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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泼皮郎 ...

  •   死的是位二十多岁青年汉子,歪着头倒在凳子下,双眼紧闭,唇色发紫,露出的皮肤泛着灰黑色。

      掌柜脸色难看地推开几个胆大的看客,蹲下身用手指去探躺在地上那人的鼻息,见没有呼吸,不死心又去摸他的脖颈,心下一沉,这人果真死了。

      大白日死在自己的酒楼,晦气!他抬头从楼梯缝隙斜着看二楼,刚收了一幅骷髅画,就碰上死人,该不会就是那幅画招来的麻烦吧?

      他心中埋怨自己昏了头,非得要柳折清的怪画,面上却丝毫不显,站起身唤来个小二耳语几句,等小二点头矮身钻出人群,掌柜面上流露出几分悲痛:“这位乡亲年纪轻轻却突然暴毙,在下已经派人去报官,一定替他查明死因,哪位认识他,也请给他家中传个口信。”

      一个干瘦的汉子神色茫然,嗫嚅着嘴唇正要说话,却有六七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挤过人群,为首者长着一对三白眼、左眉有断痕,虽然在笑,但无端透着股凶狠味道,正是三山镇有名的泼皮陈三郎,手底下经常纠结着一批会些武艺、偏又游手好闲的破落户子弟。

      陈三郎穿着放浪,半袒露胸膛,露出一半深色纹身,五指如铁钳一把扣住掌柜手腕:“不用传信了,地上的是我表叔,掌柜的,你们酒楼的饭菜吃死人了!你说说怎么赔?”

      “你放屁!”

      还不待掌柜说话,他身后站着的厨子对着陈三郎破口大骂,他最不能容忍有人污蔑他一辈子的心血,食指点着对方鼻子:“鸿宾楼开了几十年,我做菜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我拿头保证饭菜没问题!”

      “陈三郎,你也不要在这里乱攀亲戚,等死者亲人来了,我们自会讲明白,一切等官府做定断。”掌柜一边安抚怒气冲冲瞪着眼的厨子,一边拿官府恐吓,想要压住这个地头鬼。

      他知道陈三郎想趁机讹鸿宾楼一笔,可这个罪名半点都不能沾,否则鸿宾楼名声就臭了,他必须在这么多人见证下把事情讲明白。

      陈三郎用手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唾沫,面上笑容一沉,眼神阴冷:“掌柜的,不管死的之前是谁,现在他就是我表叔,既然我今天在这儿了,一切后事就都由我做主,他爹来了也得听我的!”

      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大步上前,抓起死者桌上的鸡腿,狠狠撕下一块肉,然后端起酒壶,就着酒大口咽下。片刻后,浮夸地捂着肚子哀叫起来:“哎呦呦——肚子痛,哎呦!肚子痛,我就说鸿宾楼的饭菜有问题!”

      剩下的三四个少年紧跟着对着街上大叫起来:“快来看,快来看!鸿宾楼的饭菜有问题,吃死人了!鸿宾楼吃死人了!”

      几个小二见势不妙,想扑上去捂住他们的嘴,反被泼皮少年们用肩膀顶了回去,然后胳膊一绕将小二反剪在地,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笑嘻嘻抬脚用力踹在屁股上,几人顿时哎呦哎呦朝前滚,摔得人仰马翻。

      掌柜气得脸色发白,陈三郎却还在一旁火上浇油:“掌柜的,做错事害死人,还想捂人嘴巴?鸿宾楼原来是这么开了几十年!你们家大业大,到时候等官府来了,怕也要顺着鸿宾楼的话说。”

      他用手轻蔑地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说道:“不过我陈三郎天不怕地不怕,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表叔个交代,我就砸了你们鸿宾楼的招牌!”

      掌柜被此番侮辱,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他梗着脖子骂:“竖子尔敢!”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三郎冷哼一声,对着几个少年喝道:“动手!”

      几人顿时抄起板凳朝店内砸去,噼里啪啦,食客抱头鼠窜,碗碟碎了一地,方才叫喊着肚子疼的少年也蛮横地拖过一张完好的方桌,站在桌子上去拆“鸿宾楼”的牌匾。

      掌柜急得满头大汗,在一旁大喊:“住手!住手!你们这群小畜生!”

