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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想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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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书房里对着那幅巨大的星空拼图埋头苦干了一下午,直到窗外天色渐暗,也才勉强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
卓望古终于受不了了,把手里一块形状刁钻的碎片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向后瘫倒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哀嚎道:“不行了不行了,眼睛要瞎了!这玩意儿没个两三天根本拼不完,你这是找人陪你解闷还是搞刑讯逼供啊?”
楚晚也放下手中的碎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眼瘫成泥的卓望古,说:“晚上收拾一下,出席晚宴。”
“什么?!”卓望古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点,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晚,语气夸张,“楚晚你是铁打的吗?刚拼完拼图,脑子还没缓过来,又要去应酬?你这一天天的连轴转,跟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似的”
楚晚走到书桌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开业仪式可以不去,但今晚的晚宴,到场的都是J市和周边重要的合作伙伴,于情于理,露个面是必要的。”
卓望古撇撇嘴,重新瘫回去,小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吐槽归吐槽,正事还能耽误么……”
夜晚,楚晚的座驾平稳地停在J市最顶级的酒店门前。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首先迈出的是一条包裹在高级定制黑色西裤中的长腿,锃亮的牛津鞋踩在红毯上。楚晚一身Vicuna和羊毛混纺的LP全身定制西装,低调而矜贵,领口处别着一枚精致的钻石领针,将他清隽的气质衬托得愈发挺拔出众。
紧接着,另一侧车门打开,卓望古懒洋洋地钻了出来。他同样身着正装,Kiton的深蓝色山羊绒那不勒斯式精裁西装,经典的驳领自然翻卷,宽肩窄腰。他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露出锁骨处一条设计前卫的铂金锁骨链,整个人有种不羁的痞帅劲儿。
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映照着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雪茄与名贵香水混合的馥郁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穿着华服礼裙的宾客们低声谈笑,侍者们端着盛满珍馐美酒的银盘穿梭其间。舒缓的现场爵士乐流淌在每一个角落。
楚晚一入场便成为全场焦点,从容不迫地与上前寒暄的宾客周旋。卓望古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跟在他身侧,应付得游刃有余,偶尔插上几句话引得众人莞尔。
“这种晚宴什么时候能进化出椅子?”卓望古借着举杯的间隙揉了揉笑的发僵脸颊,在心底默默吐槽。
楚晚不动声色地靠近,香槟杯沿掩住唇形:“再忍耐会儿。就当是为你的拼图大业修行。”
卓望古险些被酒呛到,横过去一记眼刀,他凑近楚晚低语:“下次拼图我要选德·库宁的《女人I》。”
“那幅拼完可以直接送你进精神病院疗养。”楚晚面不改色地与人碰杯。
“正好,我看这场面比画里还让人想尖叫。”
直到晚宴过半,卓望古才终于找到机会溜到露台透气,身后很快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给。”楚晚递来刚换的威士忌,“冰镇的,解乏。”
卓望古接过酒杯,冰块在琥珀色液体中发出清脆声响。他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忽然轻笑:“说真的,你人有时候还挺好”
楚晚倚在栏杆上,侧影在夜色里格外清晰:“谢谢你微不足道的夸奖。”
“那拼图你自己一个人拼去吧!!!”
下半场晚宴,卓望古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入口,随即定住,嘴角的笑意瞬间冷却了几分。他看见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他的叔父,卓成睿。
这人当年与他的姑父联手,因不满爷爷分配的家产,没少给他父亲使绊子。后来他父亲凭借能力将卓家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规模远超以往,这两家才算暂时消停。近几年,随着爷爷身体状况下滑,他们更是蠢蠢欲动。而此刻,叔父出现在楚家的晚宴上,这意味着,楚晚,或者说楚家,可能正在与他家族的内部隐患进行接触。
卓成睿显然也看见了他,端着酒杯,脸上堆着看似和蔼的笑容,直走了过来。楚晚站在一旁,神情是一贯的平静,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望古,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叔父。”
卓望古微微颔首,语气疏离,眼角的余光却扫向了楚晚。
卓成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带着关切:“在连氏那边打工还习惯吗?好好磨炼一下,才能争取为你父亲分担呐,要努力让咱们卓家做大做强啊。”
卓望古眼神一冷,正要反击,卓成睿却话锋一转,随意地拍了拍身旁楚晚的手臂,笑道:“还是楚贤侄年少有为啊,楚家在你手上真是越发稳健了。我们两家接下来的合作,我看前景非常广阔。”
卓望古瞬间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他眯了眯眼睛,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目光缓缓转向楚晚,笑里藏刀地开口:“哦?我们两家已经有了合作意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顿了顿,“不过,商业合作,讲究的是互利共赢。如果真能对两家的发展都有裨益,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楚晚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是从容的浅笑,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机锋,只是优雅地举了举杯,语气平和:“卓少说得是,互利共赢是合作的基础。无论是与卓叔叔,还是与任何有潜力的伙伴,楚家始终持开放态度。”他既没有否认与卓成睿的接触,也没有将话说死,依旧维持着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姿态。
