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郭]缭绕》小王纸

10、第十章

　　那天到最后喝得都有点多。许褚说去趟厕所，结果一去不回。荀彧过去一看，见他居然躺在厕所的地上睡着了。荀彧把他拖出来，抓了辆车把人横七竖八地堆进去，跟运生猪似的把人送回学校。
　　许褚睡醒了捂着头喊头疼，程昱给他倒了杯水说：“荀彧请客你也不能不要命啊，听说你躺在厕所里睡着了？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别在这儿熏人啊。”
　　许褚说：“有那么夸张吗，我怎么没记着有那么一茬。”
　　荀彧扔了书抬头看他：“怎么没那么夸张，我进去的时候看满地都是你吐的酒，亏你还能睡得着。”
　　曹操随口说：“那是曹丕吐的，他空着肚子喝酒，把那点二锅头全吐出来了。”
　　荀彧抬头：“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曹操怔了怔，心想说漏嘴了，咧嘴一笑说：“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见他胃疼得挺厉害的。”
　　荀彧说：“怪不得他哥俩走得早，跟我打了个招呼打车先走了。”
　　许褚抱着头哼哼唧唧，满脸菜色。
　　曹操看他那模样，想起昨天郭嘉也喝了不少，给他发了个短信问他怎么样。
　　郭嘉很快回复：“没事，喝得晕晕乎乎的还挺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你怎么样？”
　　曹操说：“我有点头疼，酒量还真不如你。”
　　郭嘉给他发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对了，昨天晚上回去倒头就睡，你送我的围巾忘了解下来了，围了一晚上。”
　　曹操说：“那梦见我没有？”
　　郭嘉说：“没有，就梦见一头狗熊，围着我转来转去的，非要和我跳舞。”
　　曹操问：“那你跟他跳了没？”
　　郭嘉说：“忘了。”
　　曹操看着手机，一边傻笑一边想，为了个梦都能磨上半天牙的自己真够幼稚的。
　　郭嘉说：“吃饭去吗，我好长时间没去食堂了。”
　　曹操说：“好，我上你宿舍楼底下等你。”
　　说着跳下床，穿上外套，抓起饭卡冲出门去。
　　郭嘉慢悠悠地溜达下楼，看见他笑了一笑，跟他并肩往食堂走。
　　正赶上下课的点，多数人从教学楼方向往宿舍涌，俩人逆流而动，走得很是艰难。郭嘉瘦弱些，走起来更困难。曹操索性扶着他肩膀，像是把他护在怀里。
　　一路上不断有人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在他俩身上。曹操把他搂得更紧，全然不顾忌那些目光。
　　郭嘉说天冷了，想吃火锅。食堂二楼有鸳鸯锅，二十块钱什么料都有。
　　俩人上了二楼一看，遍地情侣。小男生吃火锅辣的鼻涕直流，旁边的女孩拿着卫生纸给他擦干净，带着嗔说，邋遢鬼。
　　郭嘉挑了个临窗的座位，曹操端着火锅过去，一路上觉得老是有人盯着自己看。
　　他一向神经粗，如今却也无法忽略那些过于明目张胆的窥探的目光。
　　他回头扫一眼，那些人不自然地把眼别开，高声谈论些不痛不痒的琐事。他回过头去，那些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
　　郭嘉坐在角落，看着楼下蚂蚁似的人群，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有些神经质地反复揉搓手表带。那是块老式的男表，皮带异常的宽，皮革上了年头，再加上他习惯性的揉搓，变得破损不堪。
　　曹操想问他怎么不换一块手表，还没开口，火锅搁在桌上的声音使得郭嘉回过头来，一瞬间他的眼神里带着不知所措和惶惑，有如惊弓之鸟。
　　曹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印象中的他总能游刃有余与人相处，永远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太聪明，聪明到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让他惊慌失措。
　　那么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因何而来。
　　郭嘉把手藏在桌下，不自然地笑着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曹操看着他闪烁的眼神问：“你怎么了？”
　　郭嘉拿起筷子：“什么怎么了？你能不能吃辣，不吃的话把这半边红的转到我这边来。”
　　有对情侣挽着手经过，到他们桌前停了停，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
　　女孩笑嘻嘻地说：“郭嘉？你有阵子没来上选修课了。昨天你们社团的剧我去看了，你演的蘩漪太传神了。一块儿去看的朋友都特别喜欢你，你可是一夜之间成红人了。”
　　她男朋友说：“是啊，我有好几个哥们还以为你是个女生，让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呢。”说着涎着脸一笑，“说真的啊，你有没有兴趣，都是体院的哥们，平常见的女生少，说不定真有好你这口的——”
　　女孩推了他一把，娇嗔他：“说什么呢，让人家当真了怎么办。你们慢慢吃啊，我们先走了。”说着小鸟依人地偎着她男朋友走了。
　　曹操隐隐约约地听见那男生说：“本身就跟投错胎似的，长得比小丫头还漂亮，演女人哪能不像啊。他之前不是有那么一段吗，真跟蘩漪似的，闹得全学院都出名了……”
　　曹操放下筷子：“怎么回事？”
