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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朔月漠寒冷寂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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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墨经过几天艰苦的排练,终于要站在校庆的舞台上了,只是她还没有心理准备。从幕布后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说不紧张是假的,又开始临阵怯场了,她站在一边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吐气。这时看到白芷源,她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后台来的,原来是来帮另一个女生拿外套。白芷源看到一旁的苏小墨,微微颔首。出于礼貌,她顺便说:“苏小墨,要不要我帮你拿衣服?”,苏小墨本来想说不用了,这几天忙于排练,她都没怎么注意白芷源,现在更不好意思和她说话。
这时主持人报幕了:“下面有请高一(二)班的合唱小组给我们带来流行歌曲串烧。”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苏小墨来不及找林秀茗了,只好暂时脱下风衣递给白芷源。暗自懊恼这人总是在紧要关头出状况,看她回来自己怎么收拾她。在走上台时,白芷源一只手抱着衣服,另一只挥舞着,在她身后喊了一句:“苏小墨,加油啊。”苏小墨回头对她报以安心的一笑,其实在后台看到她那一刻,心里就已经有了底气和勇气。
节目刚开始的时候,是男女组合对唱——神话(成龙版),这首悠扬浪漫的炽烈情歌把现场的气氛很快调动起来,很多人在听到男生唱第一句时就激烈的鼓掌,竟是比原唱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到了女生唱韩语的部分,吹口哨的,喇叭的,惊声尖叫的更是此起彼伏,场面彻底沸腾了起来。毕竟是青春年少,对那些民族舞、古典舞早就看腻了,终于出现点激动人心的节目,怎么不叫人热血沸腾。接下来是纯纯的男声合唱——青春的纪念册,两个男生一点点唱出了青春的悸动,整首歌洋溢着梦想的美,分别的伤,全场都被感染了,逐渐静下来,观众们随着节拍轻轻鼓掌,甚至有高三的同学还眼泛泪光。到了苏小墨这一组时,不知道什么原因,话筒就出了点问题,刚开始还能勉强唱几句,后来就变得断断续续的,到最后只听见伴奏声。台下的气氛也冷了下来。苏小墨和搭档微微用眼神交流了下,两个人还是坚持继续唱了下去,现在是不能暂停的,因为不是开场出的问题。两人坚持唱着,直到谢幕。结束时现场还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尤其是台下二班的同学,这是对他们辛苦演出的赞赏与肯定。大家站成一排,拉着手向观众鞠躬致意。
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在抱怨学校的设备太陈旧了,时不时就会出错,音响效果也不好,有点失真,所以唱歌节目总不能尽兴,要不然他们班会表现得更好。苏小墨倒没觉得什么,有些事自己尽了力就行了,不必强求结果,事事不能总尽如人意。
为了留念,合唱队的成员一起在后台照了几张相。照相时大家都高喊:“田七!”做着各种搞怪的表情和手势,年轻人的朝气马上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
照完相之后,苏小墨就去找白芷源拿衣服。在安排好的班级座位里没找到她,经过几番寻寻觅觅,才发现她在前排评委席上坐着,身边是萧暮雨,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似乎在评论台上的表演,交头接耳的样子很亲昵。苏小墨的手不自觉的就抓紧了椅背。
白芷源不是评委,应该是萧暮雨邀请她,她才有资格坐到评委席的。因为萧暮雨是校艺术团的干事之一,有这个权利。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几天之前好像还没到相谈甚欢的地步。看着白芷源侧脸荡漾的笑靥,用一种近乎专注的眼神望着萧暮雨,而萧暮雨星眸含笑望着台上,满脸的神采奕奕,微启着朱唇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一起默契的低头微笑,苏小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画面映得眼框红了一片,也唤出心底的无名火。
这几天很忙,又要学习,又要排练,所以她都没分心留意白芷源。她知道自己的失言,会给白芷源造成不快。但她没想过自己的错误,会给她们俩的交往制造了机会。不对,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吧,苏小墨自嘲道,自己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白芷源的一个普通朋友。也许她们早就那么好了,在自己没察觉到的一个月以前。一颗心渐渐冷下去,在这乍暖还寒的初冬,如坠冰窟。
苏小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们面前的,纯属双腿的牵引,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怒到极处,反而愈发平和。她开口波澜不惊的客套:“白芷源,原来你在这啊。”白芷源正在欣赏台上的节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萧暮雨提醒她,她才注意苏小墨来了,“你来了。”对她报以灿烂的一笑,苏小墨也撑起一个浮于面上的笑容,不想和她废话,直入正题:“谢谢你帮我拿衣服,辛苦你了,真不好意思。”把手向她伸出,白芷源怔了一下,才把衣服递给他。苏小墨对她说话从来不会那么客气的,难道今天她穿裙子,变得淑女了?
