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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八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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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云露平安生产以后,我回家睡了足足一天一夜,陶冶说,我那一觉,比羽澜都还要睡得长,仿佛是要把前几天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存进睡眠里。
我不在的两天,Amanda把所有工作理得井井有条,想必,也加了不少的班。我返工的早上,见她进了茶水间,准备跟进去说声“谢谢”。
刚走到门口,和着咖啡的香气一并扑过来的,还有里面的对话,原来陶冶也在里面。
“这次婚纱展的作品,我们公司的两件不是都出自你我的手么?就我们两个去吧?”
“你忘了,蒙洁也有参与设计。”陶冶难得好脾气解释。
“你才忘了呢,她请假的几天,都是我帮她画的。” Amanda嗤地一笑,貌似不经意。
陶冶没再说话,只听见勺子和杯子不断碰撞的声音。我小心地退回了办公区。
待陶冶端着杯子回到他的小办公室,我径直敲门进去,笑得没心没肺:“婚纱展是本周六晚上么?你还没有给我准备礼服吧?”
“你想要什么款的?我去样品间给你偷。”他放下杯子,挤出一个笑,想必正在头痛。
“我去不了。”我故作无奈遗憾。
“没关系的,就当是家属被我带去就行了。”他脱口而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Amanda的话里,丝毫没觉得假如我没偷听到会让我突兀。
看他那么傻,我都不忍心拆穿,如果我反问一句“为什么我要被当家属而不是设计师”,他一定会暗自叫苦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对我撒不来谎。
“楚妤才通知了我,傅卓生的公司办周年庆,和婚纱展同一天。云露刚生了小孩去不成,我总要去给傅太太撑撑场子。不过,你还是免不了要帮我准备礼服,不要偷懒。”
“我太太好像一向都只有砸别人场子的作用,怎么帮人撑?”
“你太太回去再收拾你,干活!”
互相笑笑,我走出办公室。
重新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间时,Amanda还在搅着咖啡走神,我一边伸手摁着出水开关一边抬头不经意地说:“前几天,谢谢你了”。她瞥眼看我一眼,懒懒地回答:“不谢,你的工作我做起来没费什么时间。不过,我的工作不用你代劳。”
这话里似乎有很重的火药味甚至鄙视感,我淡淡自嘲:“我哪里有机会帮你,我家里有小孩,时间总是不够用。对了,周末的婚纱展我也去不成,反正都是你帮我做的,你就代表两个人吧,多谢。以后得空,我和陶冶请你吃饭。”
她一边吃惊我的主动让位,估计又一边不满“我和陶冶请你吃饭”这摆明身份的话,我没等她再开口,已经离开茶水间。
一次展会而已,以后他们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不想一些小事让我们彼此陷入一种无关的尴尬中去。Amanda高傲,有架子的女人,绝不会难缠。她对陶冶,我始终相信是一种怀着疑虑的好感,但我不知道这份疑虑,是需要陶冶还是我去解开。
巧的让我傻眼的是,婚纱展和周年庆竟然在同一座大厦里。
我上三楼大餐厅,陶冶在一楼展览厅,他进去的时候,我看到Amanda一身银灰色的长裙,清冷的妩媚,含笑走向陶冶,我松开他的手臂,提着我玫红色的裙角朝电梯走去。
“装什么大度,冲上去打架不是更自在?”我转头,是萧一恪。
“萧SIR,你保证就算对方报警我也不会被抓,我就立马冲上去打架。”我说的一本正经。
他头一昂,哼一声,手朝腰上一叉,斜我一眼。我无语地将手挽着他,不忘再损一句:“今晚又该做噩梦了。”
“知足吧陶太,好不容易给你个‘越轨’的机会。”他这句话一出,我已经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出电梯。场内一片繁忙,楚妤陪在傅老太太旁边,对每一位来宾笑脸相迎,不敢怠慢。我看那个一脸霸气的老太太,不禁想到我的婆婆。
“你和云露别老羡慕人家豪门,看人家累得,我和陶冶什么时候给你们这种站定堆笑的苦受过?”萧一恪在我旁边不动嘴唇的发音。我训他两句:“你好好说话行不行,弄得跟特务接头一样。还有,你在望什么?”
