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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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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卷残雪。
黑暗中数点火光涌动,无数禁军手握火把,腰配弹道刀齐齐涌入,震的枝头白雪抖落。
眨眼就将整座府邸围困。
“哪个黄毛小儿竟敢到我这撒泼!围困王府此乃重罪!就不怕我一纸书信参禀圣上吗!”
廊前被扫出大片空地,挤在太师椅上的身体肥硕,油腻的脸上一双豆豆眼因为恼怒瞪得溜圆,猛地拍向桌案。
此人正是府邸主人,刘德运。
他这番动作已然吓得一旁替他煮茶的待女面色苍白,而涌入的禁军却并未被他的话所震慑住。
神色肃穆冷硬,甲胄落上飘雪泛起冷茫,依着一道轻缓脚步声,恭敬退居两侧,让出一条小道。
人群中孟挽桑眨了眨眼,眼前的雪夜让她有些不适,前不久她还窝在床里玩手机,她这是……穿书了?
“殿下?”身侧待女战兢替她打伞,见她驻足轻声唤着,“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在次提醒。宿主千万不能崩恶毒女配的人设,还有请宿主赶快完成任务。】
系统和婢女一齐发声,叫孟挽桑有些恍惚,迷茫的环顾四周。
飞雪,火把,刀刃,禁军,奴仆。
她,好像真的穿书了。
成了书里娇蛮刻薄,和她同名的恶毒女配孟挽桑,同时也是孟国最受宠的公主。
而她的任务就是救赎书中被送来孟国作质子,受尽欺辱的男配谢玉衡。
眼下剧情应该正进行到,刘德运传出男二谢玉衡身死的谣言,并在夜里用一台软轿悄悄将他抬入府中,企图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谢玉衡纳为妾室,这个情节点。
而她如此大费周章的带着禁军围困刘府,为的就是将谢玉衡带回宫去。
孟挽桑身侧的待女春花见她愣愣站着,以为她是被吓着了。
心中愤怒,立即护主的怒斥道:“刘德运你好大的胆子!你这王府,我们殿下难道还来不得了!”
孟挽桑这才回神,望向身侧怒斥的婢女,这好像就是原主贴身婢女,春花。
“永安公主?”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显然也看到她了,肥头大耳的面容皱起,自太师椅上起来神色不悦。
“宫中已经落锁,公主不好好在你那凤阳阁里待着。三更半夜跑我王府来作甚!”
孟挽桑这才望向从太师椅上起来,肥头大耳的男子,正是书中将谢玉衡抬入府里做小妾的刘德运。
那此处,就是刘府?
如果是这样,谢玉衡应该就在不远处,孟挽桑环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人正在不远处被罚跪。
少年膝盖嗑着鹅软石,一言不发的跪在扫去积雪的小径上。
肩背笔直,雪夜里他的皮肤异常苍白,连头发丝都是雪白的,身上落着飘雪,异常瘦削。
整个人白的几乎要和雪融为一体。透出一股脆弱易碎,如同飘雪般,仿佛一点夜风就能将他吹散。
唯一的艳色,就是身上那件并不合身,女子出嫁时才穿的火红嫁衣。他本就生的白皙,鲜红嫁衣落在他身上更是红到刺目、耀眼。
他的身侧还站着刘府的奴仆,其中有奴仆手中端有汤盆,正不断的冒着热气。
【宿主!宿主!快点带他回去!】
孟挽桑捧着鎏金斩花手炉的手紧了紧,在系统催促声里不急不慢的自禁军中走出。
“刘大人是在质问孤吗?今日孤不是找你麻烦的,我只是来寻个人。”
身上红色的鱼鳞百褶裙,泛着金色碎光,裙底沾了雪,落下一片深色。
说话间孟挽桑一直凝视着谢玉衡,因为距离太远,加上夜色深重,她只能迷糊看到他的身影。
孟挽桑记得书中曾描述过,这男配谢玉衡虽然残暴但长相俊美。
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俊美法!
