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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君淑二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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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见公孙止走了,心中愤怒依然难平,更兼情花毒发作,全身犹似千万只黄蜂同时蜇咬,四肢百骸,也是剧痛难当,不禁低声号叫。小龙女也是如此,但依然强忍剧痛,浑身颤抖不已,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赵敏,但却没有呼痛出声。
赵敏感受到小龙女的痛苦,身心皆是万般难受,但如此痛苦倒使她神智清明不少,忙颤声道:“姐姐,不要……想其他事情……快运功镇定心神……”她调整内息,运转真气,浑身剧痛便慢慢消散。
小龙女依言而行,不一会便觉身子不再疼痛,紧紧勒着赵敏的手臂也温柔下来,怜惜的轻轻拥着她,然而,只是心中稍稍动情,便觉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顿觉这中的毒奇怪异常,心中不免惊惧,不敢再多想,只是暗运内功。
赵敏见小龙女不再疼痛,稍感宽慰,但心中更是愧疚,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
小龙女打断赵敏话语,说道:“敏儿不要自责了,还是先想想办法逃出去再做打算,这毒……总是能解的吧!”她心中虽然忧虑,但却不忍赵敏自责,便出言安慰。
赵敏惭愧,低声道:“这毒与情意相通,只要不生情念,就暂时不会有事。解药……我们一定会找到的。”她虽心痛,但此刻只能这么说,给小龙女安慰,也给自己希望。
小龙女不再言语,只是观察着网住他们的渔网,看能否寻到渔网结口。但却觉得失望,这网绕的一层又一层,从内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于是说道:“敏儿,咱们试试看合二人之力能否破网而出。”
赵敏得小龙女眼神示意,慢慢运功,右臂向上撑着渔网,左掌慢慢对上小龙女右掌,运劲向前推去,以后背撑开渔网。
两人运劲反向撑着网,慢慢使出六成功力,然而也只是稍稍撑的网内空间稍稍大了一点,网却纹丝不破,照此情景,便是使出十成力,也是不能破网。
小龙女见赵敏眉头紧皱,知她后背手臂该是十分疼痛了,自己背部也被网子勒得生疼,忙道:“敏儿,快停下来!”心知再这样下去,网子破不了,她们血肉之躯怕是要被勒出口子了。
两人慢慢收功,方才的努力,虽然没能破网而出,但到底使网内空间大了些,也不似初时那般被束缚的难受了。
赵敏心忧,眉头依然紧蹙,此刻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小龙女道:“为今之计,只能先假装答应那谷主要求,等他放出咱们,在见机行事。”
赵敏虽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心知别无他法,只能如此了,然而一想到公孙止的丑恶嘴脸,心中愤怒异常,眉头皱得更紧。
小龙女微微笑笑,额头抵着赵敏额头轻轻摩挲,柔声道:“别生气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现在还是别多想了,睡觉吧。”
赵敏见小龙女微笑,心中安定不少。她清楚当前境况,二人已一天没吃东西了,此刻必须保存体力,以待明日寻找时机。当下闭目养神,运功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石门外传来阵阵响声,已半睡半醒的小龙女和赵敏登时清醒过来,暗暗警惕。
片刻,便听得门外咚咚两声响声后,而后又是一阵开锁声响,随后吱呀一声,石室铁门慢慢打开,一束月光照进屋子,只见一个人影晃动,进入屋子。
赵敏看清来人,吃了一惊,随后心中一喜,道:“公孙姑娘,原来是你啊!”
来人正是公孙绿萼,她早上见二人被擒,心中大是不忍,然而又不能立刻对父亲有所忤逆,便想着晚上偷偷放走二人,想来最多受父亲责罚便是,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公孙绿萼让赵敏嘘声,快速走到二人跟前,俯身用匕首割断结扎渔网的绳索,说道:“我扶你们起来,解开渔网。”
小龙女赵敏被网紧紧束着,想站起来也很是不易,但在公孙绿萼的扶持下,还是慢慢站起。公孙绿萼绕着她们一圈圈地解开缠绕着的渔网,不一会两人便得自由。
赵敏感激地看着公孙绿萼,说道:“谢谢你啦!”小龙女自始至终不言不语,面无表情,赵敏虽看着公孙绿萼,然而小龙女心中所想她却能猜到,拉着小龙女的手,手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以示宽慰。
公孙绿萼道:“不必客气,两位姑娘快随我走吧!”
情花毒未解,赵敏此刻不欲离开,便试探问道:“公孙姑娘,我和姐姐身上的情花毒可有解药?能不能……”
公孙绿萼面带歉意之色,敛衽失礼,说道:“我代爹爹向二位姑娘赔罪,我爹爹他……”她心中惭愧,知道爹爹对二人所做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的话就能说得过去,想到二人如今毒伤恐怕再难痊愈,更是不知该如何去说,脸颊飞红,羞愧难当,嗫嚅道:“那情花毒解药……解药……”
赵敏听她言语,见她神色举止,已猜出这谷中可能已无解药,遂插口问道:“怎样?”
