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三个大橘子

7、董云卓

　　“老板，来一个吧，都是最新鲜的果子，都是山上刚摘的！”
　　林鱼摆摆手，带着斗笠混迹在人群之中，丢在茫茫人海一瞬间就消失了，捞也捞不出来。
　　三年前，妖界外出做任务的狼妖左羊回来了，小妖群直接炸了。
　　左羊是妖界鼎鼎有名的大妖，五百岁了，单独接了妖界前往人界的任务已经有十几次了，每一次回来都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珍品，有时候也会给小妖们一些灵丹妙药，字画书籍，各城美食之类的，在小妖心中他是仅次于首领狐尔白的存在。
　　而最令妖想不到的是，一向喜欢自由的左羊会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狸花猫幼崽，就这样一直抚养了将近两百年。
　　“这一次我去了木城，那里有好多的奇珍异草，不愧是盛产名医城市。那里可大可热闹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要是见过那里，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躺在男人手心的小猫抬了一下眼皮子，软绵绵地哼唧一声然后又在舒服的按摩手法下渐渐迷失，打着小呼噜，尾巴慢悠悠地摇晃着，十息之间无意地碰到左羊的手臂十二次。
　　左羊忍俊不禁，也不舍得戳破，只是静静地坐在槐树底下，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之下，睫毛被染成金色的，琥珀色的瞳孔像琉璃华彩。
　　“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七天，我已经接了下一个任务，就在木城。那地方我熟悉了，也好做任务。”
　　“不能不走吗？”
　　左羊听完并没有即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小猫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望进那绚丽的眼眸。
　　“小鱼，你知道我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停留，每个妖都会有自己的妖生轨道，你我在一段路程当中同行是你我的缘分，在下一个路口分开也是既定，你我都要顺从命运的安排，如果有缘分，我们会再见的。”
　　“哼！”
　　小猫咪发脾气在左羊眼里也是可爱的，耳朵的毛支棱起来像是蒲公英，阳光穿透小猫薄薄的耳朵，连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左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摸了摸小猫咪偏在一旁的脑袋，也没有再开一个话题。
　　而木城两个字却始终被林鱼牢记在心，整整五年，片刻不敢忘记。
　　他每天都坐在槐树底下，等着那个大妖再带着一大堆的宝物回来。即便没有宝物，只见个面也好。
　　只可惜过了1826个夜晚都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从来没有过好运气，命运也从未眷顾。
　　在第1827个夜晚，林鱼决定坐以待毙不如早上刑场，即便大妖心软又在外面找了另一个和他有缘分的人，也像抚养他一样，陪伴别人度过了1826个日日夜夜，那他也要亲手给这段缘分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所以，现在他来到了木城。
　　街上人头攒动，南来北往，车马川流不息。林鱼带着帷帽，眼睛眨也不眨，这时候就能显出眼睛大的好处，让他把每一个身影都装进眼眶里，不会错漏任何一个。
　　只可惜这一次的命运还是没有看到他。
　　左羊就像是蒸发了，走街串巷，飞檐走壁，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能待人的地方，林鱼三天就走遍了。
　　还是不见踪影。
　　不过还好他还年轻，有时间，即便再耗上百年，他也会把人找到的。
　　“来，客官，您拿好，刚出锅的新鲜羊肉包子，保准您吃了以后还想吃！”
　　羊肉和鱼肉有些不一样，有股奇特的味道，林鱼小口嚼着，汁水从包子的里面渗出来，整个面皮都浸染了羊肉的鲜香。
　　也不知道海城那小子怎么样了。被打成那样，消停了没有？
　　“全城悬赏，见到此画像上之人立刻向官府衙门禀报，重重有赏！”
　　衙役高声喊了三遍才从人群堆里挤着离开。
　　画像上的是一个男子，剑眉长入鬓，亮如天上星一般的眼眸温和平静地注视着每一个看见画像的人，薄唇的两端微微上翘着，是一副姑娘家见了都移不开眼的桃花像。
　　林鱼隔着帷帽见到了这五年多以来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缘分。
　　唇角不知所措，上扬又或者是下落，在这样的见面场景下似乎都显得不是那么合适了。
　　悬赏告示上没写左羊被通缉的原因，林鱼低下了眼，抬手就揭下了告示，人群的嘈杂声被抛到脑后，一步一步走到人群之外。
　　是被人类发现身份了？
　　做任务的时候碰上麻烦了？
　　为什么不回妖界？
