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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飞花影里惊鸿落(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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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大人三字一出口,人群中立即传过一阵嗡嗡声。阿萱隐约记起今日已是第二次闻这郎总管之名,正疑惑间,只听身旁一人轻声道:“郎大人本名郎瑛,因避娘娘名讳,改名郎靖,他寻常不与人交接,乃是我最敬仰的一位忠厚长者。”
阿萱听这说话好生熟悉,正是江暮云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些发慌,正窘迫间,只听角落里有人轻咳一声,走上前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身材中等。穿的虽也是官袍,腰间却系着一根藕白丝绦,垂下一块淡青色的玉佩。相貌颇有几分清癯,然而神情中却总是带着一种倦意,那模样便如乡下设馆授童的塾师一般。
江暮云肃然道:“郎总管来了。”
他既是侍卫总管,想必刚才也在明光殿中,且位次不低。但阿萱竟对他毫无一点印象,足见其平凡之极。
郎靖在殿中站定,目光徐徐向四周一扫,众人顿时寂静下来。只听他开言道:“诸位英雄,这角斗之戏,往年国中也常有举办,参与者甚众,足见我唐国武风之盛。
今年因诸事繁杂,时至今日方才举办。兼之上国天使驾临,再于演武场上弯弓搭箭,甚至于攀举石磙,未免太过不雅。因此下官思前想后,才想出一个好计策,既雅观大方,又不至于埋没了天下英才。”
说到此处,他轻拍了一下手,早有四名膀大腰圆的黄衣力士,抬出一具屏风模样的东西来,置于殿东头墙边。
那东西如屏风般也嵌有雕花底座,却又比一般屏风结实,非纱非缦,也不曾绘有山川花草,只是一块光溜硬扎的木板。侧面看去,足足有二指厚薄。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相识的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卢多逊身边带着一个武官,名冯大忠的,乃是军中有名的力士,作战英勇,生性又极是好斗强赌狠。先听比武选侍卫,大感兴趣,但听那郎总管说了半天,原来比武的热闹一点也看不到,大失所望,不禁大声嚷了出来:“又不比弓箭,又不比拳脚,这块破板子抵个屁!叫老冯来打,一拳一个对面穿!”
郎靖认得他是宋使,微笑道:“此木并非凡木,冯将军既有兴致,倒不妨来打上两拳试试。”冯大忠巴不得说这么一声,又早存着一个炫耀之心,暗一运气,手起拳落,”砰”地一声,将面前长案砸了一个大洞,木屑乱飞,他那蒜钵大的拳头上却连红印也无一道。
有人喝采道:”好厉害的拳头啊!”在座武林中人甚多,明白若内力达到一定功力,开碑裂石不在话下。但这冯大忠明显不懂内息之术,随意一拳能达到这个程度,可谓是神力惊人了.
冯大忠面有得色,卢多逊也很是得意。他是极聪明的人,李煜早不选晚不选,偏偏在他出使唐时设置这角斗之戏,明里是选拔侍卫,也是为了暗示宋国:唐国虽弱,但能人倍出,若宋逼迫太甚,却也不好相与。
他暗地里看了一眼坐在宝座之上的李煜,不禁在心中暗暗冷笑。
忽听郎靖笑道:“冯将军果然英武非凡,只是这种木头……”
冯大忠喝道:“这种木头又怎样?”抢步上前,又是一拳挥出,击向那木屏之上!
只听“砰”地一声,冯大忠大叫一声,弯下腰去,另一只手握住这只挥出的拳头,脸上神色痛苦之极。
那木屏背靠东墙,底座又甚是结实,受冯大忠这有千钧之力的一击, 虽不致当场倒地,但竟不能伤它分毫,其坚硬度可想而知。
郎靖吩咐手下人拿了伤药给冯大忠搽上,冯大忠忍痛叫道:“这,这是什么木头,真是他妈的邪门儿!”
郎靖微笑道:“下官早就说过,这种木头不是凡木,乃是蜀地山中的一种树木,当地称之铁鲛木,质地坚如铁石,寻常刀剑都砍他不断。我国工匠以钢锥顶入树身,反复凿撬,耗费三日之期,才将之树干截断。又以龙泉宝剑之锋相斫,才制成这幅木屏。”
冯大忠回到座上,虽敷了药,但仍疼痛不止,且渐渐肿起,嘴里不肯饶人,叫道:“既是选拔武艺高强之人,却为何要挑出这块什么铁鲛木?莫非人人都要象我这样倒霉,用拳头去打这鬼木头?谁拳头不痛,谁就是第一名?”
