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姐夫把我送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路口。
“不要回去,好吗?”他抱住我。
我摇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快回去吧,姐姐可能还在等你。”
我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知道他听进去了。因为他酒已醒。
怅然叹了口气,我拢紧衣服,慢慢往家走。
走了很远后无意间抬头,看见姐夫的车停在原地,姐夫靠在车前,和我一样显得孤零零的,仿佛被黑夜所吞没。
我找到了电话。
一直打同一个号码。
没人接。
承轩,你不在家吗,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失神地轻言。
很冷。
也好孤单。
我闭了眼,紧紧握住电话,想等那边的人提起话筒。
到了家门口时,我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可是四周依旧好黑,没有一点光亮。除了空有亮度没有热度的月。
我知道承轩不在家。
想哭。
拖着疲惫的步子拧开卧室的灯时,我终于抽噎了起来。
因为承轩在家。姐姐也在。
他们衣衫凌乱地躺在床上,早已睡熟。
顺着门滑坐到地上,我拥膝不发一语。
屋子里还有浓浓的酒味。
我头痛欲裂,难眠。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睡在床上,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承轩就坐在床沿,望着我。
“承轩?”我掀被而起。
承轩轻轻地“恩”了一声,说:“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咬唇不发一语。
承轩凝睇了我半晌,笑了,说:“不说拉倒。你好好睡会儿,我去做早餐。”
“承轩。”我拉住他,“别走。我……我要告诉你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见我面色惨白,便低头吻了我,柔声说:“什么事把你吓成那样?”
我靠近他,颤声说:“昨晚我遇到姐夫了。”见他表情突然变得僵硬,我声音更小,“他力气很大,我……我逃不了。打你的电话,打不通。”
他掩住我的唇,阻止我说下去。
“别说了,让这事过去。乖,睡觉。我会做很多好吃的给你压惊。”
承轩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
几天前带着小澜去姐姐家做客,我提出想吃吃承轩做的菜时,姐姐皱着眉头说:“他要是会下厨就好喽!你们以前好歹也相处了好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他对厨艺一窍不通啊?”
我咳了几声,因为被水呛着。小澜面不改色地笑着说:“妈妈哪里会注意这些细节!我爸特懒,从没下过厨嘛,妈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厨艺。”然后打了个呵欠。
姐姐笑了。她摸着小澜的头发,说:“瞧你,动不动就打呵欠。才十八岁,别像个老头似的。——告诉姨,想吃什么,姨去做。”
小澜很快报出了一大串名字。
都是以前承轩做的那些。
我立刻有种感觉,觉得小澜和承轩私下一定见了不少面,承轩也为他做了许多次饭。
想问承轩,他却故意转开了视线。
离开姐姐家时,小澜给了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很阳光的说:“姨,再过几天我十八岁,一定要来哦!我要一种很难买到的漂亮手链。——刚刚在你梳妆台上看见的那条我就喜欢得紧,也正好是我想要的那类型。”姐姐一怔,就无奈的戳了一下他的头,小淘气!
路上我问小澜为什么要手链。小澜就说:“因为那条链子是爸去年用了很多心思买的,我知道爸想送给你,却不敢,就送姨了。”
“胡说!”我敲了他一记,“爸爸告诉你的?”
小澜淡淡地笑,若有所思的说:“才不。我自己猜的。”
我没说话,只是情不自禁地想:姐夫当年是不是有一双敏锐的眼?
见我失神,小澜干咳一声,不死心地臭着脸说:“妈,你和爸感情不差,当年为什么要离婚呢?你又为什么要嫁给风叔叔?”
为什么呢?缘分的事谁说得清楚……
我低叹一声。
当年那种情形,除了离婚,还有什么路可走……
“我们离婚吧,承轩?”
记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承轩正在洗碗。
碗就打碎在了地上。
他走到我面前,牵强地笑着说:“为什么?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昨天以前,可能是这样。昨天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幽幽开口,“我和姐夫,你和姐姐都不一样了……”
说话时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
承轩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说:“我们可以选择遗忘。然后,搬家到另一个地方,不见子铭,不见阿欣。好不好,桐桐?”
“才不!”我轻笑一声,“你和我,只在过生活。你和姐,才会享受爱情。——你回答我,你放的下姐姐吗?”
