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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越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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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以来,唐苏总是梦到一个场景,深山里的木屋,木屋旁的瀑布,瀑布里的山洞。
尤其近年来病情加重,昏迷的时间一多,梦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起来,不仅如此,梦里的内容也愈发清晰,连那山洞里的温泉蒸腾而起的水汽在梦里都明灭可见。
唯独那人的脸始终看不清。她说她是师姐。每次喊师姐都能在这女子模糊的面容上品出喜悦的感觉,或许是现实里自己身体就不好的原因,梦里她也没法干任何事。便只能一遍遍唤她师姐,然后在师姐的笑颜中跟着一起笑。这些年,她梦里喊师姐次数可能比现实中说话都多。
唐苏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学名很长很奇怪,她的脑子也没记住,都被宣称活不过十八岁了,还记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干嘛。
事实证明,大夫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十五岁起唐苏身体便开始明显变差,两年后已经没法起床了。
每天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身边密密麻麻的仪器,睁眼就是一成不变的天花板。
比起现实,唐苏更向往梦中,能跑能跳,还能在师姐舞剑时,捡地上的树枝学着摇摇晃晃的挥舞。
如果死后去那个世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抱着这样的念头,唐苏走得很平静,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哪天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
等到再睁眼,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变成了木制大梁,顶上仿佛还有着积年的灰尘,看着便是上了年头的。
这还是梦里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白净少年走了进来,“酥酥,还不起床?”
唐苏看向他,来人面部细节一览无遗,星目薄唇,虽还没长开,却已经是一股子儒雅气息若隐若现,翩翩君子不过于此。
这不是梦。梦里她从未看清楚过别人的脸。所以,她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师姐?”唐苏试探着喊道。她不确定,此人其实更加像男生。但这一身白净的直襟长袍,袍子上的火纹样式都与梦中师姐相差无二。
来人似是无奈地笑了,“起床,师父做好了豆花,起晚了佐菜都要被他吃光了。”
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唐苏从未感觉身体这么好过,自卧床来,许多吃食都忌了口,豆花已是蛮多年未吃过,却也还记得那滑嫩的口感。
洗漱完毕。唐苏来到木屋旁的矮房旁,推门进去,一须发全白的老头正对门口而坐,手里端着一碗点缀着酱油小葱的豆花,正撅着胡子呼哧呼哧地喝着。
老头看到她来,招呼了一下,示意唐苏来旁边坐,嘴却是不离开碗边的,生怕豆花跑了一样。
唐苏过去坐下,老头在身侧,对面是刚刚叫她起床的男子,两人吃得起劲。
唐苏直觉不该是这样的。梦里,她不是坐在这儿!
“师姐呢?”如果还有人的话,那一定是师姐了,唐苏雀跃着问道。
老头终于把碗从嘴边拿下,笑呵呵地说,“酥酥忘记了?好好吃饭师姐才会回来哦。”
唐苏疑惑地挑了挑眉,却也是先应了下来,“哦……”环顾餐桌,除却面前一碗白净的豆花,桌上还有一碟酱油飘着葱花,一碟萝卜干。
唐苏喝了一口面前的豆花,皱眉。没有糖的豆花怎么吃?随即开口道,“请问,有没有白糖呀?”
话音刚落,桌上两个像被定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白胡子老头更加是连眼珠子都瞪得呼之欲出。
啊?这里豆花加白糖犯法吗?
“酥酥!你……”老头很快收住表情,打断了对面男子的声音,“有的,师父去给你拿。”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两人的目光如同实质射在自己身上,也让唐苏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具身体里的原主哪去了?
上辈子唐苏一直通过梦境窥视着原主的生活,觊觎着原主的亲人,现在更加是直接顶替了。
思及此处,唐苏垂下眼眸,自己毕竟不是原主,也不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梦里的情景都是断断续续的。这偷来的人生……两人该是已经发现了吧。
好好的亲人被不知名的人顶替,肯定很伤心……
只是,唐苏想见见师姐。梦里她唤了那么多声,和师姐朝夕相处,也没看清长什么样子,既然来了一趟,怎么甘心不去见见。
唐苏不动声色地把这顿早饭吃完。也不管这两个人怎么看自己,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起身就收拾桌面,并且将碗筷拿去洗。
直到她走出门,老头瞪大的眼珠也没收一点,“小二,酥酥起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师父说了多少次您能别喊小二了吗?像个打杂的!”唐凌云无语。
“按排行来的嘛,谁让你是老二?”
“你怎么从来不喊师妹小三?”唐凌云怒目。
“你个臭小子还不说!”老头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打得他使劲哎哟了一声。揉着脑袋委委屈屈道,“师妹早上起床还是和以往一样,只知道喊师姐,我就没注意,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她好像是眼神不太一样了。”
师徒两这边偷偷嘀咕着,唐苏一个人洗完碗筷便不老实了,师姐不在这里,这两个人说话也怪怪的,像哄小孩子一样,自己没法接茬,随时面临穿帮的风险。
干脆开溜!好不容易有一个好身体,要撒开腿玩!
于是,某人溜之大吉。倒霉师父和师兄发现时早已不见踪影。
虽然但是,唐苏一走大半天还没摸着路。鬼知道这么个破门派居然偏僻成这样,日头已经照到了头顶,从吃完早饭到现在正午,还没出山。
想起溜出门时,瞥见破木屋旁边石碑上的旦凰派三个字,唐苏就想笑,什么不正经的门派,整个师门也就两个破木屋,最多加上旁边个小瀑布。怪不得呆在这深山老林,得穷成什么样呀……倒是景色还不错。
一边腹诽着,唐苏来到一片竹林,只一眼她便想起来是梦中师姐常来练剑的地方,如今看到这里她更加开心,三两下攀上一块巨石,梦里便是坐在这里看师姐练剑。
唐苏激动地抚上巨石上那无数道白色的劈痕,每次自己都被暖洋洋的日头晒得昏昏欲睡,所以师姐练完剑最后总是会多出一招,剑气劈上这块巨石,发出“铛”地一声,将人惊醒。
走了这么久路,稍停一停就被席卷而来的疲倦感吞没,也可能是每次在这石头上都在打瞌睡,唐苏干脆躺下来睡一觉。
四仰八叉隔老远看像一条摊开在巨石上晒干的海星。
至少宋玥路过时是这样觉得的。
小师妹虽然痴傻,但素来省心,没人带着是不会一个人离开师门的,现下一个人躺在外面,别是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她上前去,唐苏翻了个身,半边身体就悬空了,偏半梦半醒的她还在找落点,往那边靠,眼看就要掉下去。
来不及了。宋玥眉头皱起,脚下按七星位置踩动,看似左右挪移间,人瞬间便到了巨石下。如果有人看见了,必然会认出这早已失传的七星步法。
实在是这步法太高调了,若是在夜晚,地上还能隐约可见星辰光芒,和天上七星呼应。非武林中人也能一眼认出。
唐苏没看见,她从身体悬空且下坠的惊吓中醒来,人就在一个软乎乎的怀里了。
唐苏迷迷糊糊看向接住自己的人,只一眼她就认出来,“师姐!”腺上激素飙升后的心跳还没平息,又因为这一眼跳得更加快。
“酥酥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宋玥眼里盛着笑意,逗着还没完全清醒,目光仍显呆滞的小师妹。
唐苏恍惚间只以为又到了梦中,师姐依旧光风霁月,只是衣着不在是记忆中和山上那两人一样的金纹白衫,而换成了水蓝色的丝裙,一头青丝用束带简单