他一句“寻找目标”,我正欲再添几句,他却紧接一句“目标出现”,我顺着一望,呆了——傅卓生的前妻一脸灿烂走进场内。华丽的礼服,明艳的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她是个泼妇,今天看到,才发现她扮演一位名流太太,也会很让人满意。
她的法宝——傅卓生的儿子,确实很可爱,穿套小孩子样式的小西装,被她牵到老太太面前,我看她一脸不屑地当着楚妤卖乖。而楚妤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依然笑脸相迎任何人外,也不能有过多的表情。毕竟傅老太太看见小孙子就满脸堆笑,毕竟周围一群人都聚焦到了这一特殊画面上。
楚妤正尴尬之际,傅卓生走过来用手挽着她,平和地同她前妻打招呼。儿子看到爸爸,兴奋地抱住他的腿,傅卓生一把抱起儿子,和老太太说了句什么,就笑着拉着楚妤一并走了。那女人卖乖不成,反倒让傅卓生、楚妤和自己的儿子像一家人一样在场内与人应酬,肯定很恼火,碍于老太太在,不好发作,只好陪着随之聊天。
我和萧一恪看到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情况,不禁面面相觑扮了个鬼脸。
我和萧一恪反正不认识几个人,索性退到露台上。万家灯火,他突然严肃来一句:“蒙洁,你现在幸福吗?”我一愣,暂无答案时,我一向反问,于是我反问:“那你和云露幸福吗?”他笑,亏你问的出,和云露生儿育女、平凡地生活在一起,是我一生的幸福。
我瞅他一眼,现炒现卖:“那亏你问得出我。”
他看看我,总结:“兄弟,懂了。”
也许今天的一切对比起以往的一切,像发梦一样,但大家一步步走得都很艰难,总算到了今日。萧一恪当爸爸了,我也做了妈妈,大家都很幸福。
“不过,对比起现在尚算甜蜜平静的婚姻生活,有时,我还是很想念我、你还有轻盈,我们三个人的小日子。”我由衷说。
“嗯,我也时常想起。”他难得正经深沉。
楚妤走来打断我和萧一恪的浮想联翩,递过来两个餐盘,里面放满食物。我和萧一恪劝道:“别顾着我们,照顾好其他客人吧,我们又不是外人。”
“得了啊,我姓楚,你们也姓楚?还说自己不是外人,谁要认你们做亲戚。”楚妤一脸鄙夷。
“你姓傅!”我们异口同声。
刚说到这里,傅卓生的儿子跑到楚妤身边,端着个小盘子,上面有块奶油蛋糕,央求楚妤:“姨姨,你喂我好吗?”楚妤笑着蹲下去接过盘子,说好。我开玩笑说,姨姨,你真有耐心。萧一恪却不屑,说这七岁的小孩子,尽折磨人,以后我儿子,吊起来打。
我看到小孩子一口口越吃越心不在焉,很犹豫地下咽,目光胆怯地时不时望望楚妤。楚妤当然也和我一样发现了,温柔地问:“怎么,不好吃吗?”小孩子摇摇头:“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吐出来和弄洒。”我们三个好不吃惊,为什么要吐出来要弄洒呢?他低头不语,脸有些红,很局促。
“放心,姨姨不会生气的。”楚妤似乎明白了。
“妈妈说……让我来找姨姨喂我蛋糕,然后我要把蛋糕吐出来,把奶油撒在姨姨的裙子上……”他说不下去了,头低地更厉害。
我突然觉得恼火,再有什么恩怨,利用自己的孩子算什么,他还那么小!
楚妤却尽量平和地笑,继续温柔地问:“那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因为蛋糕很好吃是吗?”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姨姨一直对我都好,DADDY讲过,姨姨很疼我的,我不敢……”楚妤由衷地笑了:“谢谢!来,将这些吃完吧,姨姨今天让DADDY和奶奶留你在这边睡,那今晚就不会回去挨你妈妈训了,好吗?”
小孩子高兴起来。我看着莫名心酸,小孩子太简单,作为母亲,怎么能将他往浑浊里带。相对他那恶毒的母亲,楚妤和傅老板更有资格来承担教育责任,也难怪那女人那么怕傅家要回抚养权。
我也是单亲家庭长大,好在教育我的母亲是那么善良。这更加坚定了我要给安静和羽澜创造一个美好的成长世界的愿望。
酒会进行到一半时,我偷偷走开到了楼下,职业病的我不想错过婚纱展,或者潜意识,我不想留陶冶单独在下面。
他在电梯口接我,径直拉我到一边,指着中间一套婚纱,问,漂亮吗?我看那流畅而简约的设计,点头,漂亮,你的作品?他说是的,也是给你的礼物。蒙洁,我欠你一个婚礼。
我想起我们单调的结婚过程,笑言:“连孩子都有了,还补什么婚礼,遭人取笑。”
他很严肃:“女人一生嫁一次,连婚礼都没有,你不遗憾?”
“你怎知我只嫁这一次?太有信心了吧?”看他严肃的样子,我不禁开句玩笑,
我不在乎婚礼,从前是,现在也是,甚至,那张婚书我都不稀罕,我需要的,不过是你这个人而已。
我们说笑时,我眼角余光不远处Amanda的眼神,它们复杂而酸涩。这样的眼神,让我不安。试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重遇,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的阴差阳错,恐怕此时他怀里的是Amanda而不是我。因为纵使我们爱恨有多深,他总不能永不结婚,而Amanda恰恰具备天时地利又人和的条件。他可以永远放我在心里,不代表不可以在细水长流中接受Amanda。而我,永远在心里放不下他,但也许某天,我也可以随意地找个人嫁掉。孤独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的孤独吧。所以,那么多人把爱情和婚姻拿来区分。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假设,今时今日,我已是他的太太。十年前走近那间教室,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我们尚算受上天眷顾了,感情像线团怎么绕,始终只有那一根线。
此时心里各有各鬼的我和Amanda不知道,下周一我们去到公司,会齐齐收到来自G&H的工作安排邮件——一周后,外派到大连参加今年的展会,仅仅,只有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