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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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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不遣早上醒来时那股花香仍在鼻间萦绕,但他并不讨厌,一夜无梦或许是最好的,若是做梦了,梦到什么还说不定。
柳不遣收拾好自己,起身开门,便见一个人影坐在门口,美人穿着一层单薄的中衣,披散着头发,锁链布满全身,眸中带了几分幽怨,好似谁家的禁脔逃了出来,颇有那么几分柔弱可欺的味道。
柳不遣愣在原地,定定站了半晌,语气有些僵硬:“你…不会一宿都在这里吧……”
冷知别抬起头,眸中水光潋滟,复又垂下眼睑:“我怕你离开,我将自己绑好了,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柳不遣抽了抽额角,虽然冷知别这副样子很我见犹怜,但是也尤为可怕,他想不通对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举动越来越诡异。
尤其是想到从前对方那副高山冷月不可亵玩的模样,别说低眉顺眼了,主动和他说句话都难得。
“你是桃源仙岛的客人,若是让他人知晓你在我处这般不成体统,还以为是我们怠慢你,冷道友你可别让我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了。”
冷知别被这套说辞吓住了,毕竟他不想给对方带来麻烦:“是我思虑不周,莽撞了,我这就去换下来。”
没想到柳不遣会这么说,冷知别羞愧地匆匆而去,柳不遣则是坐在外面悠闲地饮茶,冷知别换好衣衫出来后见到柳不遣仍在这儿,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喜。
柳不遣看他一眼:“怎么?我待在自己家里很值得惊讶吗?”
冷知别低声说着:“我以为你离开了。”抬头偷偷摸摸看了柳不遣一眼,“我希望你日日夜夜都留在这里。”
柳不遣正饮着茶,闻声手一颤,杯中的水溢出些许洒在了手背上。
好一个日日夜夜,脑中又回荡起那道冰凉深冷的声音。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不分昼夜,不分四季,直到永远。”
一瞬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囚禁的时日,柳不遣一阵恶寒,甩了甩脑子立马将过去不堪的记忆抛了出去。
冷知别:“你的碧玉琼枝被我弄坏了,抱歉。”
柳不遣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坏了就坏了罢。”
冷知别眨了眨眼:“我请教了卫雪道友,她说海底的冷玉珊瑚可以修复,如果今天能找到的话,还来得及在令堂生辰那一天送出。”
柳不遣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那是我送给母亲的生辰礼物?”
冷知别低着头,脸上恹恹的:“你很在意,因为我打碎了它,所以你很生气,也不想理我了。”
柳不遣打量着冷知别的神色:“……我不想理你倒与此事没什么关系。”
冷知别:“我会修好的。”
柳不遣:“哦,那你去吧。”
冷知别:“我……”冷知别支支吾吾。
柳不遣看他一眼:“怎么?又不想去了?”
冷知别抿紧唇:“我水性不好。”
柳不遣:“你找我那卫雪师姐要一颗避水珠便可。”
冷知别:“我不识路,你能不能……和我一起?”
柳不遣右手敲着手心,脸上似笑非笑,眼底尽是冷意:“冷知别,你莫不是当我是个傻子?看不出你的心机?”
被戳中心事冷知别再次低下头,他就是想找个理由在这人身边待着,但每次都不如人意。
柳不遣看着眼前这个冷知别,心中分外奇妙,低眉顺眼的甚至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了,看得人皱紧了眉头,这样的冷知别让他极度陌生,却也让他生出一丝安心来,重来一次对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那副模样了?
最后柳不遣还是答应和冷知别去了,因为碧玉琼枝需要修复,他不能在母亲的生日宴上空手去,有些事能不改便不改,上一次送的碧玉琼枝,那么这一次他也要送碧玉琼枝,既然有的人乐意主动修理,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二人乘着船,来到北边的一片海域,小舟停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间。
“这片海域下是一片珊瑚群,你自己去找吧。”柳不遣淡声道。
冷知别静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柳不遣玩味地看了回去:“你不会真想让我陪你下去吧?”
冷知别眸光黯淡,随后纵身一跃进入水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柳不遣则悠哉悠哉的躺了下来,冷知别去了很久,出发时还是晨曦,如今午夜已至还未归来,柳不遣倒是不慌不忙,期间传音与白进送了些吃食书籍打发时间。
忽然水中有了动静,柳不遣放下书籍,看向海面。
海上明月升,月光倾斜将海水染成波光粼粼的银,泛起一道道银浪,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水浪声起,一位蓝衣美人从水中浮了出来,发带被水流冲散,乌发散落,濡湿的发丝贴在脸颊,如出水芙蓉楚楚动人。
柳不遣目光一凝,久久移不开眼 ,冷不丁道:“你是鲛人吗?”
