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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家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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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循礼收到方仪的信时,正在院子里练武。
他认识方家老爷方仪,实属偶然。两年前,刘循礼从徐州回扬州,路途中遇到了山贼,那时他才十五岁,武艺不精,无法招架,还是方仪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刚巧他们又是同乡,一路上便多加照顾,一来二去他们便相熟了。
刘循礼年少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师傅生活习武,方仪惊异于他的少年老成,更是待他不薄。
曾经江湖上远近闻名的飞叶刀武功就是方家的绝学,但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
刘循礼虽然对江湖上的事了解甚少,但能肯定身边的这个人肯定武功超群,见他彬彬有礼,平等待他,心中更是敬佩不已。
从此两人便成为了忘年交。
刘循礼展开信,里面的内容令他大吃一惊,原来曾经方家祖上作恶多端,方仪察觉到江湖上方家的仇敌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他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这群仇敌武功了的,必然不会放过他们,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但他仍有一个念想,便是自己的小儿子,从小到大方仪都没有对他展现过任何关爱,将他送到了私塾念书。现在方家危机四伏,希望以后刘循礼能多多帮衬着他。
读完信,刘循礼便快马加鞭地赶往方府,到了才发现原本富丽堂皇庄严的大宅子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大门被火烧毁,入眼望去满是断壁残垣。
心中担忧着方家的小儿子,刘循礼小心地闪身进入大宅子,忽然听见左侧屋内传来响动,他既担心有贼人,又怕孩子出事,一手按在腰际的剑上,隐匿着自己的响动,谨慎地走进屋子里。
屋子内被烧的一塌糊涂,刘循礼转头,与门后一双凶狠的眼睛相对,是一个灰头土面,衣衫破烂的孩子,对于他的闯入,这个孩子毫不害怕,甚至随时准备进攻。
刘循礼皱了皱眉,扫视了整个屋子,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便蹲下身子,语气温和地同孩子说道:“在下姓刘名循礼,你叫什么名字呀?”他长得很秀气,桃眼柳眉,气质清冽,掩盖了他的习武气息。
小孩仍是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见他没有想回答的意思,刘循礼也不着急,他耐心笑了笑,“饿了吗?哥哥带你吃饭去吧?”
“……”
刘循礼伸出手,那小孩连忙将身子朝角落里缩去,看着手越来越近,他认命般的闭上了眼,默默地咽了口口水。看着小孩的反应,刘循礼愣了一下,心底泛起一股同情,慢慢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由于好几天没有打理,头发乱糟糟地束起。
感受到了头顶的触感,小孩诧异地抬起头,眼神询问。
“你放心,我就绝对不会害你,如果我有这一份心,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刘循礼的这一番话说的真诚,加上他的长相,小孩都不由自主地想把头伸出去让他多摸摸。
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刘循礼再次伸出手,微笑地看着他,并不急着他接受自己。
小孩看着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也伸出脏脏的小手,坚定的覆盖在他的手掌上。
天色很早,远处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刘循礼在街边买了几个大饼给小孩填填肚子,大概实在是太饿了,他狼吞虎咽几口便吃了个干净,也不在乎手有多脏了,刘循礼看着,恻隐之心泛泛,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半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小孩眼里尽是防范与警惕之色,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刘循礼温和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的为他擦了擦嘴,然后将手帕递给孩子,“给你吧,这是块新的,拿去用吧。”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下了手帕,紧紧攥在手中,既没有用来擦脸,也没有把它收紧衣服里。
两人走走停停,在街上人变多之前回到了家。
一进门,就见到刘循礼的师父背着一小包袱准备出门,此人名叫吴德,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常年是皱着眉,但他其实很乐观,在徒弟面前没有架子。吴德见到刘循礼带着一个乞丐似的孩子回家不禁脚步一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师父,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孩子,他之前在我出门修行的时候救过我,现在他有难,让我帮忙照顾他的孩子,”说罢,刘循礼拍了拍小孩的头,那小孩只长到他的胸口处,他一抬手就够得到,“师父,他现在无父无母,我们就收留他吧,若是房间不够,让他和我睡在一块也可以。”
