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竟无人解知心苦 ...
-
可恨良辰天不与
才过斜阳
又是黄昏雨
朝落暮开空自许
竟无人解知心苦
一模一样的装饰,一模一样的摆设,甚至连门窗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可是,这房间对莫离园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
没有她松花棉的锦缎垫子,没有她谷壳香芯的枕头,没有伸手可得的美食盒。她前面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这信房间里没了老鼠,却有了梁上传出的磨牙声。
她恨,恨自己命太衰;恨,恨不知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
换房后这夜,起风了,客房的窗户被吹得咯咯响。半夜时分,莫离园倏地起了身子,脸上地神色严肃了起来。
有客到访!
来者约四人,皆是垫脚飞驰而来,四人轻功都不低,想必也是干夜活的。莫离园的眼睛在这时似乎被什么勾得明亮了起来。翻身遁出窗外,瞬地消了身影。
屋子里静地,仍然只有风打窗拍得声音。不知何时,床上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似有若无地,轻叹出一息。
莫离园迎上来客是在客栈的屋顶,与她估计的无差太大,是三个人,一女两男。那女的一身红衣,浓妆艳抹,可实在称不上漂亮。两个男人一个五大三粗壮得像杀猪的,另一个尖嘴猴腮仿极了‘鼠辈’二字。
莫离园掐腰站在他们对面,苦笑着连连摇头。
这山下学武的人,怎的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残花败柳,感情稍微好看些的都弃武从文去了?也难怪爹娘他们归隐山林了,这货色,看多了总会污了眼睛。
那三个人被她那毫不遮掩地鄙视之光扫了好几趟,来人倒也不怒,只见眼前这姑娘风姿绰约,吴大豺和辛小豹不禁起了些色心。
在一旁的李余狐哪里见得了自己的同伴被别的女子勾了魂去,看着豺豹二人那色迷迷地眼睛一股怒气从心中彪起。
“你们两个色痞!忘了我们今日来得目的了?见着小妖精就把正事都忘了,等今儿事办妥了,先扣你们一半银子。”狐娘一把掀开红纱衣,掏出两只明晃晃地钢针,一路追刺就朝着莫离园杀了过去。细看她招数,每落手之处皆在对方得脸上。想是要划花那张令人妒忌地小脸儿。
豺豹兄弟二人这才缓过神来,心下又羞又急,还不忘说道:“师妹,下手轻点。至少也留□□气儿……让,让师兄们……”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狐娘在火拼之余扫过一记白目,师兄弟二人顿觉一阵寒颤,再不敢多说一句。
二人收回色心,肥的那人抽出腰间一把半月短刀,瘦的伸手入腰间寻出一三尺软剑,急急加入了战斗。
这三人个人越打就越纳闷,开始两个大男人还觉得三个人打一个小姑娘太没面子就没尽全力,可合了他们三人之力还是没进到这女子一尺内的距离。
只见她连个武器都没有,确切的说,是连手都没动。她的武功路数极为奇怪,以脚代器,以风做势。三个人连个脚的影子都没看见,只觉得他们砍出去的武器瞬间就被什么利器挡了回来,最让人奇怪的是,对面这笑盈盈的女子,连点儿杀气都没露出来。
豺豹狐师兄妹三人,彻底放下前面轻敌的情绪,此时可谓招招犀利。可就在他们如此攻势下,还是讨不得一点好处,三人不禁又急又恨。
莫离园双手负背一副轻松的样子,双脚不时地在半空见招拆招,得闲便是触地而起,就这样起起落落,悠闲的好似在跳皮筋一样。
四人间的打斗就以这样诡异地形式进行着,直到……那一阵刺耳的撕裂声,从楼下的屋子里传出。莫离园眉头一皱,就地一个后跳离开了战圈。那声音分明是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不像棉被衣物那般清脆,倒像是……
听到那熟悉地声音,红衣女子一直揪着的眉头瞬间展开,一副得意的样子。“好了,别和这小丫头磨叽了,大哥也没说任务里会遇着个高手,既然已经得手了,我们也该撤了……”
两个男子似乎还在为占不到上风的事而懊恼,不敢轻敌却又有些恋战。
那狐娘似乎看出了师兄弟二人的犹豫,不禁撩发而笑:“这丫头也不知哪学来的腿功,和只兔子似的好不缠人。算了,任务完成我们也没必要……”