承轩很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抿唇一笑,看着我的眼睛,说:“放不下。可是……”忽然止住,不说下去。似在思考什么,又像在决定着什么。
我耸耸肩,“所以,离婚。不然我们很不好做人。”
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离婚后我去了浙江。阿风因为公务,便和我坐了同一班长途车。
看着风景像走马灯一样从车窗转过,我的心觉得空荡荡的。
我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承轩结婚?
他不喜欢我不是吗?
就忍不住又流泪了。
我想我还是喜欢承轩的吧!
从十七岁把第一封情书交给他起,那喜欢就不曾断过。只是没有发酵得更多而已。
后来在香港出差出了车祸,躺在医院的那些日子又蒙承轩的照顾,加上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叫阿风的男人,正承受着许多压力,于是就很自然地和他结婚了。
甚至不曾想过,自己到底爱不爱他。
“吃个橘子吧!”
阿风为我剥了个橘子。他说橘子可以缓解晕车的痛苦。
我笑笑,说:“我不吃橘子的。”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说:“如果是因为不喜欢橘子的酸味的话,你吃的时候,我给你唱歌。我的歌很好听的,保证吸引你的全部注意力,尝不出酸酸的味儿。”
我看着他,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与他性格不符。
他有些伤感的笑了;说:
“别这样看我。这句话……是以前一个人对我说过的。”
然后他望着窗外,目光想锁定某个焦点,却没成功。
他的心很乱。看的出。
那个人……是承轩吗?
我头疼地叹了一声。看看阿风。
他八成是在想承轩了。要从心里放下一个人太难。正如承轩对于姐姐,姐夫对于小藤。
后来想起列车上的这段小插曲时,我对承轩提起。我打趣的说:“我没料到你居然可以对阿风说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话。看来你们那段恋情一定很浪漫吧!”
承轩拿烟的手就抖了一抖。他低笑一声,说:“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幽兰一样清丽的女孩子。”
姐姐端了两杯咖啡过来,然后亲了一下承轩,就又去和其他客人聊天了。
我问承轩姐夫:“谁?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识。”承轩自嘲一笑,敷衍了上来搭讪的一个客人几句,然后非常非常认真地望着我,说,
“如果我说那个女孩子是你,你信吗?”
然后他被姐姐叫了过去。走前他对我说:
“桐桐,你知道今天我们家怎么这么多客人吗?”
我惘然摇摇头。姐姐从来朋友就多,所以一跨进他们家时看见客人多我没觉得奇怪。
承轩笑笑,用只有我听的见的声音说:
“今天是我和阿欣结婚一周年纪念。也是我的三十三岁生日。你呵,怎么总是记不住我的生日!……不过你的这个缺点,现在一样叫我回忆的时候感觉很美。”
然后他旋身即走。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幸福的光芒。
庆祝结婚周年,和爱人。的确是种幸福。
当年我去了浙江后,听说姐夫来浙江找我。
那令我恐慌且惊惧。
好在阿风的帮忙。在他的庇护下,我竟然三年来都未被姐夫找到。
只有几次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他,便仓皇躲到一边,直到他带着落寞和绝望乃至执着的表情从我身边走过,那种后怕还令我手脚发软。
我告诉阿风,和他在一起我总会想起一抹影子,那影子像极了他,却是一身碳灰,脏得吓人。
阿风就轻轻“哦”了一声,低声问:就这些?一直没想起所谓的影子会是谁吗?
想不起。感觉很遥远。我笑。那有关系吗?成人的很多记忆都是散沙。那些本来不重要的东西,一般最终是以模糊的片段影象偶尔出现。
阿风又更低地“哦”了一声。他微微闪动的眼一片荒芜的色彩,吓坏了我。
“怎么说呢?其实很多生命中曾经特别重要的人,还是可以刹那就忘记的。一旦再不记得,就算对方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照样不会在意。”他说。“不过反正都过去了……想起了又怎样呢!”
阿风?
“不管怎么样,——放心吧,我会好好帮承轩保护你的,呵。”他笑着,有些怯,把半个橘子都塞到了嘴里。似乎在掩饰某种愁伤。我发现他爱吃橘子。很多时候他出现,你总是能够从他的手上或包里翻出几个橘子来。
阿风的保护太过周到了,我知道是因为我是承轩的朋友。阿风,忘不了承轩,那时我如此认为。
所以他保护承轩身边的每一个人。
却使得阿风的妻子反颜。最后一纸离婚书收场。
我不知道该不该愧疚。因为离婚反倒让阿风释然,也开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