此言一出,倒有大半人笑出声来.郎靖轻轻一笑,道:“当然不是。一个人武功再好,总是血肉之躯,下官所仿效的,乃是古来就有的雀屏中选.”
此时有内侍捧上一只丹漆托盘,盘中堆满钢镖,郎靖随手抓了一把,约有五六只的样子,淡淡道:“冯将军留意看好。”
但见他手腕一抖,手中钢镖飞出,疾如闪电,”啪啪”数声闷响,已尽数打入屏中,全镖直没至尾,屏上只留下几个黑点!更难得的是,数镖齐出,竟围成一圈,如同画出一般,是一个极为标准的浑圆.
这一手掷镖之术,准头、功力、手腕用劲之巧,都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众人素知禁卫总管负责护卫国主之责,在唐宫之中,往往隐有朝中第一高手之意。先前他出来说话时,语音低缓,有气无力,未免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感,此时方知他真实功夫,不由得又惊又敬.
卢多逊心中忖道:“这姓郎的武艺果然不同常人,若再加上那玉剑公子……恐怕我大宋除了赵河阳大师父外,无人能敌。”
掷镖的那一瞬间,郎靖拔腰昂首,英姿迸发,有如换了一个人一般。但只那一瞬间之后,他又恢复到有气没力的模样,说道:”若有人能于两丈外掷镖入这个圆圈内,且镖身入木约深一寸者,当是内力眼力当有小成,便算是过了第一关.”言毕向李煜夫妇并众宋使汉使一揖,去一旁坐下,再不言语.
南唐武林中人早已摩拳擦掌,此时便陆续有人上前掷镖,都是正当壮年的男女。镖身入木一寸原不甚难,那个圆圈也不算很小,总共约有五十多人过关,大都是江湖上二流的人物。其中就有张谦初进殿时就注意到的那个俊雅少年,他的成绩不是特别出色,镖点虽然是歪歪斜斜,但总算是打在圆圈之内。而且出手时姿态优雅,倒颇为耐看,加上人物风流,引得几个江湖女子频频相看,大胆者更是媚眼不断。
第一关完毕之后,郎靖出来宣布擂台赛之规则。共设五座擂台,各具一名擂主,都是宫中侍卫之中的好手。五座擂台同时进行,有击倒擂主者,便过了第二关.为公平起见,每位擂主打完一场,都需下场,由另一位武艺相若的宫中侍卫接替。
这五组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俊雅少年,他的对手是一个使刀的侍卫,因在宫中,故不允用真枪真刀,一概以木剑木刀代替,刃尖涂以白粉。这侍卫固然使得一手好刀法,那俊雅少年却用的是一套最平常不过的折柳剑法。折柳剑法是江南颇为流行的一种剑术,原为江南剑派宗主沈尉所创。其招式简单易学,常常被用以健身,便如华佗的“五禽戏”“十段锦”一般,李煜自己闲来无事,也常舞剑作戏,从未有人想到用来对敌。
但这少年此时使来,却是得心应手,真如行云流水一般。那侍卫刀法虽然犀利,又熟知“折柳剑法”招式,明知他下一式是提剑反撩,削向手臂,自己理应回刀相格。偏偏上一式时,自己刀身向前递出,刺他左肩时,被他的剑封在下面,这一式回刀相格,却是来不及了。反被他趁势削下,在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粉迹。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在那俊雅少年算计之中,那侍卫虽也是一个好手,却被逼得缚手缚脚,又过几招,那俊雅少年忽然嘻嘻一笑,身形飘出圈外,把木剑往地下一抛。那侍卫莫名其妙,看身上时,只见横七竖八,皆是那少年剑尖划出的粉迹,自然是那少年胜了。不由得满脸通红,悄然退下。
郎靖一直在旁静静观战,这时抬起头来,淡淡说了一句:“真乃良质美材。”不知为何,又摇了摇头。经过这第二关,原来的五十多人只余下了十八名,女子只有三名。
第三场比的是正宗的暗器功夫。一看上去地位颇高的宫监上前宣布规则:此时已过两关的武林人士可自为擂主,任他人讨战。
使用何种暗器并不限制,只是喂毒的暗器中人后,暗器主人需得赠药解毒,不伤人命。这一条甚合众意,要知暗器虽不过是些铁莲子、梅花针、铜钱镖之类,但各人自备暗器,其份量轻重可由自家铸造,使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若是其他人造的暗器,未免有些不称心,高手比招,功力相差十分微弱,一个不经意的失误,往往便胜负相易。又有宫监上前来,用白粉在空地上划出一个大圈,申明两人在圈中相斗,先出圈者便输了。
首先走进圈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青衣蓝裙,相貌甜美,抱拳向四周一揖,娇声道:“奴家贺小青,向各位英雄讨教!”
