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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照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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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一响,杨逸飞似的逃离了教室,好在英才班位置偏僻,一路上没遇到人挤人的盛景。
还没来得及庆幸。门口处,杨岩志踮着脚尖冲他挥舞着手臂。“儿子,老爸在这儿!”
杨逸扶额狂走,假装那里空无一人。
“哎?哎?走这么快呢?”杨岩志两步追了上去,搭上了杨逸的肩膀。“你先上车,爸爸进学校找老同学聊聊。”
杨逸闻言来了精神,也搭上了杨岩志的肩膀,两眼放光。
“好极了,老爸。快去,你现在就去。顺便跟老李头说说,能不能把我从英才班给整出来。”
二人相视而笑,杨岩志用手点着杨逸的鼻头,“哈哈,臭小子,有压力了吧!”
杨逸表情夸张,满脸苦笑。“何止是有压力啊!老爸,您快收了神通,放儿子一条生路吧。”杨逸性格放荡不羁爱自由,把他放在高压的环境里,他只会像条上了岸的深海鱼,在不声不息间,内爆而亡。
“这样,你先适应一个月。第一次月考如果你从英才班掉了出去,我不再干涉。”
杨逸满脸兴奋道:“这还不简单!”
杨岩志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杨逸的肩膀道:“不怕丢脸呐?”
杨逸尬笑了两声。
说的什么话。
丢一次脸是丢,丢两次脸也是丢,他杨逸难道还怕丢脸吗?
杨逸揉了揉脑门。
还真不好说。
“行了,儿子。去车上等爸爸一会儿,我很快回来。”说着杨岩志撸了撸杨逸蓬松的后脑勺,转身逆着人流消失在了人群中。
杨逸心情不爽,在车上坐不住,独自在学校附近转悠解闷儿。
光明高中依河而建,河岸两边,一边是学风浓厚、朝气蓬勃的校园,另一边就是烟酒气十足的洗浴一条街,中间夹着一个光线昏沉的小公园。
一般情况下,有两种人会大晚上不睡觉钻小公园里喂蚊子。一种是偷偷摸摸的地下小情侣,另一种就是专门来抓“鸳鸯”的纪律组,中间再加上个无事闲逛的杨逸。
开学第一天,小公园里人影绰绰,持续升温。杨逸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好不容易寻了个无人处坐下,已经靠近河岸边,对面的霓虹灯光刚好映在他的身上。
河风一吹,杨逸觉着自己像极了青春疼痛文学里的男主角,表情又黯然了两分,还没来得及完全进入角色,他就被旁边桥上的两个晃动的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两个人背靠着他,凭栏而站,像是发生了争执,那个瘦削的人影一手抄着兜,一手抓着单肩背挎的书包,脸扭到了一侧。
时不时有车辆上桥,一束车灯打了过去,短暂地照亮了桥上人冰冷的脸。
郝晗?
郝晗身边的中年男人往他身旁又凑了凑,举起手试图拍向郝晗的肩膀,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又放下了。男人低着头不停地说着什么,郝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杨逸的心底越来越愉悦。
这叫什么?这叫,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
“嘟嘟—”杨逸包中的手机震了震,打开发现杨岩志给他发了两条信息,催他上车回家。
杨逸心情美了,伸了伸腰,随手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准备回家。抬头准备起身,桥上的郝晗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扶着护栏,正面目不清地盯向自己这边。
又是一束车灯闪过,将郝晗的脸照亮了一瞬,冷峻凌厉。
呼吸暂停。
杨逸心虚的左右环顾,这里空荡荡一片,毫无遮掩。做贼一样,拎着书包麻溜儿跑路。
他也不确定郝晗盯的是不是他,毕竟郝晗一直背着光站,面目模糊,根本看不清眼睛。而他,整个人都暴露在对面街道的灯光下。
杨逸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脸上如果五光十色的,应该也不难看。
被他看到又能怎样。
虚什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英才班的教室里就剩杨逸跟某人的两个位置是空的了。
杨逸决定悄悄从后门溜进教室,随后就发现根本多此一举。新书还没学呢,这帮人在位置上拿着笔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无人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又或少一个人。
这是真好学!英才班,名不虚传!
很快早读铃响。
前排的邵宇毫无征兆地回头问他“杨逸,你同桌咋还没来?他请假了吗?”
错了,还真有人在意。
杨逸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邵宇又追问道:“他是走读还是住校?”
杨逸被问的一愣,“这个...”他想说这个他也不清楚,但是脑袋里又浮现起昨天晚上他在学校外面见到的那一幕。应该...是走读吧。
旁边有人抢在他前面答了话:“郝晗住校,他跟我住一个寝室,但是昨天一晚上都没见他人。”
他没回寝室?
脑中忽然闪过车灯下那一抹冰透的脸,杨逸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去跟老师说一声。”邵宇说着起身就走。
杨逸身为“目击者”的自觉,紧随其后“我也去。”
邵宇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
对于邵宇这类关心同学的老好人,杨逸一般尊称对方姓氏加妈,比如“邵妈”。
办公室里,李国玉正在摆弄他种的两盆小葱,烧水壶里的水刚刚烧开,从壶嘴里“咕噜咕噜”喷着水汽。
“郝晗啊?他没事。昨儿晚上,他父亲来请假把他接出去了。”
李国玉忽然抬头看了眼杨逸,仿佛刚刚发现他,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杨逸被问的一头雾水:“我不是来问我同桌的吗?”
“班长不是来问了吗?”