公孙绿萼低声道:“我虽听爹爹说过情花毒的解药叫作‘绝情丹’,但从未见过。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来了个老翁,把谷中闹了个天翻地覆,丹药房的药品也被洗劫一空,我想那绝情丹多半也……”顿了顿,又道:“但我想外面世界广大,人上有人,一定有能解情花毒的名医。所以,你们还是别再耽搁了,快快出谷寻医吧!”
赵敏神色凝重,凝视公孙绿萼半晌,公孙绿萼心中内疚,不敢直视赵敏目光,低下头来。赵敏幽幽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小龙女。小龙女一直沉默不语,神情木然,这时忽道:“公孙姑娘既不确定‘绝情丹’的下落,那我总要向谷主问个明白,又怎会一走了之?”她担心赵敏安危,听公孙绿萼说不知解药下落,心中陡然一痛,既惊又惧,以往豁达的心中也不禁生出对公孙止的愤恨来,虽情知此事与公孙绿萼毫无干系,但一想到她是公孙止的女儿,也不由得心生怨恨,语气冷淡。
公孙绿萼忙道:“你不能去找我爹爹!你们现在身重剧毒,不是我爹爹的对手,还是……还是快走吧,要是被他发觉了就难以走脱了。”
赵敏拉着小龙女的手,说道:“姐姐,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可能真没解药了。”这里一切充满变数,她不确定断肠草是否能解情花毒,自然不能冒然相试。想来还是要尽快出去找到疗毒高手天竺神僧看看才好。见小龙女还是不动,眼神忧愁,赵敏心中一痛,柔声道:“姐姐,走吧!”
小龙女幽幽叹了口气,迈开脚步,随着赵敏牵引向外走去。以往轻盈的步伐、娉婷的身姿也似消散不见,唯感沉重与难堪。
走出石屋,见门口左右各躺着一名昏睡的绿衣弟子,而公孙绿萼则拿起门右侧靠在墙上的两柄长剑,递向小龙女与赵敏,道:“二位姑娘没有趁手兵刃,这两柄剑送给二位,算是赔礼,还望笑纳。”她昨日见龙、赵二人武功,深为拜服。然而拜爹爹所赐,她们身中情花毒,危在旦夕,可她能做的,也只有拿了这两把谷中无人能配的宝剑,送于她们防身,好让她们在未知的外界保护自己,寻访名医,勿要再倒为渔网阵所困的覆辙。
赵敏心念一动,接过其中一柄长剑,但见这剑鞘剑柄没有花纹雕刻装饰,整体十分古朴,却似有一股灵气隐隐散发出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震。赵敏细细抚摸剑鞘,随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剑甫一出鞘,脸上便感一阵凉意,又见这剑身乌黑,没半点光泽,就如一段黑木头似的。既无尖头,又无剑锋,圆头钝边,倒像一条薄薄的木鞭。赵敏翻转剑身,只见剑身底部刻着两个古篆字:“淑女”。抚上这二字,但觉丝丝冰凉浸入指尖,心中也似清明不少。握剑微微挥舞两下,感觉轻重正好,赵敏不禁赞道:“好剑!”还剑入鞘。又接过另一把剑,拔剑查看一番,见除了剑身刻着的“君子”二字外,其余与淑女剑完全一般。赵敏把君子剑递给小龙女,笑道:“姐姐是女中君子,正合这把剑。宝剑配美女,原该如此。”
小龙女嗔了赵敏一眼,但还是接过剑来。她方才也见了这剑无锋无尖,没觉得它有什么出奇,只当它连普通剑也不如。但这剑是赵敏递给她的,她自然要收下,怎么也不会拂了赵敏的情意。
公孙绿萼十分羡慕,赞道:“也只有二位姑娘这般武艺非凡、俊美无伦的有德之人,才做得这两把剑的主人。”
赵敏对公孙绿萼笑笑,也不客套,携同小龙女,随她向谷外走去。
此刻月上中天,漫天繁星,秋风拂面,声声虫鸣不断入耳,在这已近中秋的夜晚,此情此景,自有一番风情。然而快步走动着的三人却无心欣赏,心底皆有着愁绪。
公孙绿萼带着小龙女与赵敏所走之路,却是通向后山,而非她们来时的路。赵敏不禁问道:“出谷另有捷径?”
