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玄天之神鬼惊梦》画堂西

3、第 2 章 红袖

　　紫烟袅袅，屏障里娇人浅笑，小扇轻弄。
　　玉箸金杯，一众宾客尽欢玩笑。已是二更天了，仍然声色不绝。西南云王爷挥下了在旁的美人，向右首的贵客举杯。“庆疏世子远来辛苦了，小王在此给您接风。”

　　贵客却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头戴金冠，璎珞垂发，一席唐衫。还没到风流倜傥的年纪，却也隐隐有些风雅之姿了。庆疏世子笑了笑，也举起酒筹，抿了一口，酒，诚然是好酒，但这样的场合，是绝不允许醉的。

　　“庆疏世子是红叶院的门生，目阅无数美人，听过无数王家曲子，小王如果在这里班门弄斧，实在有些惭愧。”云王爷一边说，一边挥走了舞女。一双眼睛，直盯在世子身上。须知这庆疏世子年纪虽小，却是红叶亲王的独生爱子。红叶亲王是皇上的同母幼弟，呼风唤雨不在话下，权势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见了都要阿谀奉承的，他西南地域本就贫瘠，现在来了个大贵人，怎能不讨好一番？

　　“所以小王只备了一首小曲，是为众人醒酒用的，不知道世子可愿一听。”

　　庆疏世子颔首一笑，已往下席看去。

　　众人这才擦亮了眼睛，向同一方向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在大殿西边凭空多出了三叶帷幕，绣着牡丹争春，薄纱中似乎坐着一位佳人，手拿着什么乐器，虽然看不真切，看模样却是琵琶。

　　“这乐师有一才能，能边弹琵琶便唱小调，虽然说不上十分动听，也还算过得去。”说是过得去，云王爷却自信地笑了，将手掩口，又喝干了一杯酒，脸上已有了微微的红晕。

　　众人听了，心里都不以为然，能被王爷赏识，还拿到世子面前“班门弄斧”的，绝非什么等闲之辈。更何况，纱帐相隔，只看见那人一身红衣，低眉垂首，更多了几分神秘之感。逗得一干世子的家臣，也心里痒痒，有些按耐不住。

　　良久，良久。却没听见有人奏乐，殿堂上空荡荡的，竟连暖酒的声音都没有了。

　　众人面面相觑，云王爷的脸也唰一下变了色。
　　“玄夜？”虽是询问，语气也已不平稳了。世子低头喝酒，掩饰住一瞬间的笑意。

　　帐中人似乎低叹了一口气，纤指撩拨，间关莺语，幽咽泉流的琵琶之语，若九天玄河之水滔滔而下，大弦嘈嘈，小弦切切，珠玉坠地之声不绝于耳。竟是个十二万分的高手。

　　众人直听得心旷神怡，摇头晃脑，心随所至，也似飞入云端。

　　琵琶声渐细渐微，一柔和的声音入了进来，初时觉得和琴弦的音色相近，还不觉是人声，听到了唱词，这才全部变色了。
　　这声音，若空弦，若袅烟，并不十分甜腻，却清宛非常。银瓶乍破，水浆迸出，却试问，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
　　歌唱道：

　　潋滟清波空肠断，玉萧情长情转淡。
　　夜凉如水弄玄天，流转银河多少年。

　　人也去了多仇怨，花神立在桥上边。
　　不求今生把酒欢，来世愿君不相忘。

　　今宵有梦今宵醉，明日黄花已不还。

　　庆疏世子的眼神也已悠远起来，台下众人也都听得有些呆傻。这样的技艺，这样的歌喉，那究竟是怎样的佳人。云王爷竟有这等耳福，众人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正是所有人痴迷之时，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吹入殿中，众人不防，衣袂均被吹起，整理的整理，翻身的翻身，一场忙乱。那牡丹争春的屏障也顺风而倒。所有人呆了一呆，都往障内看去。

　　满以为能看见个玉面佳人，纵然没有樱桃小口，柳如眉，也定然是楚楚风姿，艳若天人了。红衣一拂，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半坐在椅子上，手握一面琉璃色的琵琶，歌声也应声而断，却不是那佳人是谁？
　　只是……双手白皙透明就不说了，单是那张面容就平凡之极，甚至还算得上丑陋，似乎平日少受阳光，所以脸上有些惨白，可是左看又看，都还是个少年。瞧年纪还小，大概是未过变声期，竟然以童声来唱，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庆疏世子突然站了起来，浅紫色的袍子，拂上了几上的酒杯，发出当啷一声轻响。“王爷，小子有个不情之请，回京路上一片寂寥，可否让王爷忍痛割爱，赐我些佳曲呢？”言下之意，竟是要向西南王讨要这个少年。

　　世子乌黑的眼眸中露出坚持，哪里还有刚才的疏懒。云王爷本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府上的天籁之音，哪里想到会被人讨要。总算他官场日久，也知道这世子得罪不起，不如顺水推舟作个人情。
　　“小王原本也有此意，只是，此子的琴艺虽佳，恐怕还比不上宫中的乐师。”

　　“但求无妨。”

　　“那自然安可。”
　　庆疏世子将目光投向台下，那少年的眼睛也正似笑非笑地瞄向他。世子眼中精光大胜，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原来是你。”
　　这句话说得极轻，随风而散。

　　今夜无月，云淡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