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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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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办饭卡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这个时间点走出食堂已经没有什么学生了,沈西洲走在楼梯中间,脚步有些轻盈地晃悠着手里的袋子,游意慢慢跟在他身后往下走。
突然,一个男生从楼梯拐角处冒出来,估计是做题目做忘了时间,急着来赶最后一口饭吃,闷头跑着没怎么看人,冲着沈西洲就来了。
“哎…”
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躲避,沈西洲眼看着那人就要撞上来,只能下意识抬手往前挡。
想象中的撞击感没有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脚猛地悬空,反应过来落地的时候已经离原先的位置隔了好几层台阶。
腰上被一只手臂紧箍着,五指张开牢牢地扣在他的腰侧,力气有点大。
“还好吗?”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西洲猛地回过神来,缓了口气,有些惊魂未定地伸手拍了拍腰上那只手臂:“没事,还好。”
游意松开力道,把手抽出来,往后站了一步。
那个男生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几步冲他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没撞到你吧?”
“没事,没撞到。”沈西洲只是吓了一跳,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摆摆手,不准备为难人。
那个男生松了一口气,抬起脚准备往上走,却发现前面有个身形高大的人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那人的长相很锋利,眉骨高耸,俯视的时候眸色黑沉,没什么表情,但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男生打了个激灵,头皮有些发麻。
好在那人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就移到了别处。他赶紧如释重负地往上走,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
游意往下走了几层台阶,回过身看着有些愣神的沈西洲,顿了一下。
“吓到了?”
沈西洲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呃”了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
游意侧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刚刚还说让你不要和我说谢谢,现在倒是我在一个劲的说了。”
沈西洲侧身微微往后靠,手臂搭在楼梯扶手上,歪头打量着面前的人,疑惑地开口:“你一直这么会照顾人吗?”按理来说像他这种大少爷应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吧。
游意静静地看着他,笑着回答:“没有,其实我不会照顾人。”
沈西洲只当他是在谦虚,没怎么在意,随口夸他:“那你还挺照顾我的,看不出来嘛,你力气还挺大的。”
他本身就高,又不是很瘦,体重肯定不轻,没想到被游意轻轻一提就起来了。他回忆了一下刚刚箍在他腰间那只手臂的围度,又想了下自己的胳膊,感觉差距有点大。
“是的,弄疼你了吗?”
沈西洲没想到他这样理解了,被逗笑了:“没有,我在夸你。”
又意识到他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奇怪,他也不谦虚一下,夸他“力气大”,他也就这样答应了。
游意说:“谢谢。”
这两个字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显然是有些无足轻重,甚至可以是作为客套话,但沈西洲却莫名其妙从中咂摸出一股认真的意味。
他觉得自己想太多,把手臂放了下来,抬起脚往下走:“走吧。”
“好。”
出了食堂,两人朝明正楼走去,路上还是游意撑着伞,沈西洲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着学校的建筑布局。
他们的教学楼在离校门比较近的地方,而食堂是在学校的最里面,中间还隔了个人工湖和图书馆。
通向食堂的路有好几条,但林荫小道这条是最近的。
游意走在他旁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林荫小道上没什么人,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细细密密的,两个人站得有些近,游意的肩膀几乎要和他的擦在一起。
沈西洲有些好动地跳过一个水坑,一脚踩在一片树荫下比较干爽的落叶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有点出神地想,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不太像刚见面的陌生人。
也许是游意的态度太过恰当好处,处于一个有些亲昵但又不会让人反感的区间内,才让自己感觉相处起来挺舒适的,至少沈西洲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要细心、绅士。
他垂下眼,心里感叹道现在大家族的孩子们也都进化了,看游意这样子这哪像是不令人省心的大少爷,明明是高中时代的帅气白月光。
不过他们班纯理科,女孩子比较少,只有八个,游意只能兼职一下也当别班女生的白月光了,等运动会拉出去溜溜,不知道能吸引到多少姑娘前来加微信。
“拉出去溜溜”这种话其实不太礼貌,沈西洲也只敢腹诽一下,有些心虚地朝旁边看了一眼,看到游意面容沉静地走着,显然是不知道沈西洲在怎么编排他。
他又天马行空地想,自己刚刚要是真的被撞倒,肯定不可避免的因为撞击力往后倒,但背后是楼梯,他要动作很快的侧过身,用手支撑住台阶,才能确保自己的头不着地,避免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那个撞他的人不一定能稳住身形,估计会往下倒在自己身上,到那时候他还能稳住吗?