      陈三郎紧紧攥住掌柜手腕,不让他脱身分毫,眼底浮现阴鸷之色,转头对着那少年大声嘲笑:“方姜,听到了吗?他骂你畜生呢!”

      那少年名唤方姜,皮囊俊俏,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胆子却颇大,此时恶狠狠剜了掌柜一眼,将牌匾粗鲁地拆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然后从柜台下拎起一坛未开封的酒,拍开封口黄泥,醇厚的酒香顿时四溢。

      他砸吧下嘴,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痛饮,然后将剩下的酒全部倒在牌匾上,抽出腰间的火折子,对着掌柜恶劣一笑:“老匹夫,看好了!”

      掌柜目眦欲裂,拼命叫喊:“住手!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迟了。”陈三郎摇头,假意可惜道:“你说你骂谁不好,偏偏惹了他。”

      方姜对着火折子猛吹了一口气,火星立刻亮起,他满意点头,手一松,火折子就朝着牌匾落下去。

      掌柜腿一软,顿时瘫坐在地上。

      眼看着火折子就要落在牌匾上,一根木筷从二楼“嗖——”地飞出来,直直将火折子打飞,众人一惊,掌柜趁机挣脱陈三郎,不顾脏污,扑上去将牌匾死死抱在怀里。

      方姜气急,他朝着二楼喝道:“是谁?滚出来!”

      闻言,只见一个圆滚滚的酒坛子从二楼飞到半空,紧接着第二只筷子凌空飞射,如利箭一般击中酒坛子,“咣——”的一声巨响,坛子四分五裂,清亮的酒液倾泻而下,下面的方姜正好遭殃,被淋成了落汤鸡。

      “抱歉,手滑了。”元安趴在二楼栏杆上,毫无诚意地道歉。

      柳折清笑嘻嘻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说道:“掌柜的,还不给我们添双筷子,不然等会疯狗再叫起来,就不够用了。”

      “欸……欸……好好好,马上就来!”掌柜反应过来,随便从筷筒里抽出一把,抱起牌匾噔噔噔跑上二楼,躲在两人身后。

      陈三郎没阻拦,冷笑一声:“巧了,原来是柳二爷,只听说您被赶出了柳家,没成想还能在这儿遇上。”

      他转而眼神不善地盯着元安:“您这位相好脾气还挺烈,平日不好管教吧。”

      “我来打打秋风。”柳折清眼神冷下去,搂着元安肩膀,跟他商量:“顺便打打不长眼的畜生,你说是吧?长陵。”大庭广众之下柳折清的法术不适合暴露,只能元安出手。

      满身狼狈的方姜本是大怒,听闻此话,眼神怪异地在两人之间绕了绕,立时轻蔑一笑:“原来是对儿兔爷,怪不得少了两根筷子。”

      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目光下流地扫了眼两人□□,周边几个泼皮瞬间懂得,发出淫邪的笑声。

      元安素日冷着张脸,只是看着不易结交,但如今竟有几分煞气:“连礼义廉耻都不晓得,还想管教别人?不如我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好大的口气!”陈三郎三白眼倒吊,虽然对柳家有几分忌惮,可一个甘作兔爷的猎户,他可不放在眼里,朝方姜一使眼色,让他领着几人冲上楼梯,要给此人一个教训。

      元安自从有了那双瞳孔泛金的新眼珠后,只觉得自己五感比往日敏感了许多,力气更是增大了一倍不止,这几人年纪小,他不愿伤人性命,更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他接过掌柜手上那把筷子,抽出一根掂了掂,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三分之一处,手腕一抖,黑影快如闪电,方姜正在楼梯拐角处,下意识一偏头,只觉耳边风声凌厉。

      身后几人却没这么好的运气,木筷嗖嗖嗖地接连从三人发髻穿过,几个少年被巨大的力道带得重心不稳,头皮险些没被拽掉,脚下踉跄跌倒,摔作一团。

      方姜见识到元安手中厉害,不敢小觑,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二楼,拎起一条长凳抡过去,呜——风声凄厉,这一下若是挨实了,骨头都要断掉几根!

