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记忆》水云公子

4、江言

　　六月下着雨的盛夏，校园内气温不升反降，雨后蝉鸣依旧聒噪，但如今它们只能偃旗息鼓。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无数个泥泞的鞋印交叠，雨水的潮湿气味与土地的腥热气息掺杂在一起，着实让坐在走廊一侧尽头的陈玉念烦恼。
　　明净的玻璃窗上布满了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受到了大雨的波及。
　　正如同地理老师所说，夏季季风光临了这座小城，吱吱呀呀的电风扇，还有飞舞的蓝色窗帘布，像是少女失控的裙摆。

　　一个平静的夏日下午，天朗气清，适合在家里的藤椅上吃着西瓜，吹着风扇，而不是面对连堂的三节数学课。

　　陈玉念望着窗户外昏暗的天空，突发奇想，拍了拍同桌的手肘，问道，“赵玉涵，你准备去z市上学吗？”

　　“嗯？”赵玉涵从题海里抬头，手肘微微收回，卷起卷子一角，迷茫的摇了摇头，“不知道，高考之后再说吧。你想去z市？”

　　“有点，”陈玉念点了点头，“毕竟是省汇城市啊，经济肯定比咱们这好。”

　　“那确实，不过，”赵玉涵顿了一下，“咱们这离w市也挺近的，拿不也挺发达的吗，而且也是省汇城市。”

　　陈玉念思考了一下，道：“还是算了吧，不在一个省，户口太难拿了。而且，我还挺想看看z市的天，他们说z市的天一直是灰蒙蒙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比下雨天还要灰。”

　　说完，陈玉念就瞥向外面的天空，眼神中

　　赵玉涵思索片刻，不久便放弃了，“管他呢，不过天肯定是没咱们这好。”

　　赵玉涵说这话，虽然有一点对于自家家乡的偏爱，但也不算完全瞎说。

　　作为全国唯一一个连续十年当选永久性宜居城市，山水茶都，北国江南，含金量自不必说。

　　作为学生，陈玉念对这些什么“创文”“宜居城市”的概念不算很清楚，对于每年城内的“创文”活动唯一的参与感就是老师吩咐的清洁与大扫除中。

　　而这点还体现在，直到上高中前，陈玉念还一直以为所有地方的天都是蓝的。

　　陈玉念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赵玉涵收起话匣子，又开始埋头起来。陈玉念也收起视线，看着教室正中央的时钟，叹息一声，也随赵玉涵一同去知识的海洋里一同畅游去了。

　　时针刚刚转过半圈，周围开始响起翻卷子的哗啦啦声，偶尔还伴随着几声窃窃私语，和未知人的叹息声。

　　“陈玉念，你数学作业交了吗？”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带着黑框眼镜的组长便走到了她身侧。

　　“该交作业了，咱们这一排，就剩你了。”

　　陈玉念面色慌张，忙钻到课桌里，杂七杂八地翻出一堆卷子，本就不算宽敞的桌子立马被卷子淹没，而最后桌子底下冒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面露难色道，“我的卷子丢了，找不到了暂时。”

　　“行，”组长倒也没为难她，拿出贴纸，将其他卷子夹到一侧，“我先记下你的名字，写完之后，你自己去找老师划掉名字。”

　　“好，”陈玉念吐出一口气，“谢谢，我自己一会去找她。”
　　组长没有多言，径直从后门走了出去。

　　赵玉涵听到两人的声音声音，微微侧首，看见组长走了之后，皱眉道“昨天的卷子都挺简单的，都是统计类的题目，你没做完？”

　　“不，”陈玉念否认道，“我根本没做。”

　　“……”赵玉涵眼睛微微睁大，“你疯了？想挨老李的骂是吗？老李要知道的话，又要请你去办公室‘喝茶’了。”

　　“我也不想啊…”陈玉念有些无奈，“卷子每次都从左往右发，我这属于全班最后一个位置了，发到我这，又没有卷子了。”

　　“讲台上找过了没？”

　　“找了，没有。”

