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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不负光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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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元上前几步,将几近崩溃的我一把重新摁进他冰冷的怀中,像是想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中去一般,手臂越箍越紧,让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重元却突然渐渐松了手劲,整个人的重量也渐渐向我压了过来,我心中一惊,抬头看时,却发现不知何时,重元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了我的身上。
他如今虽然因病痛自残,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但他一个大男人的身量骨回还是摆在那里,我只得一面勉力支撑,一面大叫:“莫问……”
语音未落时,莫问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旁,一看我们两人的这副情景,立时就明白了,也不多说一个字,立刻将耶律重元扶了过去,我指了指不远处的石亭,莫问会意,起身我一起,将耶律重元扶到了石亭内。
石亭外的寸依旧在下,石亭内我却早已泪如雨下,将重元的头抱在自己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落泪。
莫问蹲在一旁,眉头微锁,似乎在想些什么,但却也并不说话,一直等我哭够了,方才突然说道:“王妃打算如何?”
对于惜字如金的莫问,我好歹也是与他打过几回交道的,算起来,当初将我从火刑台上救走,他也算是头功一个,如今再见面时,我却也并不打算瞒他:“我不会让重元跟着使团离开的!”
听到我的这句话时,莫问却像是听到了一句非常奇怪的回答似的,居然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使团今日一早就已经离开上京了,王爷独自留下在这里等着王妃的。”
我抬眼向莫问看去:“他等我?他知道我要来找他?”
莫问略点了一下头:“王爷原本就未打算随使团回大辽上京,早早就作了安排,准备就带着臣南下惠州的,如今再遇王妃,王爷怕是更不会走了。”
我心中一动,眼泪又落了下来,四下看了看:“你们可有落脚之处?他这会儿犯了头疾,得赶紧找人替他诊治才行!”
莫问却是摇头回道:“之前落脚的驿馆,因使团已经请旨离京,怕是不能再去了,只能另寻他处……”
正犹疑之时,突然抬眼看见大雨中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就见到一黑马白袍的人向我们所在之处疾行而来,待到得亭外,勒马一跃,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这石亭内。
来人迅速看了一眼我与重元,又瞧了瞧莫问,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狄青瞧着公主出城出得急,怕出什么差错,特地赶来看看……不知钟原兄弟……不知秦王眼下如何,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来诊治一下吧。”
我瞧着狄青有些青白的面上滑过雨水,却也掩不住他此刻真诚的关切之情,遂点头道:“有劳狄将军了。”
狄青闻言却是一愣,随即道:“公主言重了。”眼眸一黯,向一旁的莫问示意了一下,见莫问从我怀中扶起了重元,也伸手将我扶住:“随我来。”
我们三人跟着狄青进了城,被他安排在一处安静的小院内,随后又去请了大夫前来为重元诊治,方才向屋外走去。
我见大夫在屋内为重元施针,遂也走到屋外,轻声说道:“麻烦你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我要进宫!”
狄青垂眸回了一声:“好”便转身离开了,不多时,再回来时,正遇上大夫出门,他便在门口向大夫问了几问,再走过来将手中的一个包袱交给。
我低头瞧了瞧,转身进了屋,在屏风将身上的湿衣换下,方才走到重元所在房间瞧了会他此刻安静的睡容,对莫问说道:“你好好守着他,我回宫去办些事情,明日再来。”
见莫问点头应了,我方才走出屋外,随着狄青走到院外,上了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一步一步走向这皇宫内院,脚步却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因为在重元晕过去的那刹那,我突然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或者说是突然看清了自己的真心,那就是自己内心从没有一刻停止过对重元的爱。
我怨他,恨他,怪他,逃开他,其实都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无时不刻地在想着,念着他,记着他,自己纠结难解的心绪,无一不是因为没有他在身边的每一刻,我的心其实都是飘浮虚缈,从未真正平静安定下来过。可自从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去靠近他,去触碰他,去感受他,哪怕是远远的见上一面,隐隐地听到一会,也会让自己激动不已。
我突然明白,自己穿越千年后,不管遭受何种境遇,竟从未曾想过要离开这个陌生朝代的原因,竟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他的陪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的身边,我会与他相伴相偕走完这一世。
至于来世会怎样,谁又知道呢。
进宫后,我迅速向赵说明了我的心意,我明日就要带着这个叫耶律重元的男人,离离开皇宫,去民间遍访名医,为他治病调理,至于个中原因,我就算并未细说,赵桢却已经猜到了一二。
他见我去意已决,倒也痛快,遂了我的心意,只是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笑道:“文卿这一次只怕又落得个空欢喜一场了。”
我身形一顿,默了一会,头也没回地转身说道:“这一世,我终是要负了他,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悄悄逃走,我会与他说清楚的。”
只是我没想到,当文彦博真正站到我面前,听到我这句话时,却比我想像的要平静了许多,他痴痴地望着我,眼中的浓情蜜间,深情缱眷意悉数化作了万般不舍。
我上前一步,投身入怀,抬身抱在他腰间,叹了一声,终是说道:“这一世,我负了你三回,若有来世,我还你个三生三世。”
文彦博听我这么一说,身体一僵,久不作声,待我从他怀中离开,站直了身看去时,却发现他的眼眸却是渐渐红了,咬着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将要转身离去时,想起什么,又走了回去,轻声说道:“莫离是个极好的姑娘,你不要辜负了她。”
再次说完,不敢再看向他,匆匆离去,一面走,一面对自己说,重元还在等着你,他才是你的夫君。
可是等我再次悄声来到昨日安置耶律重元的那间小院时,却在门处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一阵碰撞的声音,随后传来莫问焦急的话语:“王爷,大夫刚为你施了针,你就别起身了,王妃就快来了……”
我闻言,不由得在门口站住了身,立时就听到耶律重元有些狂怒的声音:“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我心中一怒,推门而入,急走几步,直冲冲地赶到耶律重元的面前,见他此刻只身着一袭单薄的中衣,一把抓住他胸前被汗水浸湿的衣襟,骂道:“你想走哪儿去?这一次你又想抛下我,独自去找死是不是?你休想,你休想!”