她仔细研究起苏小墨今天的装扮,白衣红裙,唇红齿白,像盛开在冬日的红梅,冷然寂寂,却是被白雪覆盖下枝头那一点动人的红,难掩风流。原来打扮起来,苏小墨也可以是明艳动人的。“你今天真好看。”白芷源由衷赞道,苏小墨笑得更深沉了:“谢谢你,这话你还是留着赞美你身边这位大美女吧,像我这种庸脂俗粉是无福消受的,”眼波流转望向萧暮雨,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她接着说:“我还有事,不打扰两位的雅兴,先走了。”伸手拿了衣服,礼貌的告辞。
白芷源没料到她走的那么急,原来还想邀请她一起坐的,旁边特意留了一个空位,见她好像很忙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开口。萧暮雨看着苏小墨离去的背影,幽幽的说:“我怎么觉得苏小墨好像不太喜欢我,对我怀有敌意似的。”白芷源否定她说:“你想多了,其实她的外表就是这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不过她面冷心热,有着最柔软的内心。”说着说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林秀茗在评委席的侧面通道上,看到了苏小墨,她高兴地在另一边招呼:“苏小墨,这边啊。”苏小墨抬起头看到这个炮灰,怒气更盛,她加快脚步走上去,劈头就骂:“你死到哪去了,还记得有我这号人吗?叫你拿衣服,你溜得不见踪影!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你说你还能做什么事!都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林秀茗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这段时间苏小墨像吃了火药似的。自己人有三急,开溜了一会儿,怎么就成了罪不可恕,自私自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千古罪人了?不过看苏小墨快喷火的样子,林秀茗知道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吐了吐舌头,她服软道:“人家错了还不行,别生气嘛。”上去扯苏小墨的衣袖。
“别对我撒娇,我不吃你这套。”苏小墨貌似厌恶的甩开手,林秀茗继续诱之以利:“那我今天请你吃好吃的,当做赔罪,行了吧。”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招肯定有用。
“不行!”苏小墨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那你想怎样?我刚才肚子痛的要死,只好自己去解决了。你不会想要我一直等,直到痛死我吧,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你忍心么?还说和人家是好姐妹,你.......(以下自动省略八千字)”一边说,她还一边努力挤出一点眼泪,做可怜状。
“唉.......停!。”在她的唐僧似地手段下,苏小墨只好举双手投降,拿这人没办法:“好了、好了,我错怪你了,行么?是我错了,我错!不过记得你欠我一顿。”看到苏小墨原谅自己,林秀茗就粘了上去:“放心吧,我不会出尔反尔的,嘻嘻。”。接着苏小墨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和林秀茗看完了剩下的表演。这个位子刚好看不到碍眼的两人,苏小墨的心情也平静了点。
校庆后可以放三天假,这意味着将有三天见不到白芷源。苏小墨刚开始还是在生气,气那两人的亲密无间,也气自己的不可理喻。
到了后来一腔怒气就化成寸寸思念。
她对着电脑发呆,不愿聊天,不想打字。浏览到有“白、芷、源”三个字的网页,心跳就自动慢了半拍。看到衣柜那件白风衣,总会微微出神,上面似乎还带有她指尖的温度。
当初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苏小墨不知道怎么会选择白色,自己不是个爱干净的人,白色耐不住脏,但是穿上这件衣服时,心头重叠着白芷源穿黑色风衣的景象,好像两个人的穿着相互映衬般,那么心有灵犀。苏小墨就买了下来。
这段情,苏小墨早已不知不觉泥足深陷。
今天晚修苏小墨轮换到第一桌,白芷源坐在靠近后门的倒数第二桌。现在就不会和白芷源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也看不到她和萧暮雨的亲昵场面,苏小墨心里暗忖:“正好,眼不见为净。”却在下课后和林秀茗打打闹闹时有意无意地靠近后门,只为了悄悄看她一眼。
白芷源正在闭目睱寐,耳边一直听到苏小墨的声音,不会是自己幻听了吧。三天没见她,竟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睁开眼,就看到苏小墨在离自己不远的前方和林秀茗闹得正欢。
