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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能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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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徐清妙心中最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但既然师弟的孩子还坐在膝头,她不免为他多考虑一些。
她的心中也实在是有几分好奇,师弟明明说过觉得自己无能教导后裔,此生不愿延绵子嗣,怎的如今却有了血脉传承?
但是这话说来定会伤了无惑的心。
沈无惑其实也好奇这个问题,他从前也央着师尊问过答案,可师尊每次都只是笑而不语,不晓得今日师尊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圣人露出思索的神情,而后道:“惑儿,将你的尾巴给你姑姑看看。”
“咦?”尾巴好像有自己的思想,不待沈无惑反应,立马就从法衣下显化了出来。
圣人虽自己不穿这些法衣,但小徒弟的尾巴实在是个大大的问题,如果他不想每天给爱徒缝补衣裳,那么就得在此事上做出抉择。
沈无惑马上低头,弯腰去捞尾巴,然后急忙忙地把尾巴抱在了怀里。
明明他化成人形的时候,腿也没那么长啊!为什么每次尾巴都会坠地?沈无惑实在迷惑不已。他想到刚才师尊说要把尾巴给姑姑看,那要怎么看呢?按理说尾巴一露出来,姑姑就能看到,但是只这样给她看,好像有点不太足够。
五岁多的沈无惑沉默了一下,微微侧过身子,把自己团在怀里的尾巴捧到了徐清妙面前。
他犹犹豫豫地说道:“姑姑,这是我的尾巴,给你看一下下。”
那穿着云朵般洁白衣裳的孩童,捧着一条晶莹的龙尾仰望着她,盈盈的眼睛像是含了千言万语,期待着她的回应。
徐清妙有些呆呆地摸了摸那条小小的尾巴,指尖像抚摸花瓣一般温柔。那轻柔的触感在沈无惑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只见那孩子雪白的脸上渐渐晕开了粉意,两枝晶莹的龙角从乌黑的发间萌发出来。
“姑姑,姑姑看到了。”她有些恍惚地说道。
沈无惑难得知晓什么叫害羞,觉得脸儿与耳朵都热热的,也不敢抬头看人。
圣人不知怎么就笑了。
徐清妙望见他的笑容,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说,惑儿的另一位亲人,是真龙一族的某位?墨鳞金角,倒是十分少见。”
不过,师弟和真龙一族?他昔年也不似有什么心爱之人的模样,怎么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一个?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徐清妙欲言又止,当年师弟出门历练,回来时也会与她叙话。那些与她叙话中提起的真龙族子,往往充当着手下败将这一角色,零星几个别的,也不过是萍水之交。
至于当年那个追在她师弟身后闹着要结道侣的,明明是一条粉龙呀!现在坐在她膝头的这一条幼龙,明明是条货真价实的墨龙,鳞片也不像染的。
听闻徐清妙的话语,圣人未曾给予肯定。
“我亦不知。”圣人语气坦荡。
他既如此说了,徐清妙自然也就信了,毕竟圣人又怎会说谎呢?不提他的性子,单说以他的身份修为,实在无需做出这无谓的欺瞒。
只是这样一来,真相未免更扑朔迷离了几分。毕竟连抚养沈清寰之子、手眼通天的圣人都不知晓这孩子的血亲是谁,那其他人就更不知晓了。
徐清妙看着正在玩自己尾巴的沈无惑,目光中顿生怜爱之情。
“既是如此,那清妙日后自会派出人手,去真龙一族处好生打探一番。”
此事未曾得到答案,徐清妙便暂时放下,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敢问圣人,五色神石,真的存在吗?”迟疑片刻,徐清妙还是说出了这样大胆的话。
“你倒是敢问。”圣人看着她,话中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他知晓徐清妙此言背后抱着的是什么心思,正因如此,才不得不怜悯她。
毕竟沈清寰当年,便是因着盗窃五色神石的罪名,才落得那般下场。而五色神石在世人眼中一直是上古传说之物,从未有人亲眼见到过,徐清妙一直怀疑当年是有人虚构罪名,栽赃师弟。
一声叹息幽幽响起,徐清妙难免脸色一白。
她本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只是这些年来许是心魔渐生,七情六欲渐渐脱离了掌控,几乎成了一种病症。她本有压制之法,偏生今日大喜大悲,刚刚经历了一场心魔的拷问,难免失神。
何况面前坐着的是那位圣人,此处又被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实在不必担忧太多。
这时,那温柔如朗夜月光的声音再次响起,“五色神石确实存在,也确实可以补天,昔年你师弟确实身怀一枚刚刚出世的水神石。”
“刚刚出世?神石不是上古之物吗?”徐清妙顿时愕然。
她急迫地说道:“还请圣人教我。”
圣人笑了笑,不缓不慢道:“五色神石的传说源自上古,乃上古神魔创世所用,世间无物不可被它们弥补。具体的我也不多说,徐掌教应当知晓。”
他复又对着沈无惑询问:“那么为师聪明的好徒儿,可知晓这五色神石是何物呀?”
沈无惑暂时放过了自己的尾巴,向自家师尊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师尊昨晚看的书里有说过这个东西。”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师尊看了什么,当然是因为师尊又找了理由给他增加课业。
圣人得了爱徒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也不考校他更深入的东西,毕竟徐清妙还在等着他的回话。
“上古的五色神石既因补天而闻名,自然是被消耗了的。如今既想再得,那么自然要再次炼制。”他看着徐清妙苍白的脸,继续说了下去,“而令师弟当年,便得了金木水火土五色神石中的水神石。”
徐清妙容色苍白,低头呢喃一般问他:“那也只是一块水神石,既不是五块神石,那便并无用处,何至于罗织罪名,让师弟落得那种下场?”
“更何况……”徐清妙猛然抬头,语气疑惑,“更何况师弟向来高洁,怎可能贪墨一块所谓的神石?他怎么,怎么就不能将那石头舍出去?让那群大义凛然的道君仙君自顾去抢,何至于此?”
她声音低低,隐含哽咽,如午夜冤魂悲泣。
圣人凝视她片刻,缓缓道:“你便如此信他?要知道五色神石之秘向来少有人清楚,世人常以为得了神石便可飞升。此界修仙之人,到头来大都不是为了“成仙”二字吗?”
“他不屑于此。”徐清妙的话音斩钉截铁。
听闻此言,圣人不再细问,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她怀中安静倾听的孩童。
良久,只听圣人叹息道:“他不屑于此,可却不舍得,也不能舍得。只要他是你认识的那个师弟,他就永远不会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