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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弑君杀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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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有什么用!”石灵几乎是怒吼,嗓音仿佛已经破碎。力道大得,震得白纱纷纷飘起。我神力全失,经受不住,又是一口鲜血,落入茜素红色的地毯上,不见。
萧润从石灵身边急急奔过来,将我搂在怀里。我的手脚冰冷,脸上却热得发烫,哥哥顾不得其他,将我的手捧在手心里,叨咕这:“逆雪,不怕不怕,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治好你的。”
治好,元神破裂,靠墨魂续命,这样的大伤,要怎样才能好?
石灵已经几乎疯狂,目眦欲裂,眼睛里涨满血红。
“我以为我得到了你的一颗心,你的一辈子,后来却发现你的一颗心给了辞镜。我开始很悲伤,后来我想我还有你的一辈子,可是现在,你竟然连完整的一辈子都舍不得给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么心狠?”
原来石灵早就知道,石灵是个好女人吧,是有多么不舍,才能容忍丈夫的心不属于自己。
为什么说连一辈子也给不了她呢?
“你拿诛仙之力锁住萧逆雪的妖性龙性,她拿元神祭奠了墨魂,元神破碎,你的仙力也回不来了。只有死路一条,你竟然愿意为了她这么糟蹋自己吗?”
父君竟然真的……泪盈于睫,我忍不住趴在萧润的怀里擦干了眼泪。难怪刚刚看到父君之时,他那般憔悴枯槁。
萧润的手掌,是我最有力的依靠,他们都是假的,只有萧润视我为亲姊。
石灵的周身仙气缭绕,我背对着她,只感觉身后有凌厉的一阵疾风吹来,萧润抱着我狠狠的一转,一声轻忽,然后萧润的身躯狠狠一震,一口浓稠的液体粘在我的脖颈上,就如同那天白七月的血水,一口一口呕在我的衣衫。“逆雪,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心中一阵慌神抬眼看去,父君和石灵的目光都有一阵阵的诧异。石灵的手指颤抖,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润儿,为什么要为她挡,我要杀了她,若是没有她和太一辞镜,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你……为什么”
手指上嫣红的丹寇,好像粘上的血腥。
石灵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耳,我咬紧牙关,紧紧抱住萧润的腰肢,石灵的眼角竟然流出血泪来。
“好呀,好呀。萧润,你父亲迷上了那个老的,你迷上了这个小的,你们要置我于何地,置我于何地??”
一声声嘶声力竭的追问,似乎要搅碎了我的心神。
父君一言不发,似乎正等着生命的流逝。繁华落尽笙箫,墙角的数只莲花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摇曳着。
青烟静静地燃在墙角,仿佛在等待一场烟雨。石灵瘫坐在地上,独自低沉的笑着,眼睛里一抹狭长的灰败。
一阵利风划过,竟是直直逼到墙角的荷花池,一从荷花转眼就要折断。
父君寂寥的身影突然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生生挡住了那一束金光,石灵的血泪顺着眼角流落下来。
父君楷揩唇边的血渍,只是静静的将荷花挡在宽大的袍袖之内。
石灵的声音忽然平静,瞳孔毫无焦距,散乱着视线。额头上青筋暴起,常常的指甲齐根折断,一片鲜血淋漓。
“你那么爱她?拼着受我一击,也要护住她的荷花……萧嬿,你狠,你真狠……”她的声音此时近乎呢喃,好像藏着一只巨兽,随时能够将人吞噬,什么也不剩。
父君的身躯狠狠一震,黑色的袍袖上绘着五爪金龙,颜色微微有些暗淡,那是父君的鲜血。
我的手被萧润拉得生疼。石灵眼中血泪不止,却没有声响。整个铜雀楼中诡异的寂静,只有白纱静静的飘荡。
当我反应过来做了什么的时候,轩辕剑已经没柄而入。父君的身躯剧烈的一震,石灵和萧润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我。萧润的手紧握成拳,在体侧抖动。
石灵痛苦的悲号,血泪不住的滴在父君的黑袍上。七重鲛纱忽然被风吹起,扶摇直上。
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握着金光闪闪的轩辕剑,玉珥原本洁白,现在上面沾满了父君的血。怎么会是这样,我竟然亲手将轩辕剑插进了父君的身体里。
鲜血淌出来,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这……为什么,这不应该是我做的啊。
我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一口鲜血喷在轩辕剑上。眼前忽然浮现那一天白七月染红了我衣衫的鲜血,将轩辕剑丢到一边。
“萧润,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啊!”我颤抖着向哥哥走去,他眉间紧皱,眼中盈盈有泪光。
父君撑着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走到我的面前:“很好,辞镜,我终于能见到她了。”
父君跪坐在蒲团上,任凭鲜血染尽蒲团,眼神只是痴痴的望着那幅画像。口中不断的呢喃:“终于能见到你了,这回都是灰飞烟灭,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
我心神巨颤,轩辕剑下死,生世不轮回……
蒲苇韧如丝,磐石真的无转移。
父君死时,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平平淡淡,没有怨怼,不悲不喜。
他死时,正对着母亲的那幅画像。
石灵仰天长啸,一条长长的尾巴从衣摆下面钻出来。九尾灵狐的原身已经现了,是灯枯油尽的前兆。
石灵忽然伸手向自己的眼睛戳去,转眼之间,昔日的美目已经变成了两个鲜血淋漓的黑窟窿。
“萧逆雪,你弑君杀父,一定会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这是石灵奔出去之后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最后,竟还是真的应了这句话。
我跪在父君的身前,凝视着他的身影渐渐变成一团团的光晕随风消逝。我满面泪痕,这是为什么?明明不是我想做的啊。
哥哥的面容狰狞着,嘴角的鲜血还没有擦拭干净。“萧润,不是我,我没有想过……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父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脸上一阵重重的力道扫过,哥哥白玉般的手掌在我脸上划过。我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
难道最后,连他也不信我……
“萧逆雪,我信错了你。我当时还在想,咱么若不是亲兄妹,不管你是不是妖龙,我当日便娶了你做我妻子,你却这么狠心。夫君虽然做错了,难道你忘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吗?你杀我父皇,逼瞎我母后,枉我替你挡的那一掌。你滚,滚,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玄武萧氏的公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父君,我母后。”原来要分得这么清楚了。
一字一顿,重重的砸在我的心窝上。原本忍住的咸腥一点一点诱发出来,剧烈的咳嗽,我扶着铜雀楼门口的石狮,努力擦去唇边的鲜血,扬起一丝苍白的笑。
哥哥的眼中又心痛也有后悔。是啊,妖龙出世,祸乱天下,原来我就是妖龙。多苍白的笑话,“对不起,我不是为自己开脱,父君的事情我也不想。”
心意已决,我跪在地上,朝着父君重重的叩了三个头。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锦水汤汤,与君长决。”他是萧润,不再是我哥哥,是玄武国的继任国君,而我,不过是诛仙台上的一抹孤魂罢了。
我满脸泪痕,就着鲜血,一字一字说出这些话语。
铜雀楼下瀑布倒流,黑云压城城欲摧,白浪翻滚,仿佛要将谁生吞了一样。
我一个翻身,落入洪流之间,是呀,妖龙一死,天下太平。我的生命只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苦难。
父君、石灵、萧润,他们都是这样,以死解脱,或许是一种快乐。
我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逆雪……”
苍白的笑靥,萧润,忘了吧,那是我的选择,你的解脱。
眼前一片黑幽,身体急速落下。白色的衣袂翻飞着,连同着头发也变得雪白。
铜雀楼的景致不断变小,变小,最后朦胧在一片水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