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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煮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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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阳光倾泻,沙发上毯子里的人伸着懒腰。
许麦将头探出毯子,眼皮像被粘住了一样,睁不开。
阳光一点点把大脑的灰尘拂开,撕心裂肺的记忆也渐渐涌出来。
他猛地坐起,手紧紧抓着毯子不放。
今天凌晨的时候,他没盖毯子,只随便盖了几件衣服。
是姜琰。是姜琰给他盖的!
姜琰呢?姜琰在哪?
空旷的客厅里,没有凌乱的酒瓶,没有沾血的衣物。
地板光滑,饰物整齐,比他每次打扫完还要干净许多。
他头昏脑胀地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卧室。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和枕头仿佛从没被人动过。
呵,昨晚做了个好梦。
姜琰怎么会舍得让徐影一个人回北京。
“许麦!?”
“砰!”
大门被关紧,姜琰沙哑的喊声穿透耳膜,落在了他心上。
“我在这儿。”
许麦一走出去,就见他提了两大包蔬菜和各种肉类。
“你,口味应该没变。我随便买了点,中午我做给你吃。”
姜琰推了推眼镜,嘴角极其僵硬地弯着,就差把不自然和讨好写在脸上了。
许麦轻笑一声,“好啊。但是做得不好吃,你就走。”
“行。”他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
厨房很快响起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夹杂了一些急促的水流声。
他对许麦家里的设施还不熟练,没料到一个小水龙头的水压会这么高,T恤上溅了不少水渍。
许麦削了个苹果,用小刀划块,再用刀尖戳着吃。
他许久没看姜琰煮饭,虽然不打算帮忙,仍旧站到那狭小的厨房里去。
两个人挤在那空间里,自然施展不开。
不过看许麦兴致勃勃的样子,姜琰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在他旁边绕来绕去。
“你上次说,除了你们物理老师,其他老师,都在学校里见到了?”
“是啊,他太老了,几年前就退休了。”
姜琰将切好的肉丝放进盆里,再将料酒和姜蒜一并和进去,正用手抓匀。
他两只手都沾了油,没法接东西。
许麦又用小刀划一块,递给他,“吃苹果。”
姜琰怔愣一瞬,动作停下,“你先吃,我现在不方便。”
“现在可以了。”许麦递到他嘴边,只需要张张嘴就能吃到。
“好。”
姜琰张嘴咬下,嘴皮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刀面。
“你切块切好了再吃,这么弄太危险了。”
“嗯。”
姜琰低下头继续腌肉,看不到许麦喉结压根克制不住,滚动了好几番。
可能是熬夜的缘故,姜琰的唇色成了浅粉色,皮肤却又白又透。
刚才他碰到刀面的时候,只要他稍微一用力,鲜血就会从粉色的唇里流出来,沾到白瓷一样的皮肤上。
就像,雪地里的玫瑰。
如果真流了血,许麦觉得,他可能会忍不住过去舔一下。
那血,应该是甜的吧。
该死,血液可是很危险的,他想死吗。
说到红色,姜琰戴红色的颈链……应该,会很好看……
“有没有打算,以后当班主任?”
“……嗯?”许麦拍拍脸,强迫自己回神,“你说什么?”
姜琰停下动作,眼里满是担忧,“我听别人说,酒喝多了,脑子会变迟钝。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就知道管我。我脑子好得很。”
“诶哟!”姜琰惊叫一声,有些无措地舔了下嘴唇。
一滴料汁溅到了他脸上,就在嘴角旁边。
许麦刚想伸手,就对上他求助的眼神,像一只,崴了脚的小狐狸。
“要我帮你吗?”
“你愿意就好。”
他抬了抬下颚,嘴唇微张。
许麦用指腹擦掉那料汁,还意犹未尽地蹭了几下。
眸光闪烁,再对视下去,眼里的慌乱还能压下去吗。
“你……”
他匆忙撤回手,望向别处,“我不想看一个脸脏的人。”
“哈哈哈……”姜琰沉吟着笑了一会儿,鸦绒般的睫毛遮住了浅眸。
“你笑什么?”
“你让开一点,”他朝许麦背后的电饭煲挑了挑眉,嘴角一直扬着,“我刚才,是突然发现忘煮米饭了。你……”
他又笑个没完:“你想煮饭吗?”