耶律重元此刻通红的双眸微眯,一把将我推开,我受不住这力,向我跌退了几步,还好被跟在身后的冰兰扶住,方才站直了身,还未开口,却见耶律重元侧着身,并不看我,冷冷地出声说道:“我早说过,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恩断义绝,你凭什么跟着本王,你这大宋的公主,不过是我的下堂废妃!”
说到此处,耶律重元猛地一回头,看着我的眼眸,一字一顿的喝道:“你滚,你滚啊,本王叫你滚……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听到此处,再也抵制不住心中的疼痛,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襟,一拳一拳重重的捶在他的胸膛上:“姓耶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叫我滚,当初是你哄我嫁给了你,你说过要一生一世照顾我、对我好的,现在我不顾一切来到你的身边时,你却叫我滚?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臭流氓,你这个……唔……”
终于,耶律重元被我熟悉的叫骂声击溃得体无完肤后,毫不犹豫地一把摁住我的后脑,自己俯下头,将唇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他此刻的唇是冰凉的,却又炙热得如同带着千年的思念,席卷了我所有的思绪,原本握紧的双拳不知何时悄悄展开,无力的抚在他的胸口,混身的力气被他的这一吻,一丝一丝的抽走,直到他依依不舍的放开我时,我尤自不能站立般,瘫软地靠在他熟悉的怀中,却听得他在我唇角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双儿,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拥有这样好的你,你如今已经贵为公主,已经不需要我……”
我连忙不管不顾的找到他的唇,将来没来得及说不出口的话悉数吞了下去,然后主动勾结着他口中的舌,像以往那样,挑拔着他最深处的热情与冲动,待他的理智被这一波热吻燃成灰烬时,我方才离开他的唇些许距离,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欠我的,我欠你的,你我还没算个清楚,只怕要用上一生的时间才行,不管你同不同意,你缠了我十年,以后,换我来缠着你不放……”
重元听罢,喉头一动,眼中终是落下一行热泪来,手臂一紧,将我死死摁入怀中,久久不肯放开。
原本是想即刻离开京城,但重元原本就被他自己折磨得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这次在暴雨后,更是新病旧疾一起发作了出来,足足又养了七日,方才能下床走动。
见状,我便立刻叫莫问和山遇少宗准备出行的马车,冰兰也赶紧收拾起行李,准备第二日就离开京城。
第二日一早,我们一行人刚到城门口,却见狄青早已等候在此,见状,我回头瞧了正在闭目休息的重元,微一沉吟,自己挑了马车帘,跳下车去。
等走到狄青跟前时,却见狄青第一次这样直视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方才启唇说道:“今日一别,怕是不能再见了,特地来送送你。”
我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缓缓给他福了一礼,把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来扶我,我站起身来,抬眸望着他,淡淡地出声:“刚才这一礼是我对你的谢礼,不过,这一礼却并非以公主的身份谢你,而是以你身边的那个总是没心没肺的闯祸精来谢你,谢你这许多年来,不管是邕州城下退兵,还是惠州城外堪乱,你从不曾忘记对我许下的承诺,哪怕是如今,你总是尽你所能的照顾于我,在我心中,我从未有一刻记恨过你,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是震摄八方的铁血英雄。”
听到此处时,狄青一愣,有些硬生生的转开了眼,艰涩的开口:“狄青并不是什么铁血英雄,只是一个犹疑迟钝的懦夫,若非如此,今生又怎会错过了你?”
我摇头轻笑:“并非如此,你要相信,如今我们所要承担的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惜最眼前人才不负好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