,惨嚎声,刀枪的碰撞声,和阵阵雷声搅成一团。
正在子风奋力厮杀之际,浓云密布,一道烁金流火似的金蛇从云层中猛窜出来,伴着惊心动魄的滚雷,大雨劈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骤雨打湿了羌人的衣甲,也浇灭了熊熊火焰,子风手举湿漉漉的长枪,眼前一片雨水,仰面狰笑道:“难道连老天都与我作对?我郭子风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再死一回吗?”遂带领着仅剩的几千精兵一齐涌了过来,高声喝令众将攀上云梯,强攻阳平关,哪知疲惫不堪的羌人都被连弩射倒在地。
眼见着羌人死伤过半,子风握紧长枪,腕上青筋暴起,一双凤眸射出寒芒,朝南眺望片刻,大声高喊:“天要亡我,我能奈何?紫嫣,等来世再见吧!”说罢飞身爬上云梯,步步逼近城楼。
诸葛瞻俯视,为之一震,立时挥刀斩断绳索,却不料子风手中匕首稳稳斜刺进城墙,强撑着身体,欲攀上城楼顶端。
姜维望见此景,由衷一阵心酸,嗟叹道:“此乃真男儿,思远,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诸葛瞻侧身与他相视一笑,随即下令撤下□□手,又向城下高声喊道:“郭子风,今日饶你不死,快些逃命去吧!”
子风奋力向上攀爬,怒视城楼上的人,陡然大笑道:“杀父之仇不报,有何面目存活于世?姜伯约,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若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出城与我厮杀一回!”
正在这时,千军万马中一紫色身影,划破阴暗苍穹,凌空抄起一杆先锋大旗,“唰”的在空中挥舞着,顷刻间射杀了城楼上数名将领。
“休伤我夫君!”一声清叱,震响四方。
诸葛瞻暗暗骇异,此突兀冒出的女子,武功之高,实在令人震惊,他不由得弯弓搭箭,一箭向紫嫣射去。
箭去如风,然紫嫣反手迎风挥动大旗,羽箭立时被挡了出去。
姜维先是一惊,而后又凝眉叹道:“想来夏侯霸未能得手,这女子武功了得,却是劲敌。”
眼见子风身遭危难,他上升下降,再上再落,这两下起伏只片刻之间,紫嫣已飞身抓住子风的双肩,随即劲运双臂,与子风二人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圈,就如双宿双飞的鸟儿平稳落地,城上城下兵将数万,无不瞧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但见紫嫣搀扶起子风,颤声道:“夫君好糊涂啊,何必以卵击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还是先回西羌,再作打算。”
子风点点头,没有说话,原来他的右腿中了箭,血水早已浸透战袍。
紫嫣噙泪给他塞进一粒药丸,柳眉皱的很深,背起子风,飞身上马,长鞭一扬,回顾城楼,一阵狞笑,倏然三枚淬了毒汁的银针直直射向姜维。
姜维闪身躲过,怎料又有数枚银针朝他袭来,没等他来得及避开,诸葛瞻已抢先横剑挡出,又大声喝道:“放箭!莫要放走他们!”
话音未落,姜维急忙摆手喝住,“罢了,他们也算亡命之人。”说完,黯然离去。
正如姜维所料,夏侯霸吃了败仗,没想到反中了宇文的埋伏,弄得丢盔卸甲,好不狼狈。
接着阴雨绵绵,一连数月的大雨将阳平关泡得仿佛失去了根基,甚至连将士们的表情也因多日未见阳光而日显苍凉伤感,城中粮草不足,兵心开始涣散,姜维终无奈撤回汉中。
铺天盖地的雨雾,迷失了它本来的方向。
紫嫣手持青绸油伞,伞下一神色黯淡的将军,瞪着空洞木然的眼睛注视着低矮的孤坟,雨水沿着他铁灰色的冰冷头盔亮晶晶地滑下,风悄悄地鼓动着紫嫣轻盈的麻质孝服,那瑟瑟抖动的宽大衣袖,就成为了此时死气沉沉的潮湿空气中唯一的一丝动静。
她垂下眼帘,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俯身拉起子风,颤声道:“夫君,我们该回去了。”
子风握住她的手,望着阴郁的天际,缓慢而艰难地说:“父亲戎马一生,不曾有半日清闲,而今他长眠地下,也该好好歇歇了。”
一行人匆匆地消失在茫茫雨雾中,这场惨烈的战争也随之烟消云散。
待宇文回到洛阳,因他连损几员大将,虽抵御了蜀军,但并无战功,遂不赏不罚。
他心下沉郁,多日足不出户,人皆说他战场失利,昔日霸气不再。然而他并未因此难过,只因姜维意外的说出馨儿的来历,让他心神不宁。
郯城的她心有他属,已是笃定一心而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