她暂时不想休息了,心里一动,白芷源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她面前轻声说:“苏小墨,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这倒把苏小墨吓了一跳,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拒绝的话噎在嘴边,这次苏小墨没有说出来,看到白芷源眼中透明得近乎脆弱的水亮,她不忍心。
两个人并肩缓步走出教室,到了中庭。
现在的天气冷了,不适合出来活动,中庭连个散步的人影也没有,四周也是黑如墨漆,只有远处教室微弱的灯光遥遥地照过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过于静谧的环境回响着她们的说语声和脚步声,在视觉难以观察到的地方,听觉却分外清晰起来。
苏小墨觉得这一瞬,就连心跳她们都是紧紧连系,相生共鸣,茫茫天地间仿佛就剩下她和白芷源两个人相濡以沫。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寒风阵阵,落木萧萧。苏小墨觉得有点儿冷,把头往脖子里缩了缩,白芷源看到她怕冷的样子,真像邻居家那只银狐,带着几分可人,几分娇弱,她顺手把她揽在怀里。
看着斑驳的树影,白芷源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情绪,叹息一声,感慨似的问:“你现在幸福吗?”
“啊,幸福......”苏小墨不懂她为什么选择这个话题。
“幸福”这个词对年轻的她来说还是一个太过模糊的概念,在十六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
带着对过去的寻忆和未来的不安,苏小墨只能说:“还好吧,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这份感情,苏小墨的家庭、朋友、学业还算及格。
白芷源没有回答,这沉沉的夜掩盖了她幽深的眸色,她继续问:“你说每个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对吗?”
苏小墨觉得这个问题无需置疑,很干脆的点头答道:“恩。”,“不对,你错了。”白芷源很突兀的反驳她。
苏小墨疑惑的睁大眼晴,里面满是无声的询问。白芷源深深凝视她一眼,顿了一下才说:“我常常想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来到这里接触的不是阳光,有的只是风吹雨打。”
苏小墨劝解她道“你不是和父母吵架了吧?这很平常啊,我叛逆的时候,也会顶撞他们。过段时间就好了。”
白芷源略带低沉的说:“吵架,他们从来不会。有的只是无声无息的冷战,我多希望他们痛快淋漓的大吵一场,但是从来没有......无声的言语,冰冷的态度,有时候更伤人。”
她说完,轻轻地笑了。这时久违的月从云缝里露出来,月光如水倾泻在白芷源脸上,苏小墨看到她的表情,是比月华还惆怅的忧戚。
苏小墨从来也不知道白芷源和她生活在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里,她从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中独女,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而白芷源饱受家庭的不幸,父母的冷落,成长的伤痛,以至于她质疑自己的人生。
还是年轻的生命,却以一种冷漠的姿态观看世间繁华起落,不带一丝情绪。对于青春来说,她是过早成熟的果实。只有一直发光发热,温暖炽热如阳光的人,才能拯救她逃离这片冰原,所以她喜欢接近她。
苏小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的白芷源,恍如断崖独坐,深涧凫水,带着无人能知的寂寞与伤痛。
抬头对着一轮朔月,她脉脉地说:“我给你唱首歌吧”,“好。”白芷源应道,苏小墨轻轻哼起:"But if you wanna cry,Cry on my shoulder .If you need 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 ,If you"re feeling sad your heart gets colder .Yes I show you what real love can do .......”
纵使生活千疮百孔,体无完肤;满怀的寂寞无人倾诉,还有我在你身边......
苏小墨转身拥抱白芷源,白芷源也反手抱紧了她。两颗年轻的心,在冬夜里轻轻触碰在一起。无心的冷月,也善解人意似地为她们相拥的身影裹上一层梦幻的荧光。
月夜成为苏小墨记忆中的永恒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