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卓望古看着楚晚那滴水不漏的表情,心中的警铃大作。
此时场上的舞会已经开始,悠扬的乐曲流淌,绅士淑女们纷纷结对,在灯光下翩翩起舞。
“有心了。”卓望古举杯向两人微微一晃。恰在此时,一位眼神羞怯的世家小姐款款走来,向他发出邀请。卓望古从善如流,优雅欠身,随即便牵着那位小姐的手步入了舞池。
卓成睿看着他融入舞池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无奈的说道:“哎,这孩子,到底还是玩性太重,定性不足啊。这些年在A市,身边的女伴那可是天天不重样,闹出多少风波。如今在连氏手下做事,表面上看来倒是收敛了不少。”他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等他玩够了回到A市,这心思……能不能真正收回来,放到家族的正道上。终究是让人难以放心啊。”
楚晚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舞池中那个身影。卓家大少爷到哪里都是焦点,舞池中央,郎才女貌,周围人仿佛都成了陪衬。听到这话,楚晚缓缓收回目光,转向卓成睿,嘴角勾了勾,缓缓开口:“听闻您家那位公子,前阵子因为些‘小误会’,似乎还没能从警局里出来?若是需要疏通关系,或是聘请更好的律师,我们楚家在A市司法界倒也有些熟人,或许……可以为您出一份力。”
卓成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喉咙像是被堵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方才那点虚伪的从容荡然无存。
后半场晚宴,卓望古果然没再来找过楚晚。
他在会场里游刃有余地周旋,从左半场聊到右半场,刚和某个集团高管谈完市场前景,又被几位名媛拉着鉴赏今晚拍卖的珠宝。他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偶尔瞥见楚晚与旁人交谈的身影时,眼神会暗上几分。
等到晚宴终于散场,卓望古已经喝得微醺。他独自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衬衫领口。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有些烦躁地走出酒店。夜风一吹,酒意上头,脚步都有些发飘。然而刚下台阶,他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以及倚在车边的楚晚。
“上车吧。”楚晚站直身子,神色平静,“你司机今天请假了。”
卓望古把脸扭到一边,挥了挥手:“不劳费心,我叫张叔……”
“张叔也请假了。”楚晚打断他,微微歪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你父亲前几天不是发消息说,让他回A市一趟?”
卓望古一时语塞,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楚晚身上的一样。
直到车子停在他的别墅前,卓望古推门下车,却看见楚晚的助理正提着行李箱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的佣人抱着几个收纳箱——显然是在搬行李。
卓望古愣在原地,醉意瞬间醒了大半。是了,楚晚在他这儿住了这么久,房子早该收拾妥当了。他转过头,语硬邦邦的询问:“那你还特意送我回来干什么?”
楚晚从另一侧下车,闻言只是努了努嘴,示意他看路边几个明显是蹲守的记者:“怕你醉醺醺的走半路,明天就登上财经版头条——《卓家少爷深夜买醉,疑似为情所困》。”
“假惺惺。”卓望古在心里冷哼,面上却扯出一个假笑,“那真是谢谢你了。慢走不送。”
楚晚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向前一步。夜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竟难得染上了些许无奈。
“卓望古。”他声音很轻,“你是在生气我与你叔父接触,还是气我没提前告诉你?”
卓望古被他问得一怔,语气更冲:“楚少爷想和谁合作,还需要向我报备?”
楚晚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的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你对于我而言,根本没有合作价值。”
“没有合作价值?!”
卓望古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撞上楚晚。
“楚晚,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一把攥住楚晚的衣领,力道大得指节泛白,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看不起谁?觉得我卓望古离了卓家、离了连绍,就一文不值?只配当你闲暇时逗弄的玩意儿,是吗?”
卓望古比楚晚高了点,两人四目相对。楚晚没有挣脱,只是微微抬头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出口的话语依旧冰冷:“我只是陈述事实。商业合作,讲的是利益,是筹码。而你,现在,给不了我需要的。卓家的产业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你并不是第一选择。”
“好!好一个事实!”卓望古猛地松开他,因力道过猛自己还踉跄了一下。
“现在,滚吧!”
卓望古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楚晚最后一眼,说完,他决绝转身,几乎是撞开了别墅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留下一声沉重的闷响。
周围的佣人早已将蹲守在附近的记者驱除,现在正站在一旁,如缩头鹌鹑般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楚晚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许久,才在夜风中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身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