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少女与怪兽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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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方信掉下来后没有砸得血肉模糊。
一阵奇风拖住了他，让他下来时有了缓冲，只落得个屁股开花。
他也不客气，边喊疼边往地上滚了两圈。
少女没吱声，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疼痛慢慢缓解，方信才后知后觉要点脸，从地上爬起来。
见少女在笑，笑容无声温和，一颦一簇又是自然而然，就像天生的一样。堂皇的殿堂内如此，晦暗的楼道中也如此。
倘若换个人在这阴森幽暗的窄道中，手拿着这里唯一的光源，还毫无征兆的笑，他定会吓个半死。
她则不然，夜明珠的淡蓝色微光打在她身上格外温柔舒缓，也许她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吧。
“那个……谢谢。”
这声道谢是方信对她说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楼道中，足以传到另一个人耳中。
少女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方信没搞明白她要干什么，但也看出她那大概是在救他。
在方信探究的目光下，她转身往楼下走。幽光缓缓移动，映在墙上摇曳不定，给暗道披上一层神秘的风衣。
方信步子顿了顿，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跟上，不敢靠太近，也不能离太远。俩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安静地走着。
寂静中，他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他的心跳，还有一只“鬼”时不时的乱叫。
方信没有去理会那这玩意说的话，他的大脑疯狂转动，三年用一日，脑子还没用这么快过，然而越清醒越可怕，猜测的越多疑心就越重。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心里恐怕有了答案。
从最后一道门里出来。
不存在的第13个玩家。
“谁才是怪物？”
“你说什么？”少女扭过头，依旧温柔，依旧在笑。
方信才发现他刚才不小心把心理的推测说了出来。
他手心全都是汗，心跳快的不可思议，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语气镇定道：“公主殿下，初次见面。”
对面一阵沉默。
暗淡的光线在狭窄的空间中晃动起舞，朦胧飘渺，却是这里唯一的观众。
方信又陷入一阵紧张。
他猜错了吗？
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猝然，一道轻盈的笑声飘进他耳里。
不像是嘲笑，倒像是长者无奈的轻笑。
同他想的不一样。
“公主啊，萨娜卡伊尔，好久都没听到这名字了，我都快忘了。”她摇了摇头，继续说，“如果可以你还是叫我现在的名字怀歌呢，我自己起的。”
“萨娜卡伊尔”这个名字念出来时既不是中文，语调也很奇怪很古老。
古老的音符在她嘴边打转，她说话时好像回到了千年前，她还是那个公主，那个三千年前本该离世的人。
方信没有中断她的回忆，等她自个回神，恢复原样。
这条信息求证后，他内心没了之前的恐惧，也没了紧张不安。冥冥之中，好像命运就是如此运转，从一开始答案就呼之欲出。
公主……
怀歌在被拆穿后并没有恼怒，一笑而过，继续向前走。
方信虽然心下疑惑，但还是选择跟着她。因为他也没得选。
这段路又漫长又无聊，走的他脚下有点酸痛。
终于，底下传来流水声。
悠悠入耳，令人沉醉，心中的喧嚣一下就被荡去，闻此声似是好久不见的朋友于在岁月的旅途中寻到了你。
不知道别人，反正他是这个感觉，他跟这个声音很亲切。
她说：“之前，本想直接请你和那个少女一起来的，只是灵河不知怎的突然变凶，捣毁了几节暗道。”
原来是她！
那风肯定也是她招来的！
怀歌将手中的明珠捏碎，抬手拥抱的一瞬间，湛蓝华丽的星子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上亿个孤独的灵魂浮动轻晃，庞大却有规律，身处其间像走进宇宙星河，一片群星闪烁，璀璨晶莹。
方信眼中已闪过亿万次不可思议，他看着这群星光成群结队向前飘去，脚步也不自觉的跟了上去，怀歌走在他后面。
蓝色的光辉在一条悠长的河流上徘徊，跟流水一起荡漾，欲与其融为一体。
走近才发现河里有石阶可以通过，只是石面被水掩去，踩上去要湿点裤腿，还有可能踩空。
