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扇铁门》灯前祈

1、三扇铁门

　　“轰隆隆！”老旧的绿皮火车不稳地穿过了隧道。
　　“呼~”
　　冰凉的水刺激着脸上每一个毛孔，我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舒服地令我忍不住长呼一口气——火车上的空气太混杂了。
　　我甩了甩脸上多余的水珠，随手拧上了正在“哗哗”淌水的水龙头，一抬眼，我的心脏一怔，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透过镜子，我与那人交换了视线。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得我有些发毛。
　　我侧开身来，朝着车厢的方向走去。
　　K字开头的火车缓缓向前，我在车窗旁边坐了下来，点开手机里的音乐，舒缓的音乐和逐渐远去的景色使我的内心逐渐沉浸在这奔波之中。
　　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我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面，光线的变化，迫使我去抬头看他。
　　“这次是要去哪儿？”
　　是刚刚在洗手间遇到的人。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播放，他的声音有些朦胧。我只愣愣地看着他，这样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
　　“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扯了扯嘴角，表示抱歉，“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他似乎没有很在意，而是低头笑了笑。
　　莫名其妙。
　　“你真的是和小时候一样，记性真差！”
　　他不清不楚地来了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说得我有些发懵。
　　“你是？”
　　“专程为了你而来。”
　　我愣在了原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出什么反应好，大脑不断提醒我要对他设防，可是我的心却不这样认为，它对他似乎毫无保留。
　　“阿素？”
　　这个不生活在我世界里的名字，说起来却不怎么拗口。
　　他的笑颜展开了，说道：“是我，尖尖。”
　　看向他的眼神逐渐明朗起来，他身上那厚厚的雾，也被一层一层地拨开。
　　“是我，程尖尖。”
　　他看向我的眼神炽热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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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漫天的潮水铺天盖地地袭来，掠夺了我的呼吸。我感觉我的身体在不断下沉，眼前的光亮越缩越小，小到像一个井口。
　　意识渐沉，恍惚间我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
　　“咳咳，咳咳！”
　　我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被呛到的滋味说不上好。
　　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环顾四周——一个陌生到令我心慌的地方。
　　“这是哪儿？”
　　不远处，一列像中世纪士兵一样的装扮的人踏着步伐走来，震得脚边的沙砾像音符一样跳动。我竟从内心没缘由地升起恐惧来。
　　其中一个人突然间瞪着牛眼朝我看来过来，“嗯？抓住她！”他将手中的像戟一样的兵器往我的方向一指。
　　我撒腿便跑。
　　我为什么要跑？这好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我被绑回了一个小黑屋，里面到处锈迹斑斑。
　　两分钟前，我原本将那一群人远远地甩在身后，可耳边突然传来碎碎叨叨的声音，我的身体竟也因此变得沉重起来，重到我连抬腿都是那么的费劲。
　　“程尖尖。”
　　“阿素！”
　　我惊喜地回过身去，果然见他站在我面前。
　　我们好像生来就认识，熟悉到我当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很多很多事情。
　　“别怕。”
　　他安慰我道。
　　我点了点头，他的出现确实令我心安了不少。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撬开了堵在我们面前的铁门，从里面出来的一刹那，我震惊于眼前此景。
　　“好像钢铁世界哦！”我笑嘻嘻地跟阿素分享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没两步，我就落下了好大一段距离。
　　“我们要去哪儿？”
　　我小跑跟上去，紧贴在他身边。
　　路两边高耸入云的铁壳子里，似乎有人在打铁，一下有一下的噪音，惹得我心中阵阵不安。
　　我们就这样走着，一直走着，路两边来来往往许多人，但是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他们的眼中没有我。
　　我的意识有些混沌，就当我捡起路边上一块小小的铁饼时，我却突然间清醒过来。
　　那些人，周围的那些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有声音又在耳边碎碎叨叨地响起，身体异样沉重。
　　我在干什么？我在等着他们围住我、困住我。
　　“跑！”
　　这个声音穿透了一切，扣动了我的心弦。
　　“阿素！救我！”
　　我回过神来，呼救。
　　他穿过人群，一把将我拽了出来，我们将大波大波的人甩在身后，不停地向前奔跑着。
　　近百米高的烟囱呼隆隆地向外喷薄着浓浓的烟雾，掩住了本就不蓝的天空，铁壳子里一下又一下的声音变得格外有节奏，声音越放越大，似乎要冲破我的耳膜。