其实他的手臂力量不太行,估计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但他本身也没什么力量需求,就没有刻意去健身房练,跟游意那种有明显训练痕迹的手臂肯定是没法比。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刚刚游意好似非常轻松就把自己提溜起来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从小就不太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他觉得这和小时候陶女士经常不在家有关。
从记事起她就很忙,整天飞来飞去,在家的时间很少。
他习惯了一个人之后,就不太愿意和别人接触了,也不是洁癖,就是有些抵触,觉得拥抱是件很黏腻的事。
所以他也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学校里有些小情侣每次都贴在一起走路,或者会在隐蔽的地方偷偷拉个手,这在他眼里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刚刚游意用手臂搂着他往后的时候,两个人紧贴在了一起,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后知后觉那是个非常亲密的姿态。
平常他那几个熟悉的朋友偶尔也会动手动脚,但都是勾勾脖子、搭搭肩膀、拉拉手臂,从来没有过这样紧挨着的,连温度都能迅速传导过来的紧密拥抱。
沈西洲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又觉得身旁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好像有热气一直在传过来一样。
于是他只能往伞的边缘走了一点,然后欲盖弥彰似的随便开口找了个话题。
游意好似没有察觉的样子,面色如常地低着头跟他说话。
走进明正楼大厅,沈西洲轻车熟路去按电梯。
电梯此刻正在五楼,看上去还要往上走,估计要等一会儿了。
游意静静站在沈西洲身后,半晌有点轻地开口:“西洲。”
沈西洲回头看他。
游意垂着眼,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从校裤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他:“你后面的头发有些湿了,擦一擦吧。”
沈西洲条件反射地去摸,发现确实有一点湿漉漉的,肯定是刚刚没控制好距离走得太外面,不小心被淋到了。
沈西洲有些犹豫地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
校服衬衫是合身的,两只手一起举起来往后伸就会有些勒紧,不太好动作,他微微蹙着眉,伸手去够那片湿掉的头发。
游意看着他有些笨拙的样子,轻声问:“我来帮你擦,好吗?”
沈西洲停下动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
他抬起眼,看见眼前的人正微微弯着高大的身形,低眉顺目地和自己说着话。他慢慢停下了动作,把手帕递了过去,转过了身。
游意接过手帕,微微上前一步,覆盖住那片微湿的头发,用手指轻柔地搓着发丝。
一楼大厅时不时有学生进出,路过电梯口时频频转头好奇地看着他们,沈西洲脸皮有点薄,正想扭头说不用擦的很干我自己晾晾就好了,就察觉到身后的人退开了一步。
“好了。”
沈西洲张了张嘴,贡献了今天的第四个“谢谢”。然后又觉得太敷衍,象征性补了一句:“你的手帕有点脏了,我带回家洗了还给你好吗?”
“没关系,”游意把手帕收回了兜里,果然微笑着对他说,“别在意。”
电梯门开了,两人上了七楼,不出所料地折腾了一会儿,捧着四套校服出了门。
冬季的校服厚,叠起来重重一摞,沈西洲怕游意抱着吃力,问他要不要帮忙。
游意摇了摇头,带着歉意说:“但可能要麻烦你撑下伞了。”
于是沈西洲勤勤恳恳当起了撑伞工,刚刚被他刻意拉开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间挪回来了。
下午几节课如常度过,因为外面气温下降,风里也夹杂着雨丝,所以教室里的窗户都紧闭着,空气不流通,沈西洲微微有些犯困。
中午午休他没睡,而是继续和上午的数学作业死磕。
郑楚文今天布置的作业难度有点大了,有好几道题都是属于竞赛的范围,沈西洲做了一会儿没做出来,好胜心被激发出来,干脆觉也不睡了,草稿纸一摊就是算。
最后一节课,生物老师讲完了昨天的作业,让同学们自己订正,然后又布置了作业,先行离开了教室。
临近放学时间,教室里开始有点乱哄哄的,沈西洲烦躁地皱了下眉头,从桌肚里掏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想驱散一下脑袋的困意。
严终在一旁伸出手,沈西洲哼笑一声,也丢给他一颗。
想了一下,转身在后桌上也放了一颗。
得到一句“谢谢”的收获之后,他转了回去,心想算着还要几个谢谢才能把中午自己说出口的谢谢抵消完。
他可不做欠别人人情的那种人。
嘎嘣嘎嘣嚼碎薄荷糖之后,浓烈的薄荷味直冲鼻腔和大脑,他在浑浊的空气里清醒了一点,然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把旁边的玻璃窗开了一条缝。
清新的空气夹杂着一点水汽飘了进来,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才活了过来。
薄荷味消散之后,只剩下一点甜味,他被勾得有一点嘴馋,想起中午买的草莓挞还没吃,于是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监控,慢悠悠地从课桌里掏出草莓挞,俯下身拨开塑料袋啃了一口外层的酥皮。
虽然也不太酥了,但将就吃吧。
严终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怎么又吃这玩意儿,这么喜欢草莓啊?”