只可惜她未能走近,就被刘德运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德运心底暗骂,这祖宗阴魂不散,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走漏了风声,才招来这等活阎王。
脸上却是陪笑道:“永安公主怕是寻错人了!这是我用轿子刚抬入府中正儿八经纳的小妾!臣府上可没有什么凤阳阁的人,公主还是早些回去较好。”
续而冷了脸,朝一众奴仆怒斥,“都死完了不成!还不快将人拖下去,也不怕污了永安公主的眼。还有我让你们取来的汤水呢!我今日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既是新入门的小妾,孤到是要好好瞧瞧是何等貌美?”
可惜孟挽桑并不承他的好意,眼瞳里充满孩童的好奇,在欲上前,却又被刘德运在次拦下。
“刚抬入门的小妾不懂事的很,正教育着呢。恐冲撞了殿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况且这些都是臣的家务事,公主还是早点回宫去吧!”
孟挽桑意味深长的盯他。
心底知道,刘德运就是仗着她没看清人,不知晓跪着的是谁。要不是她看过书,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谢玉衡,今日怕是也要被他蒙混过去了。
她将头颅微抬,“刘大人这是呵责孤多管闲事了?”所指的赫然就是跪着的谢玉衡,她没在去瞧刘德运僵硬的脸,仍娇纵道,“孤倒觉着他甚合眼缘。他,今日孤要定了!”
刘德运油腻的脸上,仅存的笑差点都要维持不住,也不愿招惹眼前这小祖宗,只能假装大方的哄骗着:“没想到公主也喜欢女色。今日太晚,不若臣明日亲自将人给殿下送去可好?”
“哼!刘大人是觉得孤傻吗?孤现在就在这,无需劳烦刘大人多此一举。”
“永安公主!你个女娃娃,今日作出这等抢人妻妾的事,日后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刘德运收起笑,拧起了眉,“还不快动手!”
那老奴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管事,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德运的意思。手中端来的那盆滚水眼看就要往谢玉衡脸上泼。
孟挽桑面色一寒,也明白他这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想让谢玉衡毁容,落得个无从对证。
绝对不能如他愿,这盆热水一定不能泼到谢玉衡身上。
孟挽桑迅速抽过身侧待女腰间别着的马鞭,娇嫩的手紧紧握着,毫不留情的用力抽去,马鞭在空中挥的咧咧生风。
这一下鞭子若是打在身上,定皮开肉绽,没十天半个月恐怕都下不来床。
刘德运见这力道朝自己打来,被吓得惊慌失措的侧身来躲,可惜马鞭太快,即便躲了也还是被抽在肩头,连带身后奴仆一起被撞。
一盆热水将错就错,竟然一点不剩的全泼在了刘德运背上。
沾血的马鞭被孟挽桑扔在雪地上,漠然的绕过倒在身前的刘德运,缓步朝谢玉衡走近,娇斥道。
“禁军!”