那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瞬间就消了声音,豺豹二人奇怪,正欲侧头看去,只听‘咕咚’一声,一个新鲜‘艳丽’的脑袋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下,从屋檐一路摔去了下面。
‘啪’在在地面,就像一只西瓜。
“师妹……”那两个男子瞬间反应过来,还不待那愤怒地神色占满两张脸,又听‘咚咚’两声,两颗‘西瓜’,循着前面那路线,一路滚了下去。
屋顶上,再没了动静,只见三个无头的身子又在那里立了很久,才一个个石头般地栽去了地上。
此时的莫离园正懊悔万分。都怪……够怪她太久没动手了,一时起了玩性;都怪那几个丑八怪,挑起了她得痒劲儿;都怪那个短命鬼,害得她夜夜睡横梁睡得腰酸背痛,这才想到要活动下筋骨。
惨了,谁知道他那么没用,转眼的功夫就被人撕成两半了。
‘寡妇’!忙活了半天,我终于还是没躲过这‘帽子’。从此,我就要躲避爹娘的追捕躲一辈子了?!天啊!
一个掠进,莫离园的身影风一般地出现在屋中。
一片血泊。
床上只剩艳红得刺眼的那颜色。
莫离园不禁长叹出一口气,她一世英名怕就要从此改写了。太不济了,连杀手是三个还是四个都分不清,结果给贼人得了空子。
不知怎的,莫离园猛地想起不久前,那张不怎么出色甚至有些平庸的脸,眼睛里却总是亮着有些刺目的光芒,在她面前,坚定地对她说:成亲吧。
想起那一幕,莫离园,似乎又不恨那个让她做了寡妇的他了。甚至,有一点点的伤心。
“你放心去吧,短时间内……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她朝着那摊血泊,轻声细语地说道。他已经死去,所以他不会知道,这个诺言对于莫离园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在屋子里呆坐了一会儿,心里莫名有些空,正准备起身,猛地发现门外正有人走来。
想是那杀手看见同伴被杀又折回来报仇了,太好了,莫离园还怕他不来呢!心下正想着,一记脚风迎着门外的身影就划了过去。
‘叮!’——利器与利器相碰的声音。
心里正在纳闷,便看到了来人的面目。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比起莫离园的清秀可人,这女子的脸上多了一种更为深沉的风韵。倒也不似前面那狐妖般地俗气,她一身轻薄的纱衣裹了个兔毛的披风在外,只见她水莹的眸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定在那里,一脸惊恐地看着莫离园。
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
可见挡下她这一记的不是脸前之人,莫离园的脚还滞留在半空,挡在她脚尖处那微不可查的薄片之上的,正是三尺宽剑。莫离园暗藏在鞋尖的寒铁,只有半个指甲大小,要挡下她这一扫,绝非常人可为。
莫离园缓缓侧过头,终于看到了与她对峙的人。眼睛,瞬间瞪出了二寸。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你、你你,不……”不要跟我说你诈尸!
莫离园一紧张就结巴的老毛病又犯了,瞪着大眼,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她立刻收回那脚,惊恐地看看脸前的唐烜,又看看身后屋子里那滩血泊,再指指脸前那女子,又艰难地指着自己的脸。
似乎有很多疑问,又有很多解释,但是,自己也说不出重点是哪个……
许是刚刚在门外的动静有些响,惊动了客栈里的人,楼下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唐烜见情形混乱,也不想在这里扯上人命暴露了身份,于是拉着两个茫然的女人,躲去了隔壁房间。
唐烜和上门,站在屋子里,半合的眸子犀利地盯着莫离园,问道:“你一个女子,招招狠毒至极,直取人性命,可想过也会失手牵连无辜。”
莫离园不敢看唐烜的目光,倒不是因为自己理亏,只是还没找到很好的借口来解释自己此时出现的原因。只低声咕哝了句:“我爹说得,这世上就是弱肉强食,死了的,都是活该。”
说完又侧头看看那余惊未定的倒霉女人,怒了努嘴,脸上毫无歉意,更毫无半点悔改之心。
唐烜倒吸一气,恨不得出手给她一耳光。
被她白了一眼的女人,此时以缓过了先前的一脸惊慌,盯着莫离园看了一会儿,又把脸侧向唐烜那边,憋出个极不自然的笑容说道:“大人,无碍的。眼下我这不是没事嘛!”