阿萱又惊又羡,不由得显露于颜色。江暮云望了她一眼,却垂首微笑不语,阿萱目视场中,口中低声道:“在你驸马爷眼中,她自然绝非高手;在我这种不入流的小丫头眼中看来,可就稀奇得很了。”江暮云不禁暗暗一惊,欠身道:“公主谬赞,在下可不敢当。”心中忖道:“公主殿下倒是心肝玲珑,我只是一笑,她就猜出了我的心思。”
只听一声大喝,一个秃顶男子跃上前来,沉声道:“贺姑娘,王坤请教。”贺小青眼睛向他一扫,笑道:“奴家何其有幸,第一场就得王堂主指教,只怕奴家力小身弱,禁不住王堂主的神刀阵呢!”
江暮云在阿萱耳边说道:“这王坤是一个叫做奔马堂的小帮派的头目,奔马堂虽不是什么大帮派,但王坤自身精于暗器之术,飞刀百发百中,在江南颇有名声,号称万象神刀。”阿萱只觉他的热气呼到自己耳边,脸上一热,含羞道:“是么?”
王坤见贺小青这样说,他自恃身份,倒不好出手,大剌剌道:“你若是不出手,此时退下,也未尝不可。一个女人家,不在家做针线,跑到这儿来,莫非还想做将军?牡鸡司晨,像什么话?”阿萱见他虽是身材矮胖,但气度尚算沉稳,本来还略具好感。此时听他说话如此拿大,心中恼道:“先前听越捕神说过,江湖上但闻僧道女子,都要加倍小心。若非身具惊人艺业,他们绝不会在江湖上行走。这王坤好生可恶,遇见这姓贺的姑娘,担保教那秃头变成西瓜!”摸摸手上戒指,恨不得让他那秃头尝尝里面的一颗小铁珠。
贺小青依旧笑道:“王堂主此言差矣,且听奴家道来……”上前几步,弯腰盈盈一拜,身躯尚未抬起,猛听得风声嗖嗖,从她一双青袖中飞出数支小箭,直射王坤!
众人惊呼一声,江暮云侧头一望,见阿萱抑郁的眉间掠过一丝笑意,心下诧异,出口问道:“殿下跟那姓贺的姑娘早就认识么?怎么见她一招得手,这样高兴?”
阿萱笑道:“我怎会认识她?只是她这一手,倒是看来颇为熟悉呢。”江暮云一怔,想起当日在江上初遇阿萱,阿锦与巨鲲帮众人相斗时,她也曾从袖中发出小箭相助,失笑道:“原来如此。”心里不禁想到:“当时我与铁辉英师徒相斗,其实并无危险,她却那样着急……唉,现在她贵为公主,不必现受江湖流离之苦,神色间竟没有丝毫喜悦之意……她对我自然是很好的,可是我……”
王坤不料贺小青说打便打,急切间纵身跃起,矮胖的身子灵活地往后掠去,堪堪躲过箭雨,叫道:“你这丫头太过无礼,怎敢出手偷袭?”贺小青笑道:“你说我不出手便退下,可我没退下,当然就要出手,怎会是偷袭?”
纤手扬处,又打出数颗铁莲子!铁莲子分打三路,既快且狠,脱手便封对上下退势,确已至暗器名家身手。
王坤身在空中,无处纵跃,只得运气向后翻出,有几粒铁莲子随后跟到,他本是发暗器的好手,看准来势,数柄飞刀掷去,铁莲子立被击飞,其余几柄飞刀却向贺小青射去!
贺小青见飞刀来势生风,自知功力不如王坤,不敢硬接,轻轻将腰一折,闪了开去。王坤甫一立足,往腰间一摸,手上已握有七八柄金光闪烁的飞刀,喝道:“贺姑娘也请接接本人的暗器!”