　　“那怎么办？最近学校打印店没开门，印不了，要不你去问问老师那里有多余的吗？”

　　“不用，我自有办法。”陈玉念挑眉。

　　看着她这幅胸有成竹，眉飞色舞的样子，赵玉涵心领神会，“江言那里有？”

　　“嗯，统计学文科理科用的是同一种卷子，我之前让江言每次他们班的卷子都给我留一份，他手里应该有多的。”

　　“噢，这样啊…”赵玉涵嘴巴成了夸张的O形，暧昧笑道，“真贴心啊。”

　　“我要有这样的朋友，该有多好啊～”赵玉涵特意把“朋友”两个字念得很重，眼睛里溢满了促狭的笑意。

　　“…我先去了，我去拿卷子了。再见。”陈玉念红着脸起身，低着头，把手里的卷子收起，塞到了某个课本之下。
　　“好，去吧。记得早去早回，别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咚咚咚”，耳边传来轻轻的敲窗户声，江言怔愣，撎眸，果然，模模糊糊的窗户后面露出一张熟悉的可爱面孔。

　　他眼中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抽出几张纸，擦了擦玻璃，随即打开窗户。

　　“你们班下雨天关着窗户不闷吗？”一个小脑袋冒了进来。

　　“外面有些吵，我看着就关了。”江言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陈玉念，不自觉笑道。

　　“这样啊…”陈玉念思考着

　　还没等她下一句，就又听见了另一道男声，“江言，你小女朋友又来了啊。”江言的同桌也笑道。“这次是来还数学笔记的吗？”

　　江言同桌声音不大，但还是引来了很多人侧目，暧昧的眼光，反复在两人之间逡巡，甚至已经有胆大的已经开始吹起口哨，鬼叫了起来。

　　本来准备悄悄地来，没想到还是引起那么多人关注，虽然已经被起哄了很多次，但陈玉念还是不适应，不禁脸红了起来。
　　她速战速决道：“最近那张统计学的卷子，你有吗？”

　　“统计学？”江言微微蹙眉，“2013浙江的？”

　　“对，你有吗？”

　　“有，”江言回到座位上，抽出一份天蓝色文件夹，上面备注：文科某学生专属。按照时间，不多时便翻出了那张卷子。

　　“给，你看看是不是这张。”江言把卷子递给陈玉念。

　　陈玉念接过，大概扫视了一眼，展开了笑颜，“对，就是这个，谢谢啦。”说完，扭头就要把窗户关上。

　　谁知江言秀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按住窗户，陈玉念的力气自然拗不过他，一下
　　江言看了看窗内一旁眼神中透露出强烈八卦欲望的同学，再看看窗外正像个木头，直愣愣立在那里，一脸懵的陈玉念，尽量压低嗓音，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确认道，“今晚你们班是历史晚自习是吗？”

　　“是。”陈玉念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忙慌张说“我知道了，你先把窗户关上，行吗？”
　　“不用了，”江言笑道，“还是开着好，空气确实有些闷。”

　　“…好，那我先走了。”陈玉念说完就赶紧转身离开了，走的飞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言看着她的身影，觉得有些好笑，半掩着窗户，回到了原位上。
　　结果刚坐回去，同桌就拿笔盖戳了他的小臂一下。

　　“你俩真没确定关系？”同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江言淡淡回复道。
　　“看着不像，”同桌嗤笑，“她每次来，你的眼睛就像黏在了她身上一样。这还没确定？”

　　“真的，至少目前是。”江言有些无奈。
　　“行吧，你们这么说就这么说吧。”同桌撇嘴，“好多人不信。”
　　“…他们私底下都这么说？”江言微微蹙眉，“以后别这么说了。”
　　“为什么？”同桌直起身子，坐直了。
　　江言翻过一页书，头也没抬，淡淡说道，“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
　　“哦，这样啊。”同桌有些尴尬，挠挠头，“那我跟同学们说说，别让他们私底下瞎传了？”
　　“嗯，谢谢了。”江言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