“想让我煮饭,刚才就说啊。”
许麦偏过头小声嘀咕,手却已经拿了帕子擦锅。
“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舔掉了嘛。”
许麦瘪着嘴,“你就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我的错。”姜琰现在可不敢过分逗许麦,连忙转移话题,“老房子里有些物件我想带到北京去,这两天我就睡到那边。这样你也方便……”
“呲——”
许麦一下子将开关掰到最大弧度,水流借着极高的水压强烈击打锅底,大片大片的水花溅湿他们的衣衫。
“哎呀不好意思,可能酒还没醒。”
许麦眉眼弯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抱歉。
“……”
姜琰平静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挤了一泵洗洁精,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把他推了出去:“出去。不想帮忙就直说。”
“我没不想帮忙,我是真忘了。”
许麦正想辩驳一番,厨房门却已经被姜琰锁上了。
湿衣服贴着肚皮。往小了说,“影响健康”;往小了说,“影响市容”。
许麦走进卧室,左思右想挑了一件最小的白衬衫。
他拍了拍门,嘴巴一张,那个字却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
“……我,我给你拿了件衣服。”
“衣服?”
姜琰并不打算开门。许麦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个乖张莫测的人,鬼知道他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你,不是衣服湿了吗……对不起,我刚才是真的忘了。”
许麦压低声音,脱口而出的语调让他自己也感到陌生。或许,那就是委屈。
上午热烈的阳光突然撒了他全身。
姜琰打开门,就站在闪耀的光流里。那些软软的发丝随着轻风浮动,银框眼镜边缘镶着金。
琥珀眼瞳在金光中绽放。这是即使他去北京去得再频繁,也不能见到的沙漠向日葵。
“呼。”姜琰松了口气。将才那隐隐颤抖的闷声,听上去就像哭了一样。
“谢谢你。我,去卧室换吧。”
许麦极其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等等,你有别的衣服吗?这衬衫好像太透了。”
姜琰将手伸进袖子,能够很清晰看到布料里的肉色。
“当然有,你自己挑吧。”
“好。”
许麦领着他进卧室,拉开挂着当季衣服的柜子。
柜子里挂满了衣服,清一色的黑白色。想找到一件鲜艳暖色调的,都是不可能的。
姜琰是存了私心的,他想看看他弟弟如今的生活状态。
从昨晚到现在,每多了解一分,心就多被割了一刀。
衣服看了许多,他面上强扯的笑意再也撑不住。
“许麦,你平常穿的最多的,是哪件?”
许麦拎了拎身上的黑色卫衣,毫无温度地笑了,“这件。要我脱给你吗?”
“……不用了。那就这件吧。”
姜琰随便拿了件白色无帽卫衣,丢到床上,就要开始脱身上的T恤。
一截白里透红的皮肤露出,灰色运动裤松紧带上方,扁平的腹部中几块薄肌隐隐向内凹陷。
由于上衣的水渍,那些部位看上去湿湿黏黏的,腰部腹部下的松紧带也湿了。
许麦移开眼咳了几声:“我下楼买饮料。你快点,马上中午了。”
他捂着喉结到玄关换鞋,平时随便一穿就好的鞋变得格外难穿。
好不容易把脚放进去,鞋带竟然又打结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哈?”
他动作慌乱,一截鞋带都能缠成一团。
“怎么长大了反而手笨了。我来帮你。”
姜琰也蹲下身,慢条斯理地一点点解开鞋带。
并不复杂的绳结,他刚才怎么就解不开呢。
两人近在咫尺,他的额头甚至触到了姜琰的发尖。
姜琰仍如少年时那样,做事不慌不忙,就算是鞋带,也要争取系出漂亮的蝴蝶结。
骨节分明的手慢慢被白色带子缠绕,逐渐往上,是白皙似玉的锁骨,是垂下领口中的诱人躯体。
“好了。我们走吧。”
“嗯……不对,都快十二点了。你去炒菜。”
他哪里想喝饮料,与其喝那些勾兑糖水,还不如喝酒来得畅快。
姜琰摇头反对,执意要跟着去,“我还不知道你们小区里有便利店,我得找找位置。”
他直接挽住许麦手臂。这下好了,许麦再也不反对了。
兆祥小区里的人对许麦很熟悉,可水丽一期里的人完全不认识许麦,许麦也不认识他们。
“不是说楼下吗?怎么还没到。”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了。放手。”
在姜琰眼里,许麦背后有翅膀。他一放手,他这好不容易抓住的弟弟就会逃走。
“不放。我们走快点。你现在走路都这么慢吗?”
许麦刻意将脚步放得更慢,自以为眼底的笑意藏得很好,“对。不爽就放手。”
“……”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说什么话就会非常别扭。
姜琰思索着开口,“你大学谈那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和她早就没关系了。”
这话语气极其生硬,姜琰作为结过婚的男人,怎么会捕捉不到这些。
“确定,不是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