贺小青退后一步,摇手道:“且慢,胜负已分,奴家为什么要接你的暗器?”王坤一怔,贺小青手指地上,道:“你瞧,你已经出了这个白圈,当然是你输了。”原来这贺小青极工心计,她自知暗器逊于王坤,并不指望击中他。故此她在下拜之前,已看好位置,算准突然发难之时,王坤该从何处避开。只要将他逼出这个圈子,他也就是输了。
王坤不防,终于着了她的道儿,不禁又惊又怒,手握飞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贺小青的师兄连南星一直站在一旁观看,此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已输给我师妹,还不上前认输?”
江暮云摇摇头,说道:“这女孩子太过狡猾,不是英雄所为。”阿萱却不以为然,暗自想道:“她武功自是比不上你。力攻不行,便须智取。若是明知不敌却还硬来逞强,倒是个莽夫,哪里称得上是英雄?”
江暮云低声道:“王坤性情暴躁,这女孩子这样使诈,岂不是与虎谋皮,只怕要糟!”阿萱愕然道:“什么?”只听王坤大喝一声:“你接了咱家飞刀,再赢彩头不迟!”双手疾送,八柄飞刀对准贺小青掷出,两柄奔向面门,两柄直插小腹,两柄斩向她双足,另两柄却歪歪飞开,全无准头。
阿萱一怔:“这王坤怎么准头连我都不如?”但那六柄飞刀却奇准无比,破空有声,贺小青不敢上跃,只得双足一蹬,被迫向后退开,那两柄歪歪飞开的飞刀此时却在空中相撞!“叮”地一声,其中一柄改变方向,竟直奔贺小青胸口!
连南星同门情深,急得大叫一声,却自知非王坤敌手,只得眼睁睁看见飞刀直奔贺小青。贺小青不料他竟能改变飞刀方向,但却来不及闪开,这才明白万象神刀其名无虚,心中一凉:“我这次可是死定了!”
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俊雅的锦衣少年已跃到她面前,贺小青知他是来救自己,一个念头在心中一晃而过:“你来救我,可还来得及?”
电光火闪之间,飞刀已飞到她面门!
贺小青但觉寒意袭来,已是闭上了双眼!却见那少年手掌一晃,伸出一根细白的指头,疾若闪电,只是轻轻一拔,飞刀最后时刻斜斜飞过,擦过贺小青面门!
围观众人惊叹声中,那刀身力道已衰,“啪”地一声跌在地上。
那少年拍拍手掌,笑嘻嘻地站定不动。他方才这轻轻一拨看似简单,其实包含了极准的内力和眼光,王坤一惊,喝道:“再接我十柄飞刀!”手腕连扬,飞刀如雨射来,方向各异,但众人见过他的手段,知道这看似平常的飞刀手法,确暗含着不寻常的杀手!
只听那少年笑道:“你看看我的暗器,跟你的相比如何?”长笑声中,数枚幽蓝银针从指端飞出,只听“铮铮”数声,有如急雨击窗,尽数打在刀身上!
继而呛啷呛啷之声不绝于耳,王坤的飞刀虽然方向各异,但这数枚银针竟然后发而先制之,尽都阻住飞刀后路,且将它们全部打落!
王坤后退一步,脸上颜色失尽,喃喃道:“不可能!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暗器手法?怎会……”众人长吐一口气,惊异于这少年的神技,齐声喝采。
阿萱笑道:“他救了这美貌姑娘,这姑娘定会爱上他呢!”江暮云行走江湖时与女子交往甚少,平时所见又多是贵族之女,少见这样说话大胆的女孩子,不禁看了阿萱一眼。
小周后听在耳中,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低低道:“山村野女,果然好没教养!”
她声音虽轻,但阿萱坐得近处,自然全都听在耳中。李煜有些为难地看了阿萱一眼,故作未闻之态。江暮云唯见阿萱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做声,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心中微有怜爱之情,一时之间,却也不便劝解。
果见贺小青羞答答地看了那少年一眼,道谢几句,脸上微见红晕,显是对他很有好感。连南星眼中射出嫉恨之色,脸色铁青。
忽有一老妇人长身而起,叱道:“秦真,果然是你!”