他停在岸边，怀歌先行一步。她在石阶上跳跃着，星光和她一起上跳下跳。
看清去路，他也有样学样。
少女越走越快，每一步都在翩翩起舞，周围的星子又聚又散，随她而起。
他边跳边喘气，心里暗暗赞叹，这精神也太好了吧！谁来照顾一下病怏怏的高三生？
往水中一瞥，水中似有人影。
自然不是他的，那个黑色的人影浮在水中，真的是“水中”，而且是水体正中间！那人不上不下的停在那，像是被时间冻结了。
方信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脚下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怀歌已经站到水面中央，她的目光也停在了水里。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呆里面很久了。”她的眼底是浮动的蓝光，说这话时不再笑了。
方信又想起系统给他讲的那个幼稚俗套故事，皇帝一怒之下，将怪物关在暗道里永生永世不得天日。
想必便是这里，想必他就是怪物。
只是怪物没有强壮的身躯，是个少年身形。
怀歌伸出手，手指微微往下沉，星子们接受指令纷纷涌进水里，这条河瞬间活了过来，他们不断的向下，在那人周围围了个圈。
方信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本以为会很森然，他看一眼，便倒吸口凉气。
那人安静地睡在里面，眉目舒坦，悠然自若，并不觉自身处境危险，反而像躺在自己床上一般。他周身包裹着一件黑色长袍，他置身于黑暗，无声无息之间凝视一切。
方信平生第一次见一个人的长相能如此违和，如此极端，极致漂亮，极致恐怖，两种不可能的形态揉杂在一起找到中间的平衡，平添一种神秘危险的美感。他的美在于他的脸精致深邃如精心雕刻的玉石，他的骇然也在于他的脸被一条条宛如深渊的裂痕破坏。
他看得心惊肉跳，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裂开。
方信问：“他就是那个怪物……您的恋人？”
怀歌笑吟吟道：“恋人？人们总喜欢这样猜测，好像所有感情的终点是爱情，真是奇怪。”
她弯下腰，捧一掬河水，又松手，水从指尖离开。
“他是我弟弟。”
公主的弟弟，那不是皇帝吗？等等，那个故事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怀歌不是在说谎，那就是系统在捣鬼。
搞什么，这么复杂？
他抿着唇，等怀歌继续说。
怀歌从他的表情中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微不可测地摇摇头，“那个奇怪的东西告诉你的吧？他和国土的人都那样传，传着传着就是‘真的’了。虽然他不是我唯一的弟弟，但我是他唯一的姐姐，我也是他唯一的信徒，”说到这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方信，“忘了还有你，你现在也是他的信徒。还有之前那个少女，她真是个乖孩子。”
怀歌眼中闪烁着微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跟她之前的笑容不一样，像是遇到真正开心的事。
“她主动选择了我们，将她的印记换成了时间，把我唤进神话里，如此一来，我就能交换玩家身份。这呆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识时务的女孩子。”
方信本以为她会用“天真善良”来形容颖，看来是他想错了。无论是楚颖还是怀歌都不是什么善茬。
他又想起之前的那个少女，一阵脊背发凉，他都没有怀疑过楚颖的来处，一个封闭的密室突然冒出一个自称路过的少女不怪那一对男女冷笑直接动手，这已经不是可疑，这就是妥妥的陷阱。
方信本应该察觉到，但当时他跟楚颖都处于差一点被干掉的境地，到头来是他单方面生出同命相连的感觉，被少女耍的团团转。
楚颖之前问他什么？
问他，他的编号。
他不知道编号有什么用，但之前那对男女见他的第一反应，与其殿内其他玩家的神情，他确信编号定不能随意告诉别人。
还有颖态度的变化，后来什么都没跟他说就独自跑了。
所有的细节慢慢从镜花水月里浮现出来，每一个都令他心惊胆颤。
他搞不懂少女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信问怀歌，“她帮你有没有谈什么条件？”
此时怀歌已经坐在灵河旁，脚在水中轻轻晃，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没有，她是自愿的。”
方信心底一沉，楚颖的身影在他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猜不透。
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更简单的傻缺。