公孙绿萼道:“不错。我怕爹爹发觉追赶,所以带二位走后山近路出谷。那条路要比你们来时所走之路快上许多,就是更加凶险,我也不曾走过。但为了不惊动巡夜的弟子,减少麻烦,我们只有冒险一试。”
绝情谷地处隐秘山谷,人迹难至,数百年来鲜有外人入谷做客,因此一直平平静静,几无外人入谷生事。但前段时间有位不知姓名的老翁前来大闹绝情谷,公孙止虽怒不可遏,然而却拿那名老翁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任他来去自如。因而自擒住小龙女赵敏以来,怕又多生事端,这才命令弟子十二时辰轮番值守,日以继夜,丝毫不敢懈怠。
小龙女三人施展轻功疾步而行,行至后院一直没遇到阻挠。然而去往后山的路,却是要经过公孙止的就寝的屋子附近,而公孙止是夜心情却是十分兴奋,一直没有睡眠。小龙女赵敏轻功绝佳,脚步几近无声,但公孙绿萼却是武功低微,她的脚步声还是被公孙止察觉。公孙止立时出屋查看,见女儿带着小龙女与赵敏向后山奔去,登时大怒,厉声喝道:“萼儿,你做什么?”拔步便追。
公孙绿萼听了爹爹喝声,身子陡然一颤,险些跌倒,幸而被赵敏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致摔倒。她忙镇定心神,加快步伐,在赵敏牵引下飞奔。
公孙止的叫声是用内力传出的,甚是响亮,自然惊动了巡夜的弟子,不一会,四五个人手持火把追了过来。公孙止见女儿不回答,更是怒火攻心,一边大踏步追赶,一边高声叱道:“萼儿,你居然为了外人背叛爹爹,你个不孝逆女!”他虽全力追赶,却依然追不上小龙女等人,始终相距她们五六丈远,再难接近,更别提追来的那些弟子了,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他心中更是惊怒,委实想不到她们轻功竟如此高强。
小龙女和赵敏一天没有进食,已经很是饥饿了,十分难耐,更何况还要带着公孙绿萼,是以轻功也只能发挥七八成水平,不然早就甩开公孙止了。公孙绿萼被带着疾驰,喘息不止,哪里还能开口说话?她虽然心中惧怕爹爹,但想着既然已经做出对不起爹爹的事情,那便不如一做到底,送佛到西,压着心中惧意,尽力飞奔,为小龙女和赵敏带路。
是时已近月圆之夜,因此月光十分明亮,道路清晰可辨。又行了一顿饭功夫,小龙女赵敏隐约看见前方有一段七八丈宽的黑暗地带,似是个峡谷,却没有桥梁,心中不由得一惊,暗想这不会被公孙绿萼带到绝路了吧。待又行了十来丈,方看见原来前方却是一处峡谷,虽没有木桥铁索桥之类宽阔桥梁,但却有一根长长的粗壮的树干横在峡谷上,形成一座独木桥。几人忙加快步伐,想着只要越过峡谷,斩断树干,那公孙止无论如何也再追赶不上了。
小龙女早就想回身和公孙止斗上一番,顺便向他索问情花毒的解药。现下对方没有渔网阵威胁,她自然丝毫不惧公孙止。只是经过这一段时间飞驰,体内气血运行加剧,已经隐隐感到痛感,是情花毒发作的征兆。她见赵敏眼神也带着疲惫与忍耐,因此才没停下步子,想着过了前方峡谷便好,而这时她右脚已经踏上独木桥,公孙绿萼紧跟着她,赵敏断后。
公孙止见她三人已踏上独木桥,心中更是焦躁,知道要是让她们过了峡谷,就再无追上可能,焦急中心念忽的一动,抄起腰间玉佩,运上内劲,倏地向赵敏背心掷去,这一掷用了十成劲力,玉佩带着哧哧破空声响向赵敏急速飞去,威力甚强。
赵敏正自行至峡谷中央,忽的听到身后破空声响,暗暗叫苦。她情知当前境况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之祸,她心脏骤然一缩,一阵剧痛随之而来,正是情花毒发作,而她的忍耐也已到了极限,身子不由得颤抖,不禁暗骂:“这该死情花毒,就不能晚来片刻吗?非要在这紧要关头发作!”但手上动作却不停滞,左手握着剑鞘向后一挥,砰的一声挡住飞来的暗器,然而无力的身子却是被震的一阵发麻,不自主地后退一步,脚下猛的一滑,登时跌下弧形的原木树干。
小龙女听到破空声响时已向后方转身,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她转过身时,看见的便是赵敏坠入峡谷的情景,她心中蓦地一惊,霎时间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因情花毒发作,更因可能失去赵敏的恐惧。然而顷刻间便回过神来,右手一扬,金铃索倏地向赵敏飞去,缠住她的腰身,欲使力拉她上来,却不想手臂上却毫无劲力可使,被赵敏下落之势一带,也跟着落入峡谷。
公孙绿萼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手臂一伸,拉住小龙女的左臂,然而她武功低微,两个人的下坠力道着实不小,她无力支撑,也跟着坠入峡谷。
公孙止这时已赶到峡谷边上,看着坠下去的三人,听着公孙绿萼的尖叫,心中甚是懊悔。因这一瞬间的变故,逝去的是两个他心仪的美丽女子和他的女儿,他心中有些伤痛,惟一的女儿,如今也没有了,脑中忽然浮现出十几年前的一段往事,更是一阵神伤,心里仿佛也空了一般,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黑漆漆的峡谷,久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