阿萱闻声看去,赫然竟是先前持杖那个老妇人。但听她声音,非但并不苍老,反而清冷寒脆,如冰玉交击之声,委实悦耳动听之至。
秦真这两个字,给整个大殿带来的惊慌,恰似狂风卷过平静无波的水面,激起了千层浪花。所有女眷,包括刚才还在对他媚眼频送的江湖女子在内,全都惊叫一声,往后疾退。连男子都避之不迭,如遇瘟疫一般。
贺小青也随之后退,神情惶急。
那少年看在眼里,冷冷一笑,从脸上撕下一张做工精巧的人皮面具。顿时相貌改变了很多,修眉薄唇,凤眼长鼻,虽然英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恶神气,大异以前那个面如冠玉,俊雅温文的少年。
他眼望贺小青,眼中闪出奇异的神情来,说道:“果然女子都是没有心肝的。”贺小青脸上一红,但不敢答言。连南星本来先已是一肚子气,此时大快,喝道:“跟你这种魔头有什么话说?你自己就没有心肝!”
秦真左手一扬,掌中显现出一只黑黝黝的圆筒,也不知系何物所制。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梨花夺命针!”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禁中侍卫涌上前来,将那秦真围于中间,却无人敢率先上前。郎靖身形一晃,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人却已显现在宝座之前,双臂一振,已是将李煜护得严严实实。
只听他沉声说道:“秦公子,你本是宋人,向与我唐国并无旧怨。今日国主与宋国各大人驾前,还望公子切莫失手而铸大错。”
梨花夺命针?阿萱突然想起,当日在太湖之中,祁胡二人便谈起过这天下第一毒器。后来入宫前的闲暇,也听江暮云提起此物。
据说此物出自于山西秦家,秦家是武林中的百年世家,掌门人秦兴,以号称“天罗地网绝命砂”的暗器奇技名闻江湖。然而秦家真正令人心怵的暗器,却是被称为传家之宝的梨花夺命针,一只小小的金属圆筒,却能喷射出数以万计的细小毒针,且前后可做三次发射,能使方圆一里之地,绝无活口存在。
传说一旦按动机括,则所有的毒针将会漫天四射,汇成无数点银白的光芒,恍若万树梨花开放一般,因此而得名。
秦真面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冷笑一声,道:“你有心肝么?要不要挖出来瞧瞧?”
连南星吓得退后一步,不敢再说,贺小青闪身上前,拦在师兄身前,哀求道:“我师兄他得罪了你,他是无心的,求求你,求求你……”
旁人看在眼里,不禁咋舌想道:“这女子竟敢上前护住自己师兄,倒真是胆子不小。”
秦真眯起双眼,察探她眼中神色,对自己又是害怕,又是憎恶,突然只觉心肠一灰,狞笑一声,手指微动,便要按下机括!
众人惊叫声中,一齐往地下伏倒。阿萱猛觉颈上一疼,却是江暮云已将她阿按倒,背上顿有沉重之感,原来江暮云已以身覆于其上。阿萱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陡然白影当空一闪,斜剌时一卷白绫袭地而来!绫面柔滑微展,如波浪涌动一般,来势却是迅疾之至!“索”地一声轻响,秦真失声叫道:“呀!”手中圆筒险些脱手而出!他急忙一把握住,但觉微风飒然,白绫已袭到面门之前!
这几式事起仓猝,秦真待要发射毒针,急切之间却难以摸到那极小的机括。
耳边只听闻先前那老妇喝道:“秦真,你还要造孽么?”秦真长笑一声,袍袖一展,随手抢过身边一名侍卫长剑,飞身向那老妇挺剑剌去!
那老妇人身形轻轻一转,只听扑地一声,秦真的宝剑剌入她衣袖之中!阿萱惊叫一声:“老婆婆!”江暮云却已双臂伸出,将她一把按沉,完全护在自己身体之下。
秦真只觉剑上一轻,空空荡荡,似未刺中那老妇人身体,就势将剑身向下一划!
老妇人将衣裳一抛,灰衣袖子裂开!一阵异香传来,从那破裂的衣袖之中,竟然飞出无数白色的花瓣,被剑风一逼,当空飞舞,向殿内四下缓缓飘落,有如仙女散花一般。
籁籁几声轻响,阿萱偷偷抬起头来,透过江暮云织锦衣袖之间的缝隙,只见地上掉有一簇白发、一张极薄的面具。
纷纷花雨之中,飘然落下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秀发披拂,白衣如雪,她凌空飞落之时,那种飘缈动人的美态,有如传说中的飞天降临人间。
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声音中满含思羡之意,却是宋使中那王公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