冷知别的发丝上挂着细小的珍珠,衬得他容色愈加倾城,如海上圆月亲近温婉,他想,成年后的冷知别是高山冷月,只可远观,不像现下这般好亲近。
“我找到了,你看。”
冷知别双手托起一枝珊瑚,像献宝一样举到柳不遣面前,双眸灿如星辰,柳不遣定定看了半晌,伸出手,一把将冷知别拉上船。
抚上对方的发丝,手中抓出一把小珍珠来。
冷知别不明所以,甚至没发现这是什么时候沾到自己身上的,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珍珠水母产下的珍珠,它们喜欢你。”
然而这些亮闪闪的珍珠,却在下一刻在柳不遣手中化为灰烬。
“你还真是招蜂引蝶。”柳不遣沉声道。
桃颜木如此,珍珠水母亦如此。
柳不遣的手掌抚过冷知别的发丝,又移到对方脸颊,在姣好的眉眼之间摩挲:“你这么吸引它们,是想当桃源仙岛的少主人吗?”
冷知别仰着头,自愿被柳不遣“挟持”着,自己握着冷玉珊瑚的手阵阵发紧,柳不遣失神地凝望着眼前之人,这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这个人很近又似乎很远,哪怕现在他将这个人抓在手中,他也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一如从前。
拿到冷玉珊瑚后二人即刻拿去熔炼,正确的说全部都是冷知别在做,柳不遣则是站在一旁干看着,一直看到碧琼枝被冷知别修好。
柳不遣心安理得的接过,然后就不理冷知别了,不过这次他有正当理由。
“我要筹办家母的生辰宴,这几天就不陪冷道友了。”
于是冷知别独守空山七天,柳不遣忙碌了七天,他是真的在忙,上辈子他偷偷跑出去,没给母亲好好操办,这一次要好好为母亲分忧。
宴会当日歌舞升平,他还是见到了冷知别,但是对方没当面发疯,也没掏出锁链,整个人正常了许多。
柳不遣想还是老话说得对,距离产生美,他应该与冷知别保持距离。
冷知别的位置上是一副蓝色的琉璃餐具,他记得对方最钟爱蓝色,对亮晶晶的蓝色物品更是喜爱,这一套蓝琉璃碗定能剥夺对方的注意。
事实正如他所料,冷知别端着酒杯左看右看,眼眸中的光灿烂无比,似乎没有兴趣找柳不遣了。
柳不遣端着酒杯走到柳念面前:“母亲,修士被破了无情道会性格大变吗?”
柳念看他一眼,幽幽道:“不要随便破别人的道。”
柳不遣一噎:“已经破了怎么办。”
柳念:“……自己承担后果。”
柳不遣苦笑一声,后果他已经尝过了。
“遣儿,与其自己一人喝闷酒,不如……”柳念忽然笑了,笑得笑意盈盈。
柳不遣浑身打了个寒颤,每次母亲这个语调,自己都没好事儿。
“母亲,孩儿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转身欲走,结果被柳念一把拽住:“诶~你一个人喝也是喝,不如替为娘敬各大门派的长老一杯。”
“……”他就知道。
他虽喜欢宴会饮酒,但那些宴会上都是年轻美人,虽然此处美人也不少,但还有一堆糟老头子,柳不遣委实不想与这些人打交道,巧的是,他娘也是这么想的。
紧接着柳不遣被柳念拉着挨个门派敬酒,一圈儿下来他有些醉了,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看见一位蓝衣美人向他走来,耐心的询问他的身体。
“你还好吗?我带你回观月峰。”
柳不遣醉眼朦胧,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觉得这道声音分外熟悉,想来是曾经的哪个相好吧。
他握着人的手,被人带回自己的住处,拉着对方的手心迟迟不放开,甚至坏心的用指甲在对方手心挠了挠。
“你以前最怕我挠你手心了,知知。”
冷知别懵懂的看着他,柳不遣的眼神中有三分清醒,又有七分迷离,冷知别听到那声知知瞬间红了脸庞。
“哪有。”他低低道。
柳不遣问道:“你说,被破了无情道的人会性格大变吗?”
冷知别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怪你。”
柳不遣凄然一笑,冷知别如果不怪他,就不会把自己关起来了。
他抓着冷知别的手,觉得这手掌也与从前不一样,没有厚厚的茧,以往他这么抓着冷知别的手,对方只要稍微用力,他便无计可施,可眼下的冷知别含羞带怯,虽然有几分记忆中的模样,但终究有所不同。
眼前这个人不会将自己关起来,不会将他身上绑满锁链。
但他还是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