“班长?”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选的班长。杨逸看了眼邵宇,邵宇尴尬地点了点头。
杨逸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说道:“嗷嗷,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早读。”乖顺地转身要走,又被李国玉喊住。
“等等,忘了你昨天来的比较晚,班里安排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你留下来,我单独跟你说说。”李国玉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物什。
“好嘞!”杨逸又挪回了原地。
邵宇识趣地走出了办公室,带上了房门。
“说两件事。第一个,既来之,则安之。”
“是。”杨逸低着头,准备接受灵魂的洗礼。
“第二个,关于郝晗。”
杨逸耷拉的脑袋又扬了起来。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希望你在生活上能多关注一下他。”
杨逸扭扭捏捏道:“这可跟您昨天说的不一样。”
“毕竟是同桌。学习上,你确实得向人家学习。生活上,你多照顾照顾他。”
这下他也要当“妈”了。杨逸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推脱的理由,不痛不痒地答了句“知道了。”
“好了,滚吧。”
“啊?”
杨逸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李国玉的表情,确实是要放他走。
“这就结束了?”
“嫌不够啊?”李国玉拧开了保温杯,往里头慢慢注入开水。
“其他该说的你爸肯定都跟你说过了,我就不重复了。”
他爹还真没说。
“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你要是听不懂就回去慢慢体会。”
说谁听不懂?咋还骂人呢?
故弄玄虚,杨逸悄悄在心里白了个眼,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您就放心吧老师,我的心已经“安”了。
“那...”杨逸看了看眼色,“我可走了。”
李国玉被他的小动作逗的会心一笑“行了,快回去吧,别在这碍我眼了。”
杨逸关上办公室门的一瞬间,把手举到脸边,四根手指象征性地弯了弯,跟李国玉示意说再见。
对方白了他一眼“赶紧滚。”
什么“之乎者也”的,李国玉就差直接说到杨逸脸上了,让他老老实实在英才班趴着。调班?那没门儿。
至于关注郝晗,杨逸还从来没被派发过这样的任务。仔细想想,也挺是新鲜,反正除了逼他学习之外,都是趣事。
回到班里,杨逸跑了一上午的火车,老师进度赶得快,他也没心思听。一下课就有雪花般飘扬下来的试卷,邵班长说这个叫“天天练”。
杨逸翻了翻数学“天天练”,自言自语道:“这些不还没学呢吗?”
邵宇向后靠了靠,侧着脸说道:“自学啊,大家都是自学,下午老师上课直接讲难题。”
“不讲课?直接讲题?”
难怪一大早就有一帮人就在那儿抱着书死磕。
邵宇想了想杨逸的“空降兵”背景,觉得他可能适应不了强度,带着同情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是不懂,可以来问我。”
说谁不懂呢?都这么看不起人?
杨逸理了理自己的一沓卷子,有气无力道:“那我先谢谢您了。”
小马拉大车,他这匹小马驹还没出征,就要半道儿崩卒了。
午休时间,杨逸趴在桌上侧着脸,打量着郝晗一尘不染的书桌,干净的像是没曾来过人一样,没有一点儿人气。
他照了照桌面上映出的自己黑黑的侧影,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只举起来又放下的手。
他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脑海中又浮现出一闪而过的车灯下,那另外一张脸,好熟悉,举手投足间,跟他记忆中的某个片段似乎能严丝合缝地重叠,他笃定自己一定是在哪见过他。
可在哪儿呢?是谁呀?
想不起来。
......
“喂!”
杨逸猛然惊醒。这个声音听起来就来者不善。
郝晗穿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校服外套,正站在位子旁边黑着脸看他。
“怎么了?”
“口水。”郝晗好意提醒。
杨逸慌忙擦了擦嘴。
......
什么也没擦着。
“你...”
杨逸不可置信地望着郝晗,这斯也会恶作剧?
郝晗像是无事发生,坐下后就开始了清理模式,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
又在收拾,杨逸背靠着椅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郝晗收拾桌肚。他倒要看看,这方寸大的地方,能翻出花儿来吗?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杨逸从自己桌肚里掏出了一沓卷子。“呐,还有这些新发的,下午就要讲。”
郝晗接过试卷淡然地塞进了桌肚。
“你昨天晚上看见谁了?”郝晗突然发声。
“啊?”
问的杨逸一个措手不及。
“没看见,谁也没看见...隔了那么远,谁能看清谁呀,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看到,嘿嘿。”
郝晗抬头扫了他一眼,又流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低下头的一瞬间,他克制地收了回去。
“谢了。”郝晗抿了抿嘴巴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又继续捣鼓起他的桌肚。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与羞怯,与父母的分歧与争执也会成为他们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
杨逸决定把昨晚看到的东西全烂在肚子里,他本来也不是爱宣传别人私事的三八人。
“别收拾了,已经很整洁了。”
郝晗抬头望了望杨逸,这是杨逸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到别的东西,不再是冷漠,而是一种他目前说不上来的感觉,夹带着一种冰晶断裂的声音。
很久后的某一天,杨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信任缔结的声音。
“好。”郝晗的语气格外轻微。
居然真的不再收拾了。
杨逸的嘴角压制不住的要翘上天去。
随口调侃道:“你眼神也挺好啊,那么黑的天,你都能看清楚是我。”
“本来是看不清的。”
说着郝晗脸上又透出一丝压制不住的嘲讽的意味。
“后来你点亮了手机屏幕。”
靠......
杨逸上扬的嘴角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