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黎佳

14、第 14 章

　　周南的车很酷很帅，最神奇的是没有锁，连钥匙都没拔。

　　王磊拉开车门坐上车，很有种欲望直接把这辆至少价值百万的跑车开走，再也不还回来——一个派出所的指导员为什么会有这么名贵的车？

　　他等了几分钟，摸遍了各种仪器，手痒心更痒的时候，周南出现在后视镜，他正站在派出所的门前，面带微笑和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说话。阳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温柔。

　　王磊开始倒车，一直倒到所门口，周南走下台阶，拉开车门：“我走了，您回去吧。”

　　老人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楼。

　　周南绑好了安全带，说：“三号区。”见王磊半天没有反应，他只好补充，“你打飞碟的地方。”

　　王磊恍然大悟，踩下了油门。

　　“慢点开。”路上周南接了一个电话，简单的说了几句后挂掉，突然对他说，“我要想点事情。”

　　王磊放慢了速度。五星辖区十分荒凉，路上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影，要是之前，他一定以为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他明白这是因为这里是外星人聚集地。谁都不喜欢跟查户口的打交道，外星人估计也一样，说不定更讨厌。所以崔微无限唏嘘地说过她出门从来没见过活的外星人，就算开始是活的，很快也死了——十分情有可原。

　　他们到了王磊上班第一天去的地方，还是一片开阔空地，视野极好。王磊缓缓停下车，正想问点什么，周南打开了车门：“把车开远点，别出来。”

　　王磊往回开着车。车窗外，又一架直升机降落。他以前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武装直升机可以到处开。他看见周南顶着风迎上去，有人从机里跳了出来。以王磊的角度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看身影，总觉得异常熟悉。

　　周南和那个人在说话，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微笑了，甚至有些怒意。看到那个背影抓住了周南的胳膊，王磊忍不住挑了挑眉，踩下刹车。他打开窗户，从窗口看出去，发现有几个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从直升机上跳下，枪口对准了那个人。

　　王磊觉得不妙，推开了车门。不远处的气氛已经紧张得一触即发，从后视镜里，他能清楚看到面对自己的那个隔离服，枪口在微微发抖。

　　他听见那群穿着隔离服戴着护目镜的人在怒喝：“你违反了安全条例！快放手！”安全条例是什么？王磊正思索，就看见血喷了出来。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同事的人倒下了。

　　“我早该知道。”王磊摸了摸口袋里的“玩具”，确认它还躺在那里。然后跨出他一见就深深爱上的跑车，非常认命地甩上车门，“老子的运气是真差啊。”

　　他走了过去，虽然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那个试图绑架周南的家伙看上去很厉害，气势甚至比江枫更加强悍。但是眼看着出了状况，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周南的一只手被拽着，他没有挣扎，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想来救援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同样很平静地对迅速走过来的王磊说：“谁叫你出来的，回去。”

　　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再次出现了，王磊觉得心脏跳得很厉害，有什么东西似乎蠢蠢欲动，想要破胸而出——撂倒了一堆防护服的家伙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王磊可以肯定，出现在面前的并不仅仅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就是他本人。只不过更加年轻，更加冷酷，也更倨傲。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扬起下巴，用一种简直可以算得上睥睨天下的眼神扫过他，嘴角带着森森的笑意。

　　“最熟悉的陌生人，嗯？”出乎意料的，另一个的王磊竟笑了笑，还开口说了话，“有点意思。”

　　王磊厌恶地皱起眉，这个人的骨子里带着阴森浓郁的，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血腥味。更叫他感觉不爽的是，那些防护服的枪口现在分出一半对准自己了。

　　他看向周南。另一个自己也看向周南，并且伸出两根指头点了点他：“我还没死，他就急着出场了？”

　　王磊问：“怎么回事——”他没能说完就感到一阵轻风吹过脸颊，本能地向旁边躲闪了一下，等到风过去，才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抹了一把，满手的血。

　　王磊带着一种无奈的，我不知道怎么办，你看着办的心情，把手摊给指导员看。

　　周南又一次有了怒容，他问还拉着他手腕的那一个王磊：“你干什么？”

　　另一个王磊从腰里拔出一把刀：“这还用问吗，替我自己清理门户。”

　　周南抬起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说：“你不要冲动。”

　　王磊很想补充：“冲动是魔鬼。”但是他来不及了，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较量，他狼狈不堪的在地上打了好多个滚，滚到了周南的腿后。

　　周南对另一个拎着刀往自己身后走的王磊说：“站住！”

　　王磊被踩住了肋骨，他感到刀尖点到了自己的喉咙，危险而炙热。有那么一瞬间，什么东西从体内爆发开，他一把握住了那只持刀的手。这一瞬间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然后用另一只手摸出了程晓雪的“玩具”。

　　另一个王磊的动作不能用快来形容，他似乎只是顺手，在王磊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抓住那把玩具枪，他把枪丢到了一边，冷笑着说：“拿这种东西？你也不嫌丢人？”