原来是认识的,说不好真没冤枉她,就是来杀你的呢!
莫离园没说话,自己心里也有气,至少,刚刚以为他死了,她是真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多少少地……难过了一下。
唐烜似乎知道她在气什么,用不太友好的口气说着:“白天换了房间,你不是知道么?摆设一样,你就弄混了?”
“什么?”莫离园缓缓转过身,对上那高处地眸子。“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你骗我?!”那口气似要吃人。
“你这幅样子做什么?”唐烜也跟着气了起来,觉得这女人实在不讲理。“明明是我在明你在暗,你冲我使什么气?”
“我呸!好你个唐烜,装着一副圣人的样子,什么我在暗,明明是你暗了我!”亏我好心给你逮个兔子拧了腿,给你跑遍山野拾得柴。你小子简直就是吃了黑猪心,黑了心了,不报答我就算了,还耍我,最可恶是……居然故意换房间来折腾我。
一时间,前仇旧恨涌上心头。
“你这个伪君子,我真是瞎了眼了,嫁了你!”她气急败坏。
“原本就是你先骗了我,说什么被神偷逼得,从头到尾还不是你自编自演。如何我就成了伪君子了?”他不急不慢,不怒不笑,分析得句句在理。
“你给我闭嘴!我恨死你了!”
他微苦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缓将里面的纸拿出来,展开,拍在桌上。
赫然,就看见一纸清秀的字迹和一个奇丑无比的手印。
‘我不会写字,我大姐成亲的时候就是在上面拍了个大手印,我也照着来吧!’
那天他写了一纸婚书,帅气地签了名,她却按下一个奇丑的大巴掌。
他们没拜过堂,没相过面,也没找老三(莫离婷)占占那天日子好不好。想来,那天肯定是破日中的破日,才让她婚后的日子这么多灾多难。
“倘若你后悔了,就将这婚书收回去,我们当下和离。”他平淡地说着。
“大人,可不要一时之气……”一直站在那里的女人,眼见两个人越吵越凶,不禁上来劝说。
莫离园现在再看那女人,猛然想起了白天时的一幕。她跟踪他到巷子里,他站在门外不敢进,那楼上有个一直看着他的女人,不就是此时这个嘛!
难怪她从一进门就瞅着自己,难怪她一直偷偷把目光投向那伪君子。
哦!明白了!
他们是那种关系,就是老三说的——‘有奸情’!
“哈哈哈哈哈!”莫离园无端一阵大笑,声势好比之前。怒气顿消,当即望着脸前的唐烜说道:
“和离?!门都没有,你可是姑奶奶金山银山明媒正娶回来的,要我成全你,你做梦!”你想气我,让我恨你,然后我就会主动放弃你,你就能和你的情妹妹双宿双栖?
我呸!你当我莫离园是傻子啊!
“我告诉你,我赖定你了,唐大‘相公’!”最后那二字,她特意抬高了声音,把头侧向那女子的方向说,大有‘示威’之意。
说完,她大摇大摆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一跳显得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她自然不是逃走,而是要去隔壁拿回她的软绵绵地锦被、枕头、食盒,从今往后,她要明目张胆的缠着他了。
窗子开着,风卷了进来。掠上房梁,一块原本搭载梁上的黑色的袍子缓缓滑落下来。
唐烜苦笑着摇了摇头,捡起那黑袍,抖了抖上面的土灰。
这个看似精明的女人,似乎完全不知自己闹人的习惯呢!一到夜里,这袍子总要被她踢下来四五次,来来回回,他都有些烦了。
“唉……往后夜里,要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