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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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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透明的山水屏风映出了月娥泪光闪闪的双眸,仿佛比月光更为夺目。曹睿欲再言,身子却支撑不住,渐渐瘫坐在席子上,月娥慌忙蹲下身子,声声唤道,“皇上,皇上,来人,快传太医......”
阵阵凌乱的步子响彻整个洛阳宫阙,太医们匆匆赶到大殿,曹睿慢慢苏醒过来,只叫那些太医先退下,抬眸望见月娥俯身为他拭汗,陡然抓住她的手,低声问,“朕还有一事未与你讲,不知你肯不肯帮朕?”
月娥微微一怔,感觉此事关系重大,遂命两边的宫人们去殿外候着。曹睿凄然一笑,又咳嗽不止,待缓过神来,便笑道,“朕若走了,你该高兴才是,因为你进宫的目的不就是如此?”
听了这话,月娥伸手捂住他翕动的唇,敛容嗔道,“皇上,臣妾如果当真要有此心,只怕皇上也捱不到今日了。”
曹睿似乎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完全抹灭内心的纯真与善良,反而是在他的身边苦苦煎熬着。
“其实朕有一子,名芳儿,年仅八岁,乃槿夫人所生,现在曹爽府中,若朕去了,恐怕宫中无人照顾他起居,更不会有人真心待他,朕仅有这一个皇子,不想他再遭不测,你可明白朕的苦心?”曹睿艰难的坐起身来,眼角噙泪。
月娥这才恍然大悟,不想魏室还有这么点血脉,绿珠处处提防,却仍然未曾发觉,可见曹睿早就起了疑心,她目光迷惑,不禁又问,“皇上既已清楚臣妾的底细,怎么还要说出这等机密大事,难道就不怕臣妾加害于他?”
曹睿一时沉默,听见窗外淅沥的雨声,发出近乎支离破碎的低沉声音,“难道你觉得还不够吗,朕的时日不多,如果连芳儿也不保的话,恐怕到那时也是你的死期,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你,朕以为你精明过人,没想到此时竟也糊涂起来?”
听他这样说,月娥不由得流下泪来,殿内顿时沉寂下来,过了良久,绿珠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月娥接过,与她对视一下,即命她退下。
须臾,月娥躬身将汤药全部倒进花盆中,沉吟道,“罢了,从此这药也别喝了,只怕还能拖些时日,司马懿父子不是快回朝了吗,皇上怎么也要见上他们一面才好。”
雨水溅在殿前的石阶上,激起朵朵水花,绿珠打着青稠油伞,沿着长廊直直向前走,脸上结着丁香般的清愁,她漫不经心地来到那片荷花池,远远的望见荷叶被雨淋得越来越青,池上泛起千层涟漪。
烟霭霏微,忽见一野鸭正躲在荷叶下,微微抖动着身子,孤零零蜷在那里,绿珠心里一阵酸楚,暗想不知紫嫣在西羌过得可好,而今浩鹰虽回来了,但他仍一心扑在馨儿身上,自己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这时,花翎湿漉漉的跑过来,嘻嘻笑着,“姐姐,怎么没在娘娘身边伺候着,皇上他今儿咳了几次——”话未讲完,绿珠慌忙将手中的伞朝他倾了倾,又专注的拿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喃喃说着,“明明下着雨,你也不撑把伞,着了风寒,还不是存心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花翎脸颊微红,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一探,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欢悦。
“我瞧着皇上也就在这几日了,不过那个叫阿斌的侍卫,好几日不见他的人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绿珠贴耳轻声道,神色不安。
花翎若有所思的立在她身前,眉头不由得皱起,只觉心上一阵发凉,似乎眼前人触手可及,但又恍若隔着千层山,近在咫尺的她却不能看得透,藏有心事的花翎即将离她远去。
这日正是馨儿的生辰,碧芸便命人置备酒菜,陆珍海错,极其华丽,加之全府上下都听闻老爷他们打了胜仗回来,各个心里偷乐,寻思着又该得赏钱了。
偏巧霜雪过府来瞧碧芸,得知今儿是二少夫人的生辰,自悔唐突,未带贺礼,便自解和田玉佩,送与馨儿,权作心意。
忽闻得一股子药味,便问碧芸缘故,碧芸只说是有人在帘后配药。
霜雪心生一疑,轻移莲步,缓拖长裙,悄悄走到帘边,向里一望,望见那人正是茗轩,登时又惊又喜。
茗轩抬头一望,暗暗道,“她怎么会来?”遂移步上前,还未言语,碧芸已含笑说道,“这是钟会的远房表妹,姓戴,名霜雪,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她常来陪我与弟妹解闷。”
霜雪浅浅一笑,“好嫂子,我与他是旧识,往日他倒帮了我不少忙,他的医术精湛,想来他在府上是为了给二少夫人治病吧。”
碧芸微微点头,不觉对她口中所说的交情好奇起来,这时,菁儿盈盈走来,挽过霜雪的手,叙起旧事来。
馨儿这会子觉得胸口发闷,便独自出了屋,进了亭子,斜倚栏杆,神色茫然。
叶儿远远望见,不免落下泪来,提裙跑到她跟前,跪地劝道,“小姐,叶儿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你不能总是这样,长此以往可怎么好?但凡小姐早听我一句劝,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光景,那日小姐坠崖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何无缘无故的成了王肃的女儿,那王肃可是——”
她不迭的苦劝,换来的只是馨儿傻傻发笑,叶儿不禁愣住,看来一切都回不去了。
青梅独立在楼上,俯视着她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起昔日与自家小姐在一起时,何曾不是如她们主仆一样?
浩鹰急冲冲进了亭子,凝眉说道,“方才徐公公(曹爽的眼线,徐度)来了,说皇上要召少夫人进宫。”
叶儿听了,心下慌乱,急问,“莫非皇上已经知道我家小姐的事?”
浩鹰微微变色,把脸一沉,扶住肋下佩剑,森然道,“恐怕绝非召见那么简单,公子如今不在,一队御林军竟擅自包围司马府,可见曹爽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阿斌冷寂的目光已扫向浩鹰,肃然道,“少夫人,请吧。”
阿斌手持大刀,徐徐走来,杀气腾腾,似乎司马府已成困兽之笼,而府上众人任由他们的宰割。
当与浩鹰四目相对时,甚至透着深深的仇恨。
曾经绿珠说过,阿斌的武功不在浩鹰之下,若他不是御前侍卫,或许还能与浩鹰把盏言欢,只可惜二人各为其主,恰恰上天都赋予了他们同样的信仰,对主人忠心不二,这也是他们彼此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