吴德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虽然武功高强,但生活一直很清贫,住的屋子也不过两件睡房,一间厨房,一个茅坑,再就是宽敞的院子,里边种着很多花花草草。
见徒弟这么说,他这个当师傅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平时对刘循礼很纵容,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是因为刘循礼知礼孝顺,非常听话,二是他身世可怜,吴德与刘循礼父母的关系很好,他们去世后吴德便将方宝之收留并把它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养着。再者说,吴德通常都不在家,混迹于江湖,家里的事通常都是刘循礼管得多。
“好吧,缺钱了就和我讲,为师帮你去抢。”吴德一脸严肃的说道。
刘循礼见怪不怪,道了别之后看着师父离开了,而那个孩子似乎对他的土匪行为感到震惊,躲在刘循礼的身后,偷偷地抓紧了他的衣摆。
两人一块进了屋内,刘循礼感受到了身后的拉力,但没有嫌恶,随着他去了。
刘循礼的房间很干净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几方木箱,看起来就很穷,强盗来了什么都偷不走。小孩跟在他身后偷偷观察着。安排他坐下后,刘循礼从木箱里边找了几件孩童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很久了,但是看得出来做工很精细,质地也很光滑,和他自己穿着的衣服材质天差地别。
那孩子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看向那件衣服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怀疑。
“这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穿的衣服,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是个富家子弟,吃穿都不愁的,只可惜家道中落,现在只能过苦日子了,”刘循礼笑着解释道,“但你也别担心,我们平时还是吃得饱穿得暖的,你,你还愿意跟着我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小孩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刘循礼松了一口气,一手抓着小孩,一手抱着衣服往厨房里走,昨天晚上烧了热水,现在应该还没冷,就给他洗个澡吧!他心里盘算着,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充盈了他整个胸腔。
洗澡的过程很尴尬,小孩说什么都不肯把身体完整地展现给他,一直窝在木盆的角落,任凭刘循礼怎么劝说都不肯动。
“那你想怎么办?”刘循礼耸了耸肩,很无辜地看着他。
小孩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手心向上。
刘循礼挠挠头,把手中的毛巾递了过去。
剩下的部分是小孩背对着他自己洗完的,之后刘循礼便带着他回房间收拾。他一边擦着孩子的头发,一边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洗完之后,乞丐马上变成了一个金贵的少爷,唇红齿白,浓眉大眼,眉心一颗朱砂痣,漂亮极了。刘循礼见了都差点认不出来。
“……”
“嗯?莫不是个哑巴?”刘循礼自言自语道,“哎,真是可怜,这么小就成孤儿了,你多大了啊?”
“……”
擦了一会刘循礼估摸着也快干了,便拿过书桌上的木梳子耐心地给他梳起头发来,“你要相信我不是什么坏人,虽然我的师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是个实打实的大善人,我也是因为你父亲才救你的,虽然不知你与你父亲有什么矛盾,但他最后还是拜托我照顾你,所以啊就算他不喜欢你,那他现在也去世了,你别再记恨他了,我教你武功,等长大后就去报仇。”
刘循礼一帮他束完头发,那小孩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站在他面前,两人对视良久。
“阿四。大家都叫我阿四。”
刘循礼颇为吃惊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阿四继续说:“我记事开始就住在先生家,平时很少回家,就算过年回去也只能睡在柴房,除了家里的下人,没有人来看我,我甚至怀疑除了爹,没有人知道我是方家的四少爷,母亲在生下我之后便去世了。”
“说不定有难言之隐。”刘循礼劝慰道。
“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也很感激你能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此后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没有怨言。”
“额,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你就待在我身边吧,多大了?”
“十岁。“
“哦,那你就叫我哥吧,出事和哥说,我给你垫着。”刘循礼走上前顺了顺阿四的头发,“以后把你的头发剪了吧。”摸了摸感觉手感还不错,顺手理了下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那朱砂痣。
阿四乖顺的点头。
“以后你就叫做方宝之吧,避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