　　现在又到哪里去躲债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撕毁告示？”衙役像是在城门口安了眼睛，林鱼刚撕下告示没多少时间，一口茶还含在嘴里，他们就已经全副武装地赶到了林鱼的面前。
　　林鱼不说话。
　　衙役大着胆子去抓这个瘦削的少年，刚搭上肩膀人就开口了。
　　“画上的人犯什么事了？”
　　凉凉的语气让人听了心里发毛，衙役吓了一大跳，大白天顶着个帷帽，说话低声低语，状若鬼魅。
　　要不是日头太阳正好，还真不敢和他搭话。
　　“上面的意思，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您这意思，是认识啊？”
　　林鱼不接话茬，衙役也赔着笑道：“您要是认识可好办了！上面催得紧，只要能提供线索的人都能给到这个数！”
　　衙役比了三个手指头。
　　林鱼不知道意思，但看他的动作和神情语态，应该不是很少。
　　“我可以和你们说，但是我要见想找他的人，当面说。”
　　衙役拍着大腿叫好，上面压得又急又紧，前两月说是要偷偷摸摸地找，别让人跑了。找了两个月也没踪影，现在直接贴了悬赏。
　　县令每天急得头发一把一把掉，上面给了死命令，找不到估计就会让能找到的人来上任，想保住这一官半职的艰难也只有当局者才能体会。
　　林鱼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个高门大院，院子里的空地就有普通百姓的小家一样大，挖了水池，种了花草树木，旁边的柱子也是雕梁画栋，低调奢华。
　　看来左羊惹的事不小啊！
　　他心里犯嘀咕，帽子遮住了别人的视线，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穿过一道一道洞门，东绕西绕的石子小路，跨过高高低低的门槛，林鱼随着人群在一个大厅里停下。
　　上座两个人衣着华丽。
　　左边的男人不是很年轻，时不时看一眼右边的人，偏着身子，低着头。
　　右边的男人年轻许多，随意地坐着，气势却明显要比左边的中年男人高出一截。他左手玩弄着一块玉牌，大拇指的指肚上还带着一个翠绿的玉扳指，朴拙无华。
　　“你认识左羊。”
　　不是疑问的语气。林鱼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突，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一样好应付。
　　还不都怪那个到处留情的大妖！
　　“认识。”
　　“认识多久了？”
　　“反正比你久多了。”林鱼说得漫不经心，嘴角带着一抹挑衅的轻笑，帷帽从内而外掀开，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
　　刀子一样的眼神从前面投下来，林鱼更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两个人之间光是眼神交流，就让厅堂上弥漫起了无形的硝烟。
　　董云卓右手的玉扳指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挑剔又刻薄地打量着林鱼，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鞋尖。
　　瘦的和麻杆一样，左羊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旁边的中年男子坐立不安，额前的汗水大颗大颗落下，他连忙扯着衣袖，掩盖自己狼狈的现状，熟练地挂上了谄媚的笑容，试探地开口道：“二位，咱们有话是不是可以好好说呢，那个找到人要紧嘛！”
　　林鱼讽刺一笑，反客为主地坐到了右侧边的空位上，莹白的茶盏中淡黄色的茶水里翠绿的叶子舒展开来，像阳光下的嫩草，迎风摆动。
　　“你要找他干什么？他跑了，不想见你吗？”
　　“砰！”茶杯被重重地砸到了木桌上，发出沉重的呻吟。
　　“我会把他抓回来的。”
　　声音阴森森地钻入在场的三个人耳朵里，中年男子彻底熄火，嘴唇颤颤巍巍的，和林鱼之前见过的看见妖怪的普通小百姓一模一样。
　　林鱼却是怒不可竭，反复深呼吸都没有办法平复自己心底的情绪。
　　左羊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人才没有办法回妖界看他，导致他现在踪影全无，毫无下落。
　　他那样一个好脾气的妖，怎么就被一个人逼迫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鱼飞身跃起狠狠地踹向了上座董云卓的面门，凌厉的腿风扫过，董云卓转身右手以柔克刚化去了林鱼存了杀意的招式。
　　左手握拳，接踵而来，势要打爆林鱼那讨人厌的嘴。
　　林鱼空中翻跃，扯住送上门来的左臂将他像扫把一样拍在地上，顺势就压在了董云卓的腰腹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
　　董云卓眼疾手快地握住铁拳，一个反擒拿，扭着林鱼的胳膊捉着他的脑袋往地上撞。左手立刻撑在地上，林鱼的脑袋充血，眼球都感觉想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他不会回来的！你就是一个变态！”
　　董云卓没有说话，但是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硬生生地要把林鱼的胳膊一条一条地全都拆下来。
　　“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