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心途》万星临

4、第四章

　　　　孟希回家后，就将遭遇和父母坦白，妈妈抱着孟希流泪，孟父则叉腰在家里走来走去，然后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打出去，想要为孟希找到最好的律师。

　　路满星则在学校一点一点搜集，段海到底发了哪些人，发了多少出去。

　　就在孟希和路满星已经合计好了，要报警以后，段海再一次叫走了孟希。

　　路满星在一楼将两个白色杯子清洗地干干净净，又细心装好热水。就在右脚往上跨的一瞬间，身边传来一声巨响“砰”。路满星扭过头去，看到熟悉的衣服和身影，地上迅速晕开一团血。

　　只感觉到一瞬间的耳鸣和头晕目眩，杯子摔碎在地上，雪球里的闪粉撒了一地，路满星颤抖着打着急救电话，周围有吵闹，有尖叫。路满星的手颤抖着，想要拿开粘着血污的头发，又怕碰疼了眼前的孟希。医护人员挤开人群，对孟希进行着急救措施，路满星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孟希的爸爸妈妈也赶到了医院门口，看到蹲在在地上的路满星，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孟希的爸爸还在与警察交涉，孟希的妈妈赶紧心疼地将路满星搂在怀里，一边默默流泪，往日的温柔优雅在此刻化为灰烬，心一直紧紧系在手术室里。

　　医生推开门，对着门外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全身粉碎性骨折，我们已经尽力了。”

　　孟希的妈妈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路满星一直撑着孟希妈妈的胳膊，想要将她撑起来，可是一直在往地上滑跪。

　　往日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复存在，此刻只有一副扭曲破碎的身体被盖上了白色的布。

　　楼道监控显示，孟希最后一次出现，是和段海出现。后有器材室的同学说听到天台上有人吵架，说是给我还是什么，但是当时快要打铃了，就赶紧拿好球往楼下跑去，就看到有人坠楼了。一旁的警察赶紧追问护士，当时急救时有没有看到死者的东西，路满星高举一个手机“是这个吗，希希紧抓不放，护士姐姐要做抢救措施时给我的。”

　　孟希紧紧护着的是她的手机，手机有段海承认照片是自己散播的录音，也有他强迫威胁孟希的聊天记录。她们吵架了，孟希说自己马上要报警了，证据也有了，劝段海不要再骚扰自己，好自为之。段海急了，两人发生推搡，失手将孟希推下了楼。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段海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下楼，与此同时，孟希已经跌下楼了。

　　段海在警局一切都坦白了，他说只是想给孟希一些教训，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班主任怕路满星受到心理刺激，批了假让路满星回家，也让路满星多多劝慰孟希的父母。孟希地爸爸一夜白头，静静矗立在孟希的灵堂前，雪白的花儿中簇拥着孟希生前的笑颜，路满星没有选择黄白的小菊，她知道孟希肯定不喜欢，要是她在身边，肯定又唠唠叨叨这个多单调啊。

　　路满星将粉荔枝花篮放在孟希灵堂桌前，轻轻抬手抚摸了孟希的照片。

　　“好孩子，和我们一起去送送希希吧。”孟希爸爸邀请着路满星去见孟希最后一面，路满星将地上一直流泪的孟希妈妈搀扶起来，其余亲戚也跟着进来，大家都小声啜泣着，希希生前就是小太阳性格，没有人不为这个突然逝世的生命感到惋惜。

　　孟希的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被工作人员小心补过。仅仅只一眼，大家便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哭。

　　孟希的爸爸妈妈没有签谅解书，孟希是她们唯一的宝贝，被一个恶魔毁了，她们无法想象希希发现自己的照片被传播，还勇敢地想要保存证据，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他们不能签，不能背叛希希，不能让希希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从此，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身影会从自己兜里掏出好吃的小零食，也没有人再摇着路满星胳膊拜托路满星替自己讲题。处处都是孟希的身影，路满星想要好好活着，带着希希的那一份。开始吃自己不爱吃的奶糖，或许早已习惯嘴里甜蜜的味道，只是自己不曾察觉。

　　“希希，其实我买了杯子，就是你的圣诞礼物，但是当时你已经有了，我真傻…我真傻，我当时就应该霸道地丢了那个，让你用我的，都怪我，我应该阻止你的，不让你们交往，希希你在那边还好吗？我给你带了新的鲜花，还有网上最新的发夹，你看，都是你最喜欢的款式，希希…希希，你真傻，为什么要替我出头。”

　　泪水打湿脸颊，寒风一吹，脸颊被刺得生疼，不及路满星心里的疼万分之一。

　　路满星醒来，发现自己趴在习题册上，抬头望着桌上的向日葵，熟悉地按下按钮，孟希娇俏的声音再一次从里面传来。林心看到路满星最近魂不守舍的状态，推门进来问她是不是又在学校闯祸了，让她不要在马文松谈生意的紧要关头出岔子。