      元安不慌不忙退两步,将柳折清用巧力推到身后,离得太近木筷便使不上劲,方姜趁机还想再追几步,元安却脚腕一勾,也拖过一条长凳。

      右腿似长鞭绷直,啪地落下,凳子一端被砸在地上,另一端立时高高翘起,凳腿正好狠狠磕在方姜下巴上,两颗牙当即崩飞,满嘴鲜血横流。

      方姜嗷地一嗓子捂住嘴,等缓过劲,他颤抖着放下手,见一手血,神情抽搐扭曲,立时暴喝一声,将长凳高高举过头顶,双臂青筋暴起,乱舞着朝二人脑袋砸下。

      楼下的陈三郎眉头一拧,这方姜是条疯狗,好用是好用,可上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闹出人命是迟早的事,他为图财不为害命,杀了柳家的二少爷可不一样。

      正要出声阻止,但他转念一想又闭上嘴,杀柳折清的又不是他,怕什么?更何况若是此次把名头打出去,以后三山镇可不是任他陈三郎横着走!

      二楼地板一时木屑飞溅,横七八竖裂着几个大洞,方姜双目赤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此时又有两个少年冲上楼,他俩喊着:“我们来帮你!”

      知道元安手上功夫厉害,一人扑倒近身,想要从下面抱住元安双腿,另一人动了脑子,见柳折清不出手,猜到这个公子哥恐怕不会武艺,拿下他可容易多了,转而打算从元安身后绕过去,擒下柳折清威胁元安。

      元安最烦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动柳折清,他眼神一冷,待方姜再次疯狂挥舞着长凳冲过来,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踩上方桌,躲开抱腿之人,然后劲瘦的腰身一扭,长腿横扫将木凳踢断成两截,方姜也受不住力,连连后退,最后跌倒在地。

      断开的长凳其中一截如切豆腐般戳进墙壁,另一截直直飞向绕后之人心口,那人“噗——”地喷出一口血雾,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等方姜缓过神,元安将手中的木筷一齐抛出,空中的木筷有高有低,他飞起一脚踢中落得最快的那支木筷,笃!穿木之声,又是几脚,笃笃笃!

      方姜惨叫连连,四肢不断抽动,他的手掌和脚掌被木筷死死钉在地上,他睁大双眼,看着元安将最后一根落下的木筷抽射出,那木筷由远及近,最后笃地一声,擦过他的下身,深深没入地板。

      “嘶——”方姜倒抽一口冷气。

      元安缓缓踱步过来,蹲下身从方姜右手掌心拔下那根木筷,用力掐住他的下巴,方姜只觉下颌生痛,不自觉张开嘴,元安就将那根染血的筷子塞进他嘴里,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再有下次,我就把筷子插进你喉咙里,学不会做人,不如重新投胎。”

      元安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却被一只手紧紧扣住脚踝,他低头去看,方姜因为疼痛嘴唇发抖,眼神却亮得吓人:“你这么厉害,却甘愿被人压在身下,是因为喜欢这样吗?是他可以,还是别人都可以?”

      冥顽不化,元安心中恼怒,身后的柳折清已经冲上来连扇了他十几个耳光,方姜那张俏脸顿时通红肿胀起来。

      柳折清凤眼一挑,指着自己那张面冠如玉的脸道:“我们两情相悦,哪有你这猪头说话的道理。”

      方姜还想再说话,柳折清却又是几巴掌,打的他张不开嘴,只能恶狠狠瞪着柳折清。

      此时楼下一阵喧闹,几个怀揣铁尺、绳索的捕快不急不缓地进了鸿宾楼,见乱成一团,其中一个与陈三郎面容相似的三白眼男子沉声道:“鸿宾楼害死了人,还敢滋事,这是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陈三郎见来者一喜,上前一步:“大人说的是,还请大人替我和表叔讨个公道!”

      “不急,你把原有慢慢说来。”那男子冷哼一声:“让我看看是谁反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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