怀歌瞟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你若想见她，我现在就能让她来。”
方信马上摆手：“不了不了！”他现在还乱着，一点也不想见她。
怀歌做了一个OK的手势，看样子还是新手，不怎么熟练。
“既然这样，我们来谈条件吧。”怀歌不跟他客气。
他心里敲起警钟，后退半步。跟他谈条件，他有什么好谈的？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文不武。就他，不是去做强制苦力，那就是去做廉价饲料。
怀歌目光中噙着笑意，她指了指她水下那位弟弟，“他现在的身体快到极限了，需要换个新容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帮个忙。”
“……不了吧。”方信也只有这一个身体，给他那他用什么？
怀歌叹了口气，“我想也是，所以另有请求。”
周边的星子又动了，它们这次全部汇聚在一起，拼命地融合化为一体，幽暗的蓝光瞬间闪耀出无限的光明。而后一只墨色的三角锥出现在他面前。
方信鬼使神差抬起手，三角锥乖巧地落在他手中。
什么情况？几何体成精了？
怀歌：“离开这座古堡，它会指引你方向，你去太阳神殿，把它放在主神像额前。”
然后，没有然后了。就这么简单。
“不知你乐不乐意？”怀歌目光真诚，诚心发问。
“乐意，非常乐意。”这个回复下的比之前做选择题还快，他怕他再不快点就被丢进去当容器了。
她久违舒了口气，“多谢，作为报答，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吧。”
等她说完，她便让他自行离开。
灵河之水又汹涌起来，脚底下的石阶往不断上抬露出水面。
水下那个人影动，黑暗晃的一下，消失不见。
在公主的凝望中，他转身往回走。
流水声消失了，楼梯消失了。
走到颖和他待过的密道，一盏盏黯淡的灯光还在那。
只是这里没有少女。
如此，他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
【恭喜玩家方信获得A级NPC的信任，领取新副本《太阳神谕》，请尽快找到副本切入口。】
【恭喜玩家方信成为神秘boss的忠实信徒，当前，您的信仰值为6%，你的恐惧值为96%。】
【因特殊原因，此副本运行时间缩短至两小时，请尽快通关。】
【恭喜玩家方信获得超S级道具「时间锥」】
【结算积分，当前你的积分为600点】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呵呵这回这玩意终于报喜不报忧。
他靠着墙坐下。
说是“坐下”不如说是“倒下”。
终于没人了。
他想。
他缩在一角，仰着头，平静地与那盏孤灯对视。
“你还发呆，发什么呆呢？那个女的又要来了！该跑不跑？找死啊！”那只一向贱兮兮的魔音憋住一点有用的信息。
方信一怔，“那个女的”不用说就是楚颖，他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一下。
他是跑还是不跑？
一来他不知道颖从哪里来，再者他还不一定跑得过她。
之前也算是见识过人家逃跑的速度，怀歌并没有向楚颖提起他，如果他现在跑那就表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以少女的疑心说不定发现异样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
他不能跑。
“是你吗？方信！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欢悦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一转身就见她满脸欢喜，脸上蹭了一点灰，但人依旧活泼精神。
方信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怕笑得太僵硬露出了马脚，只得微微点头。还好他之前消耗了大半体力，现在人脸上的憔悴掩盖了心中的波涛汹涌。
“洪水来后，就不见你踪影，还以为你被冲走了，没事就好。咦，你怎么只湿了裤脚？”
方信心里吐槽道，你自己的衣服可一点都没湿，我湿个裤脚你就一惊一乍，那水那么凶，我就不信你躲得过。
吐槽归吐槽，他进那个神殿后身上的衣服就自然干了，过灵河时粘的水却没有干。听怀歌说二者是一条河里的水，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双标”。
“哦，泡了点水。”
方信放弃了，反正他也不会编谎。不怀好意的是对方，而且她也不是一次两次怀疑他了，不差这一次，只要她不先撕破脸皮，他还有机会。他倒想看看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女未表现出异象，关切道：“这样啊，没事就好！”
她上前，想扶他，“我们走吧。”
方信却猛然甩开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