　　郭嘉垂着眼盯着火锅，高汤煮沸了冒着珍珠似的水泡，一串串的此起彼伏。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揉搓着手表带，焦躁不安。
　　啪嗒一声，表带终于被他揉断，落在地上。
　　他慌忙去捡，曹操抢先一步捡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递给他。
　　郭嘉像接过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一把抢过来扔进口袋。
　　霎那间，曹操看见他的手腕上有什么痕迹。他伸手去抓他手腕，郭嘉神经质地甩开他，倒退两步站起来。椅子哗啦一声倒了下去，郭嘉慌忙扶起来，手微微有些发颤。
　　两人对视着，曹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温和些。
　　“你的手怎么了？来，让我看看。”
　　郭嘉把手缩在袖子里，手指捏得发白。
　　不远处有人停了下来，看着对峙的他们，指指点点。
　　郭嘉一把抓起包，转身离开。
　　曹操慌忙追了上去。
　　郭嘉拨开人群，低着头快步走在前面，慌不择路。
　　曹操急赶几步追他，人群太拥挤，他只能眼看着郭嘉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大声喊：“郭嘉！”
　　他的身影不曾为他停留片刻，没有丝毫犹豫地逃开。
　　曹操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放他走，如果让他就这么逃离，恐怕他会就这样永远地从自己身边逃开。
　　他不顾一切地穿过人群向他追过去。人群中的抱怨咒骂和白眼他全然感受不到，他眼里只有那个单薄的身影。
　　郭嘉站在路边，看着拦路的几个男生，面无表情。
　　为首的男生笑着伸手去摸他的脸，郭嘉退了一步，神情中是无法抑制的厌恶。
　　曹操冲过去，一把将郭嘉拉到自己身后，狠狠一拳带着风声，捣在那个男生脸上。那人被他打得扑倒在地，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啐出一口痰，里头带了血。
　　他身后的几人疯狗似的扑了上来，把曹操围在中间拳打脚踢。曹操右脸中了一拳，眼一花，下腹又是一阵呕逆的疼。
　　他一个挑一群没胜算，恨到极点怒吼一声，逮着一个目标往死里揍。路边有女生尖叫，骚动声中，有人喊报校警。
　　曹操被那群人踢的跪倒在地，他看路边有半个酒瓶，艰难地伸手抓起来，在那一群狗腿中，逮着一个人的膝盖狠狠敲下去。半截玻璃碴子插在那人腿上，惨叫声比疯狗的吠叫还要难听。
　　那人捂着腿滚倒在地上，玻璃碴碎了一地。曹操背后被人踹了一脚，手一软没撑住，脸冲着那叠玻璃碴扑了过去。
　　他一瞬间想，反正这张脸好的时候也没多好看，毁就毁了吧，只可惜这眼睛恐怕也保不住了。二十岁了再学盲文，怕是有点困难。
　　自己这辈子最后看到的居然是满地玻璃碎片，太亏了。他想再看郭嘉一眼，最好还是无忧无虑地笑着的小模样，就算是跟他发脾气怄气的模样也行，只要别哭，千万别哭。他不想回忆着他的眼泪在黑暗里过下半辈子。
　　他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冲击没有袭来，他落入了一个单薄的怀抱。
　　郭嘉抢在他身下，把曹操抱在怀里。他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曹操睁开眼，看见了郭嘉因为疼痛而痉挛的脸。他慌了，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哆嗦着满是血的手抱起他。
　　郭嘉的嘴唇全然没了血色，他咬着牙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有血从他背后渗了出来。
　　那群人又围了上来，曹操嘶吼一声，踉跄着站起来，烧红的眼睛盯着狼群般的对手。
　　五六个校警扔了摩托冲过来，左手提着喇叭右手挥舞着电棍，横眉竖目地吼：“哪个学院的！哪个班的！把学生证交出来！老实点给我排一排蹲下，不服从教育的报校长开除啊！”
　　那帮人里有受伤轻的想跑，校警拿着电棒冲上去，往脑袋后头一砸，都老实了。
　　曹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硬撑着一口气问：“郭嘉，郭嘉你怎么样了？”
　　校警一回头，看他要站起来，大步走过来，拿着电棒指着他。
　　“蹲下！说你呢，别乱动！听见没有！”
　　郭嘉单薄的胸口起伏微弱，手指蜷缩着动了动，没出声。
　　曹操瞪起眼来急了，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想扶他，一摸满手是血。
　　他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嗓子干涸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嘴唇哆嗦着，想让他睁开眼看看自己，却又不敢说，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做。
　　他抱着他身体，无能为力的恐惧感涌上来。
　　他歇斯底里地吼：“救护车——快叫救护——”
　　他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突然消失。他就像个被拧断脖子的人，软软地垂下头去。
　　校警拿起电棒，踢了踢他肩膀，鄙夷地说：“大学生的素质就这样？打起架来跟街边小流氓也没什么区别啊。”
　　曹操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昏迷中，把怀里的郭嘉抱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