几乎瞬间,禁军得令。
眨眼就将刘府仅剩的所有下人围压,小厮蜷缩颤抖着,婢女哭喊着,乱成一片。
身侧替孟挽桑打伞的待女也被吓得脸色苍白,倒不是怕闯祸,而是怕刚才那动作,孟挽桑会沾上热水受伤。
毕竟公主身子娇贵,性子也刁蛮,若是受了伤,先不说皇上,就是殿下也一定会好好惩戒她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孟挽桑不知这些弯弯绕绕,淡淡扫过谢玉衡身侧站着的小厮,后者被吓得腿软,直接跪在地上。
她在谢玉衡身前站定,垂眸凝视,谢玉衡亦跪着未起。跪在他旁侧的小厮像只软脚虾,他却肩背挺直不见半点窘迫。
脚下的雪全部融化,鞋底还能感觉到温热。他的嫁衣上落了一层冰,在她来之前谢玉衡应该就已经被泼过一遍热水。
视线落回他的脸上,有些诧异,他竟然连睫毛都是白的。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词,“白化病。”
孟挽桑轻轻嘀咕出声。
从刚才开始,少年一直都处于置身事外的状态,那盆热水就要泼他身上,他明明可以躲开却无动于衷,只是安安静静的跪着。
仿佛和她们在两个不同维度,此刻听到这三个字,却抬头朝她望来。
他的瞳色很浅,像朦上山雾一样,透着银灰色。
孟挽桑能清楚看到他的眼底眏着她的模样,可眼神却并没有聚焦。
如书中所描述,谢玉衡长的确实好看。可惜了,长的如此好看,却是个瞎子,终是少了一分颜色。
孟挽桑如同施舍般冷声道:“起来,同孤回宫。”
谢玉衡垂下眼眸,雪色睫毛轻颤着,端跪着并未起身,言语温和说出的话却是反抗。
“殿下,奴眼下是王爷的妾。”
孟挽桑也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不愿同她回去,宁愿在这做小妾。不过也是,原著中孟挽桑作为恶毒女配,折磨人的方法不少。
同她回去,和留在这里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落入另一个深渊。
刘德运自然也听到了,眼底闪过意外,随后得意的笑起来:“看到没,他不愿同你回去,只想做我的妾室。孟挽桑你莫要不识好歹!”
系统明显也傻眼了,没想到谢玉衡会是这反应,又怕孟挽桑被谢玉衡激怒,真的撒手不管将他留在刘府,因而急匆匆道。
【宿主一定要带谢玉衡回去!不然剧情就要脱轨,将判定任务失败。】
孟挽桑神色未变,收回打算搀扶的手,转而锢住谢玉衡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恶劣的笑了起来。
“你不愿同孤回去?”
她恶劣的笑了起来,身为恶毒女配她自然是一身反骨,谢玉衡不愿做的事,她自然是要逼迫他做了。
孟挽桑笑着将他松开,替他轻轻扫去肩头落雪,嗓音温和:“放心吧,今日孤定带你回宫。”
“孟挽桑你仗着皇上宠爱,就当真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孟挽桑转身望向还跌坐在地上的刘德运,见他愤怒的质问自己,毫不迟疑的一脚踩上刚才被她用马鞭抽开的肩头。
“小妾?”她弯下腰来,脚下恶狠狠的碾压伤口,“他是我殿中不甚跑出的人。何时成了你的小妾?刘德运你好大的胆子!”
脚下刘德运瞬间哀嚎着,痛的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孟挽桑你别太嚣张……宫中现如今可不止你一位受宠!”
孟挽桑眸色深了些,露出一点异色,看到他眼底的得意,忽然笑了起来。
是了,她差点忘记,刘德运的亲妹妹刘淑敏可是宫中的德妃。近来可是皇上榻上的红人呢!
孟挽桑漫不经心的将脚挪开,在他身侧蹲下,亦知晓他今日为何如此执着,不肯放人。
“大人好手段。不过天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有人知晓,大人造谣出质子身死的消息,破坏两国和谐,那可如何是好?”
刘德运气红了眼,一口唾沫喷撒而出:“呸!孟挽桑你污蔑重臣该当何罪!”
孟挽桑抿笑,“重臣?就你!”轻轻拍过他的肩,在他怒视里,丝毫不惧的凑近他耳畔。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若是明日传出,你因一己私利造谣质子身死,就为了满足你那些怪癖。将人纳为小妾……”
孟挽桑看着他眼底的得意变为震惊,用帕子擦过碰过他肩膀的手,淡淡道:“你说会不会很有意思?”
刘德运瞳孔骤缩,脸色煞白,惶恐望着她,在也说不出只言片语。
他想不明白,孟挽桑怎么会知晓?这件事他办的很谨慎!难道是有人泄密!
孟挽桑才不管他心中所想,“人我带回去了。”起身重新双手捧着手炉,吩咐身侧撑伞的待女,“春花我们该回宫了。”
春花见孟挽桑神色阴郁,小心道:“殿下鞋袜都湿了,奴婢背您上马车吧!”