　　或许这样才是安全的，这里才是安全的。我的心竟然会这样想……
　　“程尖尖，停止你的思考！”
　　“嗯？”
　　抬头看他的一瞬间，那些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进去！”
　　他把我甩进一个铁壳子里，转身利落地将门拴上。
　　“这是哪儿？”我内心无比疑惑。
　　越过门槛，抬眼，竟然是一座高山！
　　“屋子里怎么会有山？”
　　“爬上去！”
　　这是阿素对我说的。
　　“不可能的，它太高了。”
　　我爬不上去，我爬不上去的，我坚信。
　　他没有说话，反而一把把我拉到门口。外面那些人还在不停地撞着门，像妖魔鬼怪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爬上去，还是等他们闯进来，你自己决定！”
　　这一刻似乎别无选择。
　　“我爬上去！”
　　万丈高山，到处都是荆棘，虽然在这里我的意识总是混沌的，但是痛感却无比清晰。
　　太累了，太累了。
　　我忍不住想要歇一歇，速度便降了下来。可是我却被什么抓住了脚腕。
　　我回过身去，看到是那群人冲破了门，一点一点向我扑来。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从我的喉咙发出，那种无底恐惧将我笼罩，我拼了命地将他们踹了下去，拼了命地往上爬，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感觉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将我往上吸，令我轻松了很多，我心中一喜，却也忘了抬头看看那是否代表危险。
　　有人拉了我一把。
　　“阿素？”
　　我不解地看向他，底下的人已经没来追了。
　　“前面危险。”
　　我抬头看，那巨大的黑洞欠一点儿便要将我吞噬。
　　一阵后怕。
　　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我们终于爬到了山顶，那一扇铁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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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铁门，那是一个理想的国度。
　　鸟语花香，却看不见一个人。
　　这里实在是太美了，美到令我沉醉。我觉得自己就应该属于这里。
　　春去秋来，冬雪消融，我和阿素似乎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四季。在冬日里扑蝶，在夏日里落雪……
　　满树的千纸鹤随风舞动，我轻轻倚靠在他的身上，百般依赖。
　　“呀，小狗！”
　　我不可思议地指着前方正在撒欢的小狗，追了上去，没注意身后阿素的表情渐渐碎掉了。
　　“你要去哪儿呀！”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那条哈巴狗身后。
　　忽然，它拐进了一条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是？”
　　我在这儿生活了良久，却从未见过眼前如此破败的景象——脏的令人不可思议。
　　“阿素。”
　　我回过头去，他正好跟来。我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到我身前去。
　　我们对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感到疑惑，想要对其内里一探究竟。
　　我一脚踩在腐烂之上，瞬间胃部的酸水就要翻上来。
　　我从未想过一片祥和之下竟会有如此腐烂之象。
　　臭气熏天。
　　扒拉开黏糊糊的液体，一扇铁门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知道它代表变故，可我实在不舍这里的美景。
　　“走吧！”
　　这是阿素对我说的。
　　“去看看不一样的光彩。”
　　听了他的话，我想是受到了鼓励，铁门缓缓被我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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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吹得我脸上凉凉的？
　　我睁开眼睛，海风拌着咸咸的气息向我吹来。推开门，这是一座小小的岛屿，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渔村。
　　有人，有劳作，有欢声笑语，有勾心斗角……
　　空气是腥的，前路是未知的……
　　我久久伫立，知道一声鸣笛将我思绪拉回。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等到恢复光明，对面坐着的人却不见了。

　　“那天你看到了什么？”这是第无数次的询问，一样的口吻。
　　“我……”我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记忆却突然被拉回初见的那一刻，那么地不可令人置信，时间也仿若停止了，我的心……似乎也跟着停滞了……
　　“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气微燥，阳光正好，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将视线慢慢放远，落在不远不近的树冠上，落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人人可以穿过的空气，一吸一呼间彻底与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
　　我将阳光藏于指间，
　　云卷云舒，
　　从此璀璨照前路，
　　策马扬鞭赴梦想。
　　从今往后，又是山高路远、山水兼程。

　　成长就是千万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