　　路满星不想再听下去，只觉得刺耳，第一次动手推着林心，狠狠关上房门。“砰”地一声，将林心吓了一跳，林心正准备抬手拍门，想要好好将路满星骂一顿，吃穿上学都用自己的，竟然如此不识抬举。突然一双小小的肉乎乎的小手将自己的手拉住，林心也不再想要教训路满星，转身拉着马世昌回房间休息。

　　段海被带走了，传播了孟希的隐私照片，又过失致人死亡，他自己亲手毁掉了两家人。众人都大致知道了孟希的原委，但是也没有想要再凑到路满星跟前。

　　路满星的同桌害怕，毕竟都是刚刚高一的小孩，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再也不想牵扯进来，执拗地叫班主任给她换位置，路满星落得清净。接受过一次阳光的人，便很难再忍受黑暗了，路满星总习惯性的买上两份东西，打菜也习惯性拿两双筷子，又一次一次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做的事都是枉然，孟希已经不在了。

　　再也没人唠唠叨叨叫路满星看天气带雨伞，晚自习下了，窗外的雨滴迅速地冲击着窗户的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学生都挤在屋檐下，等着家长来接。路满星果断举起书包，盖在头顶，一脚一脚踏出水花，雨滴实在太大，打在脸上，直让人睁不开眼，天地万物都被模糊了，世界在水中形成巨大的倒影。行人匆匆，路满星举着书包冲在人群里，雨水打湿头发，有些扎眼，猛烈的雨斜斜地冲刷着这个城市。快到公交站，路满星没有看到前面的小坑，脚一滑，向后倾倒，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所有的景色在眼里打转，交叉又分散，一道雷声响彻天空，路满星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路满星费力地睁开眼，只感觉头晕目眩，闻到的不是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是一丝一丝袭来地甜幽的味道，似是梨香。

　　还未等路满星看清房内布局，便有人惊喜唤道：“小姐，你醒啦！”来人轻轻扶着路满星坐起来，又赶忙站起用帕子轻擦路满星的额头。

　　“小姐，你可有不适，要不要我唤来郎中给你瞧瞧？”女子紧张地攥着手帕一角，仔仔细细瞧着路满星。

　　路满星正想答话，喉头却涌上一股腥甜，控制不住地开始呕吐了起来，面前的女子吓坏了，急急忙忙冲出门去，路满星正伸出手，想唤回女子，但是头一阵晕眩，便倒下了。

　　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样，开始倒放所有的情节，从自己倒在床上，再到一个女婴呱呱坠地的声音响彻脑海，路满星只觉得自己被撕裂分开又再拼凑，痛苦不堪，醒不来，一直被脑海中的景象拖住，身体开始抖动，嘴巴也忍不住开始发颤，忽而又想置身冰窖，浑身被寒风吹裂般刺痛，所有指缝像是被无数银针扎入。

　　路满星的耳边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被棉被紧紧盖住，还有人在擦拭自己的脸颊，还有人在唤着星儿星儿，我的女儿。

　　路满星试图掐住自己的手掌心，但是怎么也醒不来，手掌心中出现大大小小的指甲印，有的甚至都发紫了，却还是没有寻找到让自己醒来的契机，只能承受在梦境里被撕裂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路满星费力地睁开眼皮，偏头看去，只有先前为自己擦拭额头的那个女子在，手指还捏着自己的被角，试图不让冷风灌入被窝，精致小巧的发髻上有两朵珍星星花，青绿色的衣裙。

　　路满星偏头的动作许是吵醒了她，女子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看见醒了的路满星，脸上又出现喜悦的表情。“小姐，你醒啦！小姐你别动，你申时吐血了，得好好躺着，我得赶紧去叫夫人过来，下午见小姐一身血污，夫人几乎哭得肝肠寸断了去。”女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就赶紧跑出去房去了，下午钻心的疼痛，让路满星长了教训，再不敢乱动，想着这也是到了自己不熟悉的环境，多说多错，到时在让人把自己当妖怪抓走了。

　　一个墨蓝色裙摆从门外迅速晃过来，裙摆上还有银四线绣了些花纹，荡起来仿佛月光在裙摆流动，来人头上一根木兰玉簪，还未等路满星观察仔细，来人风风火火坐在路满星眼前，眼眸中还隐隐含着些泪水，在烛光中分外明亮。

　　“星儿，娘的心肝。”女人脸上的肌肤光滑似玉，抚上路满星脸颊的手也光润细嫩，再联想女人的穿着，应当是在这府中的夫人了，想来我应该是占了她女儿的身体。

　　“星儿莫怕，你爹已经去全城遍寻名医了，你定能好起来，都怪娘，不应该同意你去那劳什子鬼诗会，差点小命不保，哎呦，娘的心肝，可吓坏娘了，菩萨保佑，让我儿捡回一命，菩萨保佑。”说罢，双手合十，虔诚地拜着。路满星心里有些难过，自己占了这具身体，那妇人的女儿应该是在那场什么诗会中早早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