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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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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有谁能相信一个母亲会对孩子如此狠毒呢?
生存对人们来说太过不易,相互扶持尚且不能全身而退,又怎能经得起互相折磨?
花满楼有时真觉得世人空长了双目,虽然看得见一切,却如同行走在黑暗之中。
而现在他也十分庆幸,他曾经尽力治疗过自己的双眼。
如果他没有前来找药王求诊,也不会遇见这样一个生动的她。
人生中那些看起来毫无用处的过去,竟会在未来的某个瞬间豁然开朗,原来每一个相遇都是命中注定,只是当时的自己愚蠢看不清楚。
日光是这样的灿烂,穿过树叶的碎影是这样的斑斓,花满楼握着晚云烟的手,感觉到她细细的脉搏跳动。他仿佛看得见弥望的绿野,向大地尽头伸展而去。
活着吧,活着才有一切。
花满楼低下头,轻轻吻在了晚云烟的额头。
她有点羞涩,轻轻推了推他:“你干嘛?”
花满楼站起身来:“走吧。”
晚云烟诧异:“干嘛去?”
花满楼说:“去见见你娘亲。”
晚云烟震惊:“什么?”
花满楼说:“究竟是不是她杀的人,还得再去问问才行。”
晚云烟不解地站起身来:“你是说人不是我娘杀的?”
花满楼说:“就算真是她杀的,还有那本剑谱呢。”
晚云烟反问:“剑谱?”
花满楼说:“你娘杀你爹为的是复仇,她可没有必要拿走那本剑谱啊。”
晚云烟却怀疑:“她不会吗?”
花满楼就笑了笑,摸了摸晚云烟的头发:“你也是不懂她。”
***
日照偏斜,一转眼来到申正三刻,正午浓烈的阳光已经撤去,晚风徐徐展开了序幕。
晚秋月在床上打坐,侍女们在旁边收拾行李。
过了一会东西收拾好了,侍女们就退到门外去了。晚秋月仍坐在床上调息,可她的心绪却无论如何安宁不下来。
慕天河……这个她人生最大的对头终于死了。可她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被另一种十分浓烈的恨意席卷。
太便宜他了……晚秋月的心底如此感觉,她甚至隐隐有一种想要鞭尸的冲动,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太不理智。
慕天河已死,她也该离开了。
这是一间十分安静的客栈,午后的熏风吹了进来,带来三分安逸的舒爽。
晚秋月突然睁开眼睛,门外有人敲了三下:“前辈。”并不是七音阁的侍女。
晚秋月没有说话,那人便自行推开了门,晚秋月看到了一男一女,那个女的……就是晚云烟。
“哼,是你。”晚秋月展开双腿,从床上站起身来。她的话是对花满楼说的。
花满楼抬眸:“阁主认识我?”
晚秋月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坐进旁边的靠椅里:“这世上有那么多好看的瞎子吗?”
这明快的性格却跟晚云烟如出一辙。
花满楼笑了笑:“多谢前辈夸奖。”
晚秋月说:“我的属下呢?”
花满楼说:“就在门外。”
晚秋月猜到他们的目的,干脆冷哂了一声:“问吧。”
花满楼也就不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慕天河慕庄主,是不是前辈杀的?”
晚秋月不屑反问:“我要说是呢?”
花满楼说:“七音阁阁主跟江城城主是世仇,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可是却没人知道这仇恨来自何处。”
晚秋月冷声:“你敢威胁我?”
花满楼说:“晚辈不敢。晚辈只是觉得,前辈既然自诩行事坦荡,想必也不愿看到黑白颠倒。倘若把错的说成是对的,把假的认成是真的,想来前辈也不会舒心。”
晚秋月没有说话,她在思考着什么。
花满楼继续道:“倘若杀害慕庄主的另有其人,而前辈替他顶替了这个罪名,这人心里恐怕不会为此感谢前辈,反而会觉得前辈十分愚蠢……”
晚秋月打断了花满楼:“他人怎么想与我何干?”
花满楼道:“前辈若是顶替了这个罪名,可能会因此受到江湖各路人马的骚扰。前辈是不在乎他人怎么想,可是总被他人打扰,也不是一件好事。”
晚秋月没说话,她突然转眼看向了晚云烟。
那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眼神,任何人只要看一眼,立刻就能明白晚云烟内心的悲苦。
晚云烟根本喊不出那声娘亲。她在她的目光里怔愣了一会,突然就就转身走出了屋子,然后飞快地离开了客栈。
花满楼没有拉住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晚云烟走了以后,晚秋月才站起身来,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这次却没有喝。
“你猜的不错,人不是我杀的。”
花满楼的心情一下就轻松多了,他又问:“那前辈知道谁是杀手吗?”
晚秋月说:“我不知道。自从慕家有客人上门,我就一直在东南角那个阁楼里住着,昨夜我翻过高墙进了慕天河的屋子,但是他已经死了。”
花满楼说:“前辈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晚秋月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突然又说:“不过翻进院子里的时候,我的确看待有个黑影,往慕府大堂的方向跑过去了……”
她迟疑了片刻,加上了一句:“肯定是个男人。”
花满楼点了点头:“多谢前辈。”然后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再问也没有必要了。
可晚秋月却叫住了他。
“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
花满楼知道她说的是晚云烟,又转回身来回答:“我一直跟她在一起。”
晚秋月冷笑一声:“她会害了你的。”
花满楼却突然问:“前辈,我一直想问您一句,您真的这么恨她吗?”
“我不应该吗?”晚秋月斜眸看着花满楼,“她本是我与那个人情到深处而生,我与那个人既已无情,她又何必活着?”
就像有情能找出理由,人若是无情,也总是能找出理由。
花满楼仿佛感觉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他十分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天生万物,托于母腹。云烟或许不是前辈想要的女儿,但前辈却是她唯一的母亲。前辈恨的,应该是自己。”
花满楼说完就道了告辞,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时他听到晚秋月在身后问他:“你这是爱上她了吗?”
花满楼点了点头:“对。”
这次他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客栈。
晚秋月的确是个太过狠心的母亲,但所幸每个人都生命里都不止一个重要的人。如果生命的光芒在此处熄灭,那它也一定会在别处亮起。找到它的时候,就一定会获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