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23、第 23 章

　　一夜她都不敢睡下，窗外偶有飞鸟的声音，她便会坐起身来，猜是不是逍遥峰的回信，如此反复，直到天未敞亮，她便急匆匆地去找掌柜。
　　掌柜是个五十开外的胖子，见她来找，很是殷勤地说了许多，重熙知道，信是不会这么早就到的，这里往返逍遥峰，最快也要等到晌午。
　　是她心急了。
　　辞了掌柜，她径直出了客栈。
　　东巷早市，已有摊贩开业，不同于白天的熙熙攘攘，这个时候出现在东巷的，多是乡下的菜农们，他们一早挑着菜进城来卖给相熟的摊贩们。
　　重熙站在暗影里，看着人来人往。
　　这样的热闹，你来我往中夹带着笑语，最是市井，却最是真实。
　　看了许久，直到那菜农们离去，摊贩们陆续打扫着各家铺子前的烂菜叶。

　　都道是十载寒窗，一朝入仕，可此时，又有多少的勾心斗角充斥在官场的崎角旮旯里头而不为人知？
　　若是，若是那男子能舍了这一身官袍，在阮家村里悠闲度日，娶妻生子，也会过得很好！她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劝劝他，后悔不该只听着他的，后悔走京城一遭，最悔的，莫过于他被带走时，她不在场。
　　若是她在场，就是拼着一死，她也会带走他！
　　可是现下，他被带到何处她都不知道！
　　想到此，她知道自己该去找找黄捕头。

　　西巷。
　　黄家娘子正在洒扫庭院。
　　黄大明正在院子里练着拳，两个小子坐在瓜架下练着字，各自的脸上已是团团黑墨，却还在不时地往对方的脸上比划。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黄家娘子把扫把放在门旁，开了门。
　　门外赫然就是老头子昨天念叨的重熙。
　　“哎哟，重丫头来啦。”黄家娘子笑着，把重熙让了进来。

　　院里练拳的黄大明早已快步迎了过来。
　　黄家娘子心知这时节重丫头来这，多半是找老头子有事，便支使两小子出门去玩，自己则拐去了厨房去倒茶水。
　　“你这丫头呀，平日里我黄大明可没把你当外人看哪，你怎么能写个信就撂挑子走人呢！”黄大明大着嗓门，说话间还是透着一股子的怨气，可还是把她往石桌边带。
　　重熙知道是自己做得欠妥，便就默着不作声，两人各占一边，在瓜架下坐了下来。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人家重丫头是个姑娘可不是你们这些厚脸皮的糙老爷们！”黄家娘子捧着茶水，见老爷子没头没脸地训着人家，便忙出了声音打圆场。
　　重熙站起身，接过茶水，一边笑着说：“不碍地，是我没做好，不赖黄捕头生气。”
　　“哼”黄大明别过脸，但很明显地脸色已缓了下来。
　　重熙抿了口茶水，与一旁拉过座椅的黄家娘子聊了一会儿家常，直到黄捕头忍不住插嘴的时候，她这才与黄家娘子相视而笑。
　　“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我先到里屋收拾。”黄家娘子拍了拍重熙的手，又瞪了自家相公一眼，这才进了里屋。
　　“说吧，什么事？”黄捕头的气已去了大半，也知道重熙此来必是有事，当下也就正了颜色，即使是旁观者，但昨日发生的事情多少让他明了这其中的旁根错节，只是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重熙这丫头的所作所为，若说她的离职与阮知府一事毫无关系，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来此之前，重熙念头已是百转，她不愿意在这般凶险的时节让黄捕头身陷其中，但如今阮佑安被那但毕竟黄捕头在临清府已干了几十年，他在这里处处相熟，如今宋眠信未至，而她已等不及，说不得只能央黄捕头代为打探阮佑安的下落。
　　“那阮知府，你可知被囚在何处？”重熙轻声说道。
　　“这事，我昨晚已在府衙狱卒处问过，说是未见到那阮知府。”黄捕头摸着下巴，“若不是在府衙牢中，便只可能在御史府。”
　　“我说丫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阮大人了吧？”还真别说，除了这个可能，他想不出来这个时候重熙强出头的原由。
　　重熙一愕，却没有反驳，这话本就是个大实话，若不是看上了他，她又何苦如今乱了分寸？
　　黄捕头毕竟是过来人，见她如此情状，便知是蒙对了。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阮知府倒是风度一流的佳公子，那般人才就是重熙真喜欢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还是想劝劝这个丫头，若他未获罪，人家堂堂四品，怎会看得上一个捕快？若他获罪，搞不好身家性命不保，更是一点希望也无。
　　可还没等他张嘴，重熙已抬起手，他看她，分明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罢了，这男女之事，又岂是劝得来的？！

　　待黄家娘子收拾妥当后，重熙早已没了踪影。
　　瓜架下自家相公的一张老脸，越发皱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