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许平生

2、有关初印象（一）

　　两年前的夏天，夏阮亚第一次见到顾安晨。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她回到了县城里的老家。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看到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男生。这男生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区楼房里的某一个窗户，认真地让阮亚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这男生是在等女朋友？阮亚在心中无聊的猜测道。

　　等回到了家中，阮亚才为自己敏锐的觉察力而感到自豪。

　　她妹妹阮意不高兴的指着窗外跟她抱怨道：“这人真讨厌，我都说过不喜欢他了，可他还是天天都来！”

　　阮意比阮亚小了八岁，是家中所有人的宝贝。家里的人几乎是对阮意有求必应，幸好阮意本性良善，没被家里人宠成骄纵霸道的性子。

　　阮亚朝着阮意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她看到的那个男生。

　　“他是哪个地方的小混混？“阮亚皱着眉头问道。这个人看起来跟阮意差不多大，十几岁高中生的样子。可这人居然染了黄头发？阮亚在心中直接给这个追求妹妹的人打了负分，眯着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窗外地男生。

　　“他不是小混混，是和我一个班的同学啦！”阮意晃着阮亚的手，低着头看地板。

　　“他是你同学？”阮亚惊讶的睁大着眼睛。阮意所在的高中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学校里的领导怎么会允许这个男生染头发？“怎么弄的跟混混一样？”说实话这男生除了头发出格了点，其他方面都是听规规矩矩的，不过阮亚是用着看妹婿目光看这男生，不免苛刻了些。

　　阮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嘟囔着说道：“有一次我在班里说喜欢男生头发微黄一点的，他听到后就染了……”

　　阮亚有些瞠目结舌，原来这男生是为了阮意才搞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不说他吗？”

　　“那时都快高考了，他又是班里的优等生，老师说了几句之后，就没下文了。”阮意的头还是低着。

　　原来还是个好孩子啊！阮亚在心中感叹道。“你就让他一直这样站着？”自从知道了这男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之后，阮亚就开始不忍心起来。

　　“我也没办法啊，都跟他说过好几次了，可他还是天天来……”阮意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的看着阮亚道，“姐——”阮意用着撒娇的声音喊道，“你去跟他说，让他别再来了吧！”

　　阮亚下意识的皱了眉，“他等的人是你，自然是你去跟他说清楚，我下去算什么？”

　　“姐——”阮意又扯起了阮亚的袖子，“你就帮我跟他说清楚嘛——他这人挺好的，我不忍心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

　　阮亚用手敲了敲阮意的头，“所以就让我去演坏人？”

　　“我的好姐姐——”阮意用着可怜兮兮的声音恳求着阮亚。

　　“好了好了。”阮亚无奈的拜拜手，“我去行了吧？！”

　　“耶，阮亚我爱你！”阮意高兴的蹦了起来，还在阮亚的脸上亲了好大一口。

　　阮亚故作嫌弃的擦拭着脸上的口水，瞪了阮意一眼，开始往门关处走去。

　　“阮亚，他叫顾安晨！”阮意在身后大声的说道。

　　夏日的夜晚，属于白天的炎热早就散去，偶尔会有风吹过来，带来一股凉爽。

　　阮亚穿着一身职业装，脚下踏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到了顾安晨面前。

　　“你是叫顾安晨？”阮亚的声音嘈杂的夏日夜晚显得格外冷清。

　　“你是？”顾安晨的手插在口袋里，疑惑的看着阮亚。

　　“我叫夏阮亚。”阮亚宣告道。男生恍然大悟的瞪大眼睛，张开嘴想说些什么，阮亚抢先说道：“是夏阮意的姐姐。”

　　顾安晨像是被阮亚的抢台词给弄得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才看着阮亚喃喃的道：“姐姐好——”

　　阮亚立即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顾安晨“谁是你姐姐，乱喊什么呢！”

　　顾安晨又一次被阮亚给吓着了，手足无措后发现自己的手还插在口袋里，急忙的拿了出来，“我，我，我……”顾安晨现在就只会说‘我’了。

　　“行了！”阮亚一摆手，“我妹妹说她不喜欢你，以后你就别来了！”声音还是一如往昔的冷。

　　“我，我，我知道……”顾安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九月份就要各奔东西了，我想……”

　　“你想什么！”阮亚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悦，“阮意都说过不喜欢你了，你天天站在这儿，只能给她带来困扰知道吗？”

　　“哦，知道了。”顾安晨低着头，口气很失落。

　　“你知道就好！”阮亚的嘴角扯出一丝类似于笑的表情，“趁着最后一班公车还没过去的功夫快走吧。”阮亚说完之后，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阮亚快走到小区里面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回看了一眼。灯光下地黄发少年，此时正低着头露出一丝忧伤的表情，很久以后阮亚想起这个场景的时候，都会觉得顾安晨分外会装叉。

　　不过在这个微微有风的夜晚，阮亚的心被顾安晨在黄色路灯下显得绒绒的头发给变得柔软。

　　阮亚又重新的走向了顾安晨面前，高跟鞋踏着地面的声音十分的响亮，就连如今想一心沉浸悲伤中的顾安晨也禁不住的抬起头来：“咦？阮意姐姐你还有什么事吗？”说这话的时候，阮亚还听见可疑的类似于吸鼻子的声音。

　　“通知书下来了吧，考到哪去了？”阮亚随意的问。

　　“在H市。”顾安晨乖乖的回答。

　　真巧，她也在H市。

　　“阮意考到了N市，你们两个的学校相差十万八千里，就算真的谈了到最后怕也是走不到一块儿。更何况，四年的时间里有无数的变数，你会遇到别的女孩子。”阮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顾安晨说这些，反正就是看不得他刚才可怜兮兮样子。

　　“我知道。”顾安晨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非常漂亮。

　　“那就回去吧。”阮亚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还是把头发染回来吧，黄色的不适合你。”

　　这一次顾安晨没有再低着头独自忧伤，反而目送着阮亚离开。

　　…………

　　再一次看见顾安晨是在H市。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阮亚一个人在商业街附近行走。

　　她平日里除了上班就是一个人宅在公寓里，不怎么喜欢出门。这一次选在早上出门，完全是因为她怕自己的骨头生锈了，才想着出来逛街。

　　这一条商业街离阮亚租住的公寓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一到晚上这里几乎是人山人海，因此好多店铺晚上才开门。阮亚在星期六的时候就跟死党李航说了要逛街的事，只可惜李航一听她是要早上逛街，立马将头摇的‘啪啪’响，并且游说阮亚晚上一起去。结果很显然，她们两个没谈拢，阮亚就一个人在大早上的到街上呼吸新鲜空气来了。

　　阮亚在这条街上行走的很随意，她一边漫无目的的走一边数着路边有多少家店开门了。

　　“一，……，二，……”阮亚在心中默数着，然而在她数到四的时候，看见了顾安晨。

　　阮亚看到顾安晨的时候，顾安晨刚从一家网吧出来。边走还边打着哈欠。

　　阮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一眼就认出了顾安晨来。

　　此时的顾安晨，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睡眼迷蒙，耷拉着脑袋往阮亚的方向走去。原来他考在了H大啊，阮亚在心中感叹道。H大可是阮亚当年拼死命想要考的大学，只可惜她的高考分数离H大的录取分数差的不是一点两点。阮亚毕业后选择在H市工作，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想圆当年的梦想，就是那种吃不到嘴里也想看着的心理嘛。

　　阮亚此时在想些乱七八槽的东西，而顾安晨则是在网吧奋战了一夜就连走路也恨不得闭着眼睛的，所以二人很理所当然的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顾安晨很慌乱的扶起被他撞的快保持不了自身平衡的阮亚，“咦，你不是？？？”

　　阮亚狼狈的抓着顾安晨的胳膊，努力着平稳自己的身体。

　　“你是阮意的姐姐吧？”顾安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欣喜，刚才的那一副睡眼迷蒙的样子一点也找不到了，笑容明亮的快耀花阮亚的眼睛。

　　“恩。”阮亚轻轻的应声道，心里却在吐槽顾安晨的笑容。莫非这人将自己视为‘妻姐’，所以才这般热情？

　　“原来姐姐也在H市啊，我一直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早就来找姐姐玩了。”顾安晨可能是抱着那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情的，只可惜阮亚曲解了他。

　　“现在知道也不迟。”阮亚客套般的笑了笑。

　　随后二人又交换了各自的电话号码，阮亚看着顾安晨不自觉的有打了个哈欠之后，笑着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我还有再逛一会儿。”

　　“那么，姐姐再见！”顾安晨给了阮亚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朝H大的方向走去了。

　　H大跟这条商业街就像阮亚租住的公寓一样近，H大每当周末的时候学校附近的网吧全被H大的学生给占满了，去迟的学生要是在想上网就得要到商业街这边来。

　　阮亚目送着顾安晨离去，心里面暗暗笑顾安晨学生气。

　　看着顾安晨快要过马路了，阮亚才收回了目光，抬起脚准备继续她的无聊之旅。

　　只是没想到，刚一抬脚脚踝处就传来一阵刺痛。阮亚尝试着动了动脚发现左脚几乎是疼得要命，她急忙的抬起头对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马路那头的身影喊道：“顾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