她的鞋袜确实湿了,粘在脚下黏腻难受。不过让人背着,更让她不适。
“不用。”回头望向仍旧跪着的谢玉衡,身子挺拔,竟叫她瞧出了一丝倔强。
孟挽桑的指轻点像谢玉衡道,“将他带上,孤好不容易抢来的,千万别让人死了。”
春花点头应,“是。”
她一离开,围困刘府的禁军瞬间跟着涌出。马车旁等候的小公公见到她,立马弯腰做脚下梯。
下一刻,孟挽桑就被春花扶着,踏过小太监的脊背上马。
撩帘进马车前,孟挽桑回望了眼刘府,谢玉衡正巧被禁军拎着出来。
火光下,他终于染上一丝活气。
不过飞雪里那块镶金边,在用金丝勾出字迹的匾额,落在眼底实在闪的太过耀眼,叫孟挽桑不适的眯了眯眼。
“把匾额砸了。”
周围不知何时围了满人,全是看戏的。
由禁军开路,鎏金白玉裹夹的马车穿过人群,独留身后噼里啪啦和嘈杂的人声。
孟挽桑靠着车壁瘫软下来,又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恶毒女配的人设还真不好装。
耳旁马车顶延垂挂下的象牙玉佩被颠荡得“叮当”作响,却又戛然而止。
马车也停了下来,春花的声音闷闷透入。
“殿下他昏过去了。”
孟挽桑松下的气又提了起来,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没想到日后叱咤风云的男二如此娇贵,这么轻易就晕过去了。
“将他抬进来。”
车帘被掀开,抬入一长条。
春花手中还挎着落了雪的大氅,孟挽桑扫过一眼。
“不是让你给他披上大氅了吗,人怎么还晕了?”
春花不敢担责,小声解释。
“奴婢给了。是……是质子自己不愿披。大氅落在地上,奴婢给捡回来的。”
“他不愿披?”孟挽桑手上拢着暖炉,望着地上昏睡过去的人,稀奇道,“那就在给他披上。”
“是。”
红色大氅重新罩在他身上,露出手脚,春花自觉退了出去。
他被放在白洁细软的狐狸毛软垫上,整个人陷在软毛里,少年离银质的暖盆很近,许是感觉暖和。整个人都卷缩起来窝成一团。
【宿主快点!刚才拖延太久。在耽搁下去男二可就要咽气了!如果男二死了,你的任务就会被判为失败。】
孟挽桑捧着暖炉窝在马扎上,随着他动作,晶莹的脚趾也卷缩了一下。冻的微微通红的鼻尖蹭在鹅黄的小袄上。
脚上脏污的鞋袜,早就被她脱去。
赤脚踩在柔软的狐毛上,凑近,仔细打量。
“你别着急,反正又死不了。”
他睫毛上落了冰晶,整个人躺在狐狸毛里几乎透明,身子不断颤抖着,嘴唇被冻的发紫。
孟挽桑将衣袖里的药瓶拨开,倒了一粒塞进他嘴里。觉得他确实不太行,终于舍得扯开她尊贵的嗓子,吼上一句。
“春花,驶快点。我们马上回宫!”
马车速度瞬间加快,挂在车顶的象牙玉佩晃得“叮当”乱响,孟挽桑都怕下一秒给震碎了。
轰隆隆——
巍峨的城墙下宫门轰然敞开,黑暗中涌动起数点光火涌入宫门,裹挟着一辆流光溢彩的马车。
一切进行的很快,仿佛一场如梦假象。
华灯初上,虽然是飘雪日。吹来的风刺骨的冷,街道上却是一片热闹,对刚才所见所闻津津乐道。
在孟挽桑还未出府前,看热闹的人就知道里头的人是她,孟国最受宠的人,永安公主。
他们能一眼猜出并不奇怪。
毕竟皇帝出行也只有六匹,诸侯四匹。能用五匹马这种规格的,也就只有如今颇得盛宠的永安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