沈西洲含糊地说:“还行吧。”
他低头把中间的草莓叼进嘴里,牙齿一咬,汁水四溢,草莓的清香瞬间布满整个口腔。嚼了一会儿,他喃喃道:“今天这草莓怎么酸酸的。”
严终头也不抬地回他:“因为蛋挞太甜了,再甜的草莓吃着也是酸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吃,问什么蠢问题。”
沈西洲忙着在监控底下快速消灭草莓挞,来不及和他拌嘴,像仓鼠一样埋头苦吃。
班长程昊走到游意桌前,看到眼前的人眉眼舒展着,好像做题做的很开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面对数学题也可以这么开心,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打断他的思路,小心地开口喊他:“游意,我们班的教室打扫是按照分组轮着来的,每个人都要轮到。因为你是新加进来的,所以就把你的打扫顺序排在最后一组了,可以吗?”
游意抬头:“好的,麻烦了。”
沈西洲正悄悄地支着耳朵听,在听到“最后一组”时顿了一下身形。
程昊想了下,“哎”了一声,拍了拍前面沈西洲的肩膀:“西洲,你最后一组的吧,等轮到了带新同学一起啊。”
沈西洲没有转过身,“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因为他的嘴边现在全是酥皮,这个样子是没法见人的,他咽下最后一口,伸手扯了张纸巾,胡乱地擦擦嘴。
程昊又自我介绍道:“我叫程昊,是这个班的班长,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学习就别找我了,找你前面那位大能吧,他比较擅长这方面。”
游意带着笑重复了一遍:“大能?”
沈西洲敏锐地察觉出了这语气里的一丝挑衅,转过头准备捍卫一下自己的地位,然后就听游意接着说:“他确实很厉害,我在公告栏上看到他的名字了。”
沈西洲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口,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一中为了激励同学们对排名的追逐,在教学楼最底层的中间空墙上设立了一块巨大的公告牌,主要是为了表彰在最近一次考试中获得年级段前十名的同学。
沈西洲上个学期期末考的还不错,语文超常发挥,拉开了一点分差,总排名第五,现在他的名字正躺在公告栏上,每次经过都能看到。
沈西洲本人对这大张旗鼓的表彰形式是有点波澜不惊的,毕竟他的名字已经在上面躺了两年了。
但他惊讶的是游意竟然注意到了这个,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确实有路过,但都是匆匆走过,自己都没注意,他却在十个名字中精准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被他这么一夸,沈西洲有些臭屁地扬了一下脑袋。
程昊交代完就走了,留沈西洲和游意两个人面面相觑。
沈西洲清了清嗓子,打算鼓励一下他,让他不要觉得望尘莫及,努努力还是有可能追上自己的步伐的。
刚想开口,游意手一扬,将一张餐巾纸摁在他嘴边,把他没擦完全的酥皮碎屑抹掉,又面色如常地顺着嘴巴的边缘仔细擦了一遍,然后顺手把用过的纸团丢进了他身后的教室垃圾桶里。
他回过身,看着呆滞的沈西洲开口:“嗯?你刚刚要说什么?”
沈西洲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刚刚准备要讲什么振聋发聩的大道理。
愣了几秒,他的耳朵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语速有些快地说:“我刚刚要说,你夸我厉害是应该的,毕竟你连排名都没有。”
这句话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了,毕竟游意同学今天才刚来第一天,别说排名了,他连考试都没有参加过。
游意被他逗笑了,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顺手而已,你别介意。”
沈西洲心想本少爷从记事起就没让别人给我擦过嘴,你这哄小孩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我家缺个家政要不你来应聘?
不过碍于游少爷的名头,他不敢真这么提议,还是悻悻地转了回去。
游意笑着垂下眼,接着看刚刚被打断思路的题目。
他随手画了条辅助线,写了两个公式,顿了一下,又把目光移到下面一道题。
过了一会儿,他把笔一放,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