　　王磊死死抓住他握刀的手：“还有更、咳咳、丢人的……”他踹了出去。

　　另一个王磊凌空而起，避开了他的一脚，也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拖了很远，狠狠摔在地上。

　　这几个回合，他们的动作都很快。

　　王磊衣服被蹭破，地上的沙石磨进血肉。不过因祸得福，他摸到了被丢出去的玩具，不顾周南在远处喊“住手！”，他在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再走过来戏弄自己之前，翻身开了枪。

　　即使尽管做了心理准备，程晓雪的“玩具”也还是经常被低估。

　　这一枪轰掉了另一个王磊半边身体。血肉洒了满地，还溅到了周南的身上。更叫他受不了的事情又发生了，另一个王磊歪了歪头，竟冲他笑了笑，从剩下的大半肢体里探出了无数细长的触角，它们开始蠕动跳跃，生长，逐渐变得饱满，粗壮不一，纠缠在一起，迅速组成肉眼可见的神经，血管，肌肉……几乎是一瞬间，除了皮肤还是生嫩的浅粉色，又成了一个完整的躯体。

　　王磊举着枪，这一次的武器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不靠谱，依然闪烁着银色光芒，他觉得还可以补第二枪。但是理智在告诉他，开多少枪都没用。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再次扣下扳机，另一个王磊就已经恢复了健全的模样。

　　他大步向王磊走过来。

　　这是个怪物。王磊想，可能是外星人，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它一定有弱点。程晓雪曾经说过，无论什么生物都有天敌。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无法形容的表情。有震惊，更多的是痛苦。

　　那一个王磊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倒了下去，再也不能起来。

　　周南站在那里，从容解开了腕上的手表。穿着隔离服的人员上前，小心翼翼接过表，放进一只空盒子。那又是一只和之前的旧手表一样，似曾相识的物品。

　　王磊咳嗽着，努力看清楚盒子上的编号是W5。

　　他听着周南说：“按原计划。”

　　也听见穿隔离服的人说什么来不及。

　　然后周南走向他，伸出手说：“没事吧，准备跟我出趟差。”

　　王磊看了看那只在空中定格的白皙的手，再看了看被装进袋子运走的“自己”，和周围还是拿枪指着自己的一堆防护服，默默地爬了起来。

　　“你……”他想了半天，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点，委婉地表达一下意见，“总该给一个解释吧？”

　　周南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有裂纹的表，慢慢扣上了手腕：“到了地方再解释。”

　　王磊盯着那只表看了半天：“这不是普通的表吧，这是什么东西？”

　　周南说：“遥控器。”

　　王磊问：“什么的遥控器？”

　　周南看了看他，慢条斯理地给表上了一圈发条：“不告诉你。”

　　他们上了一架直升机，周南闭目养神——王磊发现，每当指导员不想跟你说话的时候，都会闭上眼装睡。他也发现旁边坐着的少年似乎很怕自己，一直在发抖。

　　无聊的安静中，直升机降落在了一个王磊从未去过，甚至好像也没听说过的地方。

　　他跟着周南走下直升机，周围全是荷枪实弹的军人。那个少年走上去，递了一摞证件。为首的军官检查完，敬了个军礼，请他们一行人上车，直开到了树林深处。那里有一处瀑布，还有一座式样别致的别墅。

　　周南下了车，其他人没动，王磊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直到少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才醒悟，跳下车。

　　开车的美女露出一个笑容：“日程安排在餐桌上，也可以致电总部查询。祝你们玩得愉快。”

　　王磊觉得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事。

　　他坐在书房的沙发椅中，往后一靠，立即找到了椅背，高度，宽度，弧度，都是刚刚好。他一伸手，就可以打开桌上的电脑，再往下摸，拉开的抽屉里是他喜欢玩的填字游戏，而且已经填了一半，报纸的日期是上个月的今天。游泳池边摆着他一向爱吃的冰镇西瓜，等他探完一圈路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

　　他的筷子被放在左手边。

　　周南已经利用他到处晃的间隙洗过了澡，很散漫地穿着睡衣坐在那里，头发湿漉漉的，瞧上去睡眼惺忪。他端起碗，阻止王磊开口：“什么也不要说，我很累。”

　　王磊凝视了他很久，叹了口气，也拿起筷子。他是个警察，连拔枪都是用右手，虽说他常跟朋友吹嘘自己的双手都可以用——可右手用得这么娴熟的情况下谁会看出他是个左撇子呢？

　　何况他的碗筷还被摆放在主座上，这个座位难道不应该是指导员坐？

　　王磊刨了两口饭，觉得没什么胃口，便拽过摆在餐桌另一头的日程表。立即发现密密麻麻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周南终于小鸡啄米一样把碗里的饭捡干净了，他抬起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

　　王磊愣了愣，周南接着说：“可我真心希望你能克制……”

　　王磊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克制什么？”

　　周南的面容很平静：“这里人人都这样。你只要保持和平常一样的状态就行。”

　　王磊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他们被监视，第二和平常一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