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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卷二·第15章 山路追逃 & 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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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雨说变就变。
出城时天还只是阴,车上山没多久,云就像被谁一把推进山谷,压得很低,水汽一道一道往下砸。雨点先是零星落在挡风玻璃上,转眼就密起来,雨刷来回扫,世界只剩一块摇晃的灰。
“再往前两公里,拐上支路就是二号山路。”姜临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看了一眼前方模糊的指示牌,“老张,你眼睛再看清楚点。”
副驾上的老张叼着烟,烟没点着,只是啃在嘴里:“他要是真照着这条路跑,到那个大弯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后排,队员们扣好安全带,把武器和急救包固定在身侧。
沈听澜坐在副驾驶,肩上的固定带塞在外套下面,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她右手扶着门把,指节略紧。
“皮卡已经出城。”耳机里,小杨的声音带着一点电流,“从城西绕出去了,牌照确认是那辆。”
“路线?”
“刚拐上二号山路。”
“速度不慢。”
“我们距离?”沈听澜问。
“你们再快一点,就能在半腰那个S弯前后接上。”
“听见了。”姜临把油门踩深了一点,“各位抓稳。”
车往前冲,轮胎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卷起一串水花。
二号山路比市区的路窄得多,两边是贴着的山体和看不见底的坡。雨幕在车灯光里翻滚,一圈又一圈,像一条浑浊的河挂在空中。
“前面是发卡弯。”老张提醒,“路上有坑。”
“你可以闭嘴。”姜临说,“我脚比你记得清。”
话说得不客气,车却在弯前稳稳减了速。
对讲机里,裴征的声音插进来:“后车距离保持一百米,不要贴太死。”
他在后面那辆商务车里,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次主追击车是姜临那辆老SUV。
“阿豹哥那辆皮卡,”老张咬着烟,“心大,车技也不要命。”
沈听澜看了眼前方,雨里隐约晃出两点红光——皮卡的尾灯。
“他看见我们了。”她说。
皮卡在一个缓坡处突然提速,红灯一闪一闪,很快拉出一个身位。
“他在试探。”沈听澜押低声音,“看我们敢不敢跟。”
“敢不敢跟,”姜临冷哼了一声,“看他敢不敢翻。”
前方道两边的山体湿得发黑,偶尔有石子在车灯光下滚落。雨水拢成一条条小溪,从山坡上斜着冲下来,在路面上汇成浅浅的水。
“前面两百米,有个路口。”老张盯着前风挡,“往左是去老村子的土路,他不会走那边。”
“他要是走那边,就不是运货,是找死。”
皮卡如他所说,顺着主路继续往上。
“老张。”沈听澜开口,“再往前的大弯是?”
“一个往右的发卡,外侧就是坡,内侧山壁。”老张说,“上回翻车的,翻在那片。”
“那我们别在弯上硬顶。”姜临道,“等他过了弯,我们在直道上贴过去。”
“他要不肯让路呢?”裴征在频道里问。
“那就看谁胆子大。”
姜临脚下一踩油门,SUV的发动机压出一声低吼,车身在水里轻轻一摆,又稳住。
雨刷一下一下把水推到两边,玻璃后面的世界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像不停有人在眼前拉窗帘。
“皮卡进入发卡弯。”小杨在耳机那头报,“速度……有点快。”
前方那两点红光忽然往一侧一甩,整个车尾摆了一个弧度,车头贴着内侧山壁擦过去,险之又险。
“他疯了?”裴征忍不住。
“不是疯,是习惯了。”姜临说,“这条路他跑过很多次。”
“今天雨这么大。”
“他以为老天一直站在他那边。”
话音刚落,前方出现了另一个光点——一辆小电摩托,打着雨披,晃晃悠悠从弯外侧往下滑,后座还坐着个小孩,被一块塑料布和大人雨披裹在一起。
“靠。”老张骂了一句,“谁这时候还在路上骑这个?”
“减速。”沈听澜几乎是同时说。
姜临一脚刹车,SUV速度压下来。前面的皮卡却已经贴近弯心,等看到那辆电摩托时,双方距离短得让人心底发凉。
电摩托显然也被吓到了,车身一抖,偏向路中。
皮卡司机只能猛打方向,车头往内侧山壁撞去,尾部大幅度甩向外侧。
“他要甩车!”老张眼睛一缩。
金属撞山的闷响混着雨声炸开,皮卡尾部蹭着石壁,终于在山侧稳住,没有冲出路面。
但后面那辆SUV,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下。
“踩刹车!”沈听澜伸手去扶,整个人同时前倾。
轮胎压在积着水的地方,打了个滑。
车身猛地一甩,像一条鱼在湿滑的盘子上失控。姜临死死按住方向盘,想把车拉回去,右手一转,车头堪堪避开正中那辆电摩托。
“左边!”老张喊。
左侧是护栏,老旧的水泥墩,上面有裂缝,钢筋露出一点头。SUV车尾一撞上去,护栏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响。
“抓稳!”姜临咬牙。
冲击力把车尾整个顶出护栏线,半截车身悬在坡外。
那一瞬间,沈听澜只觉得世界往一侧倾斜——前挡风玻璃里的雨线忽然斜了个角度,山坡和天调了个位置。
安全带勒住肩口,她整个人朝车门那侧被甩过去。
“别动!”姜临一只手仍死死拽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去抓她,却只抓到一段衣料。
“上面别乱动!”耳机里传来裴征的吼,“车还没全落下去!”
后面那辆商务车刹在了几米之外,司机吓出一身冷汗,手心全是汗。
又一小块石头从山壁上松动,顺着雨水滑下来,砸在已经裂开的护栏边缘。
护栏再撑不住这一下,“咔嚓”一声断得更开。
SUV车身往外又倾了几厘米。
重力把人往下拽。
沈听澜下意识地松开抓着门把的那只手,去推向驾驶位——那动作几乎是训练刻进骨头的本能:把人往车里推。
这一推,姜临整个人被她按回了车厢,重心往山体方向压了一寸;
而她自己,在那寸力上,被甩出车门。
雨风掠面,护栏从腰侧掠过去,粗糙的水泥边擦破了外套,一个人就这样被甩到了路外。
下面是湿滑的坡,树和石头杂在一起。
她滚下去的时候,肩先着地,旧伤像被硬生生撕开,一阵刺痛从骨头缝里窜到后脑。
她听见有人喊:“沈——”
后面的字被风雨扯碎,剩下一片嗡鸣。
树枝在眼前一闪一闪,泥土气和冷湿的苔藓味冲进鼻腔,她本能地缩起头,用手护住后脑,身体蜷成一团,让每一次撞击尽量落在肌肉最厚的地方。
不知道滚了多少圈,她终于被一块凸出的石头和一丛灌木卡住,动势停下。
耳边嗡嗡的响慢慢退去,只剩雨点砸在叶子上的“沙沙”声。
“……听澜!”
山上隐约有人在喊。
她试图应一声,喉咙里只有一股腥甜的味道翻上来,只好先把那口血咽回去,喘了几口气。
“在这儿。”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却被雨打得很小。
头顶的断口处,隐约有人探出上半身,又很快缩回去。
“别乱动!”姜临的声音顺着山坡传下来,“车还悬着!”
“老张看着上面的人!”裴征在对讲机里吼,“谁敢再往外挪一步,我回去收拾谁!”
上面的混乱和下面的安静,像两场不同的戏。
雨水从发梢、衣领、袖口一个劲儿往里钻,她的头有点发晕,只能用能动的那只手撑着自己,试着让身体找到一个不那么疼的位置。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等某个东西掉下来。
“别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条山路还没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