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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苦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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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马修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美/利/坚的独立,在马修家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阿尔弗雷德的家里有许多忠于大/英/帝/国的人纷纷涌向加/拿/大寻求庇护,膨胀的人口和日益高涨的独立情绪,日夜在马修耳边喧响,让他头痛难忍。
他离开五大湖,北上,想逃开那些令他无所适从的声音,一路逃进了北极圈。
冻土苔原,千万年都不会融化的僵硬的土地。
如果从这里向东边去的话,会遇到丹/麦老爷监管下的那个巨大的岛屿。再往东,住着北欧那群有趣的家伙,然后那里就距离英/伦三岛不算太远了。
现在亚瑟•柯克兰的情况是不是也很糟?先是被身边最疼爱的孩子背叛,如今连一向温顺听话的加/拿/大也要闹着独立了。
可是啊,英/吉/利先生,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马修满目荒凉的冻原。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个生命绝迹的地方,然而不是。这里生长着最不畏严寒的矮小而顽强的生命,它们在一年之中有限的暖季生长,在更多的时候休眠,匍匐、微小却不卑微,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惟有它们能够生存,这本已经是足够值得骄傲的事情。
“呐,熊二郎先生,你不觉得加/拿/大真是个好地方么?”
马修转过头,笑着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北极熊。后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还是一贯的呆头呆脑。
“我们有这么美丽的寒冷……我还有这么温暖的你。”他抱起米白色的熊,它柔软厚实的皮毛,的确是寒风中最好的慰藉。
“马修,马修……”它又在念着他的名字。大多数时候马修认为它是不会说话的,重复这个名字,或许只是一种习惯而已,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例外。
弗朗西斯立志于向他普及“知识”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会习惯性地念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么他们很快就可以进入爱的领域了。
对熊来说也是这样么?马修抱着这世界上唯一会执着于重复他的名字的家伙,焦虑的心情也缓解许多。
“能遇见你真好,熊二郎先生……从来就只有你能在雪地里找到我,只有你吃不厌我做的枫糖,只有你陪我一起看极光……”
他把头埋进熊毛里蹭了蹭。
他不可以流泪,再苦再咸的泪水,在这么冷的地方,也会冻结成冰。
马修终于还是病倒了。在北极冻原里染了彻骨的寒,被米白色的熊拖回来的时候,面颊已经红得像是安东尼奥最喜欢的某种食物。
苏/必/利/尔/湖边的家,空荡荡的冷清。北极熊将马修安置在床上,然后抱了很厚一大床被子压在上面。
“马修,马修……”它坐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浑身热得厉害,神智也不太清明,只是伸出右手抓着他的熊二郎,嘴里念着另一个名字。
“英/吉/利先生……”
意识模糊的边缘,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门走进来,在床边俯下身,柔软的手掌覆在他额头。
他隐约看见那个人嘴角扬起的弧度,一个优雅温和的声音对他说着什么。
“好好休息吧,小笨蛋。”
马修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焦虑的浓眉绅士正在房里坐立不安。
见他醒来,亚瑟•柯克兰立刻扑了上去:“马修,你好些了吗?”
“嗯……”身体不再那么滚烫,头脑也清醒很多,马修展开一个宽慰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亚瑟终于放心,在他床边坐下,顺手摸了摸躺在成堆被子上困得迷迷糊糊的北极熊。
北极熊翻了个身,像是终于可以休息了一般,完全睡过去了。
马修又笑了笑。
“最近……您还好吗?”
