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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觥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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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金檐,灯火阑珊,歌舞笙乐,香脂美人。
泰元殿内,当今万岁爷与发妻敬淑皇后高氏并肩而坐,望着底下一干内臣女眷和衣袂翩翩的舞姬们,相视一笑。
自一月前继位至今,齐谨便一直忙碌于处理繁重的政事,与高未然鲜少见面,而今借着乞巧节的名头,暂放下手中事务,召了众大臣携家眷聚一聚。
这一聚,一则是祖上规矩,二来,也该用些欢笑热闹来掩去皇宫里浓郁的腥血气了。
一月前,先帝病危,太子中毒,襄王逼宫。而锦王衣不解带的在龙榻前守了三天三夜,最后当着几位重臣的面,接过先帝遗旨,诏旨三王爷齐谨继位为帝。
乞巧节原不是什么大节日,而齐谨却大肆铺张而办,泰元殿内由阶品而排,七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占一席之地。宴上众官推杯置盏,君臣同乐,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齐谨向来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便也不再继续,高未然坐在一侧捏着团扇亲自给齐谨扇着风,齐谨一面手指扣着桌子,一面漫不经心的望着众人。
高未然向来大家气派,含笑与些命妇饮了几杯果酒。大理寺卿姜昭的夫人柳氏亦盈盈而前,举杯敬高未然。高未然便搁了扇子,举起金盅扬手示意。抬臂掩面饮尽,她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帕净了唇角,笑道:“早听闻姜夫人膝下一女,容貌倾国倾城当玄京城内第一人,不知今日可有带来?”柳氏正欲退回位,闻此一言不由诧意,微一回味便又觉几分得意起来。
若是说她这个心头宝的嫡亲女儿,少不得让她心中几分自豪,年方十六姿色不俗,且因一曲《流音赋》而名彻长安城,只因心性太高了些,如今仍是待字闺中。
见高未然说起,略一思谦道:“皇后娘娘这是打趣臣妇么?若说这玄京城内倾国容色第一人,谁敢与娘娘媲美呢。”顿了顿又道:“小女身子抱羔,不曾有幸前来,娘娘下次若是得空,臣妇定带她入宫拜见娘娘。”高未然听完略一笑不置可否,又拾了扇子给齐谨打着风,道:“姜夫人这谦过了头可不好。”顿一顿望了眼齐谨,话锋一转道:“这依传统,七月一过,八月便是三年一届的选秀时日了,到时本宫再好好看。”
柳氏本以为说错话惹得皇后不高兴,便怯怯噤了声,却不想她说出后番话,心中略一思量便晓得,她这是要给皇上纳妃了。
说起来,齐谨做王爷时女眷中就只高未然一人,别说侧妃庶妃了,连个侍妾跟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世人道帝后鹣鲽情深,却也不少些口舌说是锦王妃生性善妒,而高未然挑这么个场面说出这话,自然是要为自己辟谣了。
齐谨本是随手剥着葡萄,闻此一言,不由也倾身望向了高未然。高未然笑了一笑,轻声道:“既皇上已登基就位,边疆又来喜报连连获捷,自然宫中也该添一添喜事了。”
齐谨握了握她放在袖中的手,道:“朕,并无此意。”
高未然莞尔一笑,反手握住他手道:“可是然儿不能做专宠之人,帝王之宠,该是雨露均沾。”齐谨微微蹙眉,片刻,颔首应了。高未然本欲再说,见齐谨应了,原是扬起的眉峰不无失落,噙了丝笑转过身。
殿中众人自然听到之前皇后跟柳氏的对话,不禁都停了寒暄,细听这位新皇后要说些什么。
“每三年一届的选秀是开朝以来的传统,新帝登基后便可当年着选。本宫受蒙于皇上与太后垂怜封后,这后宫之事自然万不敢辞却。不日前钦天监卜出七月十八的日子是难得的好星象,本宫便与太后娘娘商量,何不凑了那星象迎秀女入宫,皇上恩泽天下,更是添喜事一桩。”
众官连连应是,高未然便又笑道:“今日众卿齐聚一堂的好日子,本宫便将这事儿一并说了,你们也好各自家中准备,七月十八的日子,便叫满十五的闺中女儿以待选身份入宫罢。”众官便又都起身应了是。
高灏坐在左侧第一张桌上,眉峰渐起,却是望向了高未然。高未然不理他,只与些命妇说笑起来。
齐谨原是默默看着,眼及之处高灏神色尽收眼底,不由轻牵唇角,伸手执杯在掌,却是下了座朝高灏走去。
众人不明所以,却见齐谨立在高灏跟前道:“高将军平乱有功且育女有方,皇后在朕身边十年一直温婉贤淑为朕心头所好。多年恩情不曾报答,今日朕实该自称一声儿臣,但请高将军受了这声岳丈吧。”说罢举杯倾饮,先干为敬。
这无疑是给了高灏极大的面子,高未然亦是动容,眼底柔色愈浓,望着齐谨欣然一笑。
高灏一面做惶恐状,一面亦是得意,忙倾杯饮尽,道:“微臣一介武夫不会说话,就只说句心里话,十年前微臣将女儿交给皇上,那是自然十分信得过,今日亦是同样。” 齐谨便微一拱手应了姿态。
这本是他二人的家事,众官不便参与,然而高未然前番说到官员之女选秀之事,便不得不又起身三呼万岁。
如此宴上闹腾到了戌时方招呼着散了,齐谨亦是有些疲累,回了寝宫高未然扶他坐好,又奉了醒酒茶方陪在他一侧坐着。齐谨喝了一口便说太苦,摇头示意拿走。高未然无奈,伸手为他揉着额角道:“皇上怕是喝得多了些,不喝醒酒茶明天会宿醉的。”
齐谨将她的手拉下来,就着她的臂靠她在肩上,轻叹口气,道:“唔,让朕靠一靠,朕有些累了。”
高未然心中一阵心疼,由着他靠着,待过了一柱香时辰,见齐谨似是睡着了才扶他躺好。高未然坐在床边上,指腹缓缓略过齐谨微微蹙起的眉心,再到鼻尖,再到唇角。她已十来日未曾见到齐谨,十几日前的匆匆一见也不过一盏茶时间,其他的时辰齐谨日日夜夜在乾钦殿里。
高未然不晓得这样的日子是以后一直这么继续了,还只是因为齐谨刚刚登基不久的缘故,但她却有些悔意在心,当初齐谨说的没错,若是他真坐上这个位置,她必是有抱怨了。
而消想一下,当初若不是她同高灏逼他争一争,他们也不会像这样。
想到此处她只轻叹一声,摇头苦笑自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现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再妄想那许多的儿女情长,当真是小气了。
唤了宫人安置,她吹熄了阑音殿的最后一盏灯,齐谨向来不喜欢睡觉时屋内还燃着灯。
夜黑得深沉,她一路摸索着往床边走,床侧的一扇屏风侧立着,高未然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在了屏风脚处,她“啊!”的一声往前倒去,倒是正好倒在了床榻上,齐谨猛的惊醒,伸手抱住她,喊了一声:
“千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