“嗯,还好。”亚瑟用力点头,“我怎么会轻易倒下呢,别忘了我可是伟大的——”
“您可是伟大的日/不/落/帝/国啊。”马修接过话,笑意更明显。
亚瑟倒是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是不会背叛您的,英/吉/利先生,”马修还是笑着,却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我还是会一直跟随您、走在您身后。”
亚瑟的神情黯淡下去,却竭力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知道的……你一直是最乖巧听话的孩子……”和阿尔不一样的。
“我知道国内那些独立的呼声,并非出自你本意。毕竟有了美/利/坚的事情在前,会变成这样也是可以预见的。”
说到这里亚瑟又自嘲地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而且就算是追究责任,那也是我的过错……所以他才会离开我。”
“您依然强大,”马修收敛起笑意,语气近乎虔诚,“您依然是日/不/落的帝/国。”
亚瑟摇头:“我自己清楚的。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大/不/列/颠的辉煌就快要过去,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马修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双眼看定了他:“那么,我会和您一起走到最后。”
亚瑟微微一愣,然后终于笑着点头。
“好好休息吧,马修……我的小加/拿/大。”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那个,刚才是您一直在照顾我吧,真是太感谢您了。”
亚瑟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呃……不光是我,熊二郎也……你不必这么客气。”
马修眯着眼睛笑得更深。
亚瑟走出去关上房门,床上的马修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是知道的啊,并不是故意说谎试探,只是想让您安心罢了。
那个人手掌的温度,我从未有一刻忘记。
有这样一个绵长的梦境,因为记忆太过深刻而反复上演。
小小的孩子独自走在雪地里,突然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人用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将他抱起来,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发,忽地发出一声嗤笑。
你这个小家伙,和当年那孩子一样也是个金色毛虫啊。
男人的声音含着笑,很好听。他睁大眼睛看过去,那人却突然不笑了,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
他伸手去摸那人长及肩头的卷发。顺滑柔软得如同丝缎一般。
呐,小家伙,我来给你剪头发,好不好?
男人将他举到眼前,温言问道。
他点了点头,对那人说,我想要和你一样好看的头发。
男人终于又笑了。
他喜欢看这笑容,譬如冬日,暖而不灼,光而不耀。
但是法/兰/西先生,我始终不能跟随你离开。
我答应过阿尔,也答应过我自己。
我只属于大/不/列/颠,我只是英/属/加/拿/大。
亚瑟走出房门,突然腿脚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急忙伸手去扶墙壁,不料却一个踉跄跌进那人怀里。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无声无息地站在走廊里,抱着亚瑟,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亚瑟将他柔软的手拨到一边,脸上渐渐涌起病态的潮红:“你都听到了?”
卷发男人点头。
亚瑟忿然,推开他的搀扶自己走向楼梯,跌跌撞撞地走下楼去。
弗朗西斯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直到他到楼下,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病成这个样子,还要在他面前装镇定啊。”弗朗西斯摇头,取过早已备好的湿毛巾,折叠整齐搭在亚瑟额头,“真是的,本来只是照顾一个病号,你来凑什么热闹?!”
想起进门时看见弗朗西斯在马修床前忙来忙去的样子,亚瑟更是不快:“加/拿/大是我的领地,照顾马修也是我的责任,你来这里做什么!”
“就凭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跑来这里简直是胡闹!难道要那只呆头呆脑的北极熊照顾你们两个吗?!”弗朗西斯也动了气,指着亚瑟的鼻子开始训斥,“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老实在伦/敦呆着就是了,还非要跑来这里,要不是我听说马修最近身体不好过来看看,你一个人能照顾好马修?只怕还没爬上楼自己就先晕倒了!”
亚瑟想要反驳,可着实是理亏,几次张开嘴却说不出什么掷地有声的辩解,最后只好低声嗫嚅:“我只是、只是想过来看看,好让他安心。”
弗朗西斯叹息。
“你觉得让他看到你还很康健的样子,他就会安心了是吗?所以你甚至用冰水敷面暂时压下热度,可是你连他的额头都不敢碰,生怕被他发现,是不是?真是个笨蛋!你以为马修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别再用你那套哄小孩的方法对待他。”
“你——”亚瑟气结,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现在你满意了?”弗朗西斯挑眉,居高临下看着仰面躺在沙发上的亚瑟,“你满意了放心了,就安心病倒了是不是?”
亚瑟又是一窒。从对方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些微的奇异情感,亚瑟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滚烫。
这是因为发烧。他对自己说。和这个家伙半点关系都没有。
才不是因为有他在这里就可以放心病倒,才不是因为看见他在这里就感到安心。
才不是为了这个轻浮的男人。
“好了好了,你也累了,睡一下吧。”弗朗西斯拍着他的手背,为他盖上毛毯,又将毛巾在冷水里重新浸过放在他额上。
亚瑟却捉住他的衣袖:“马修他……”
“我会照顾他,”弗朗西斯微笑,“我会照顾好你们两个。”
“嗯……”亚瑟这才放心,松开他的袖子,闭上眼睛。
弗朗西斯看着他,突然俯身凑近他的脸,想揭开他额头的毛巾,犹豫片刻,却微微一笑,将这一吻印在他发烫的嘴唇上。
亚瑟睫毛抖了一下,但依然竭力装作熟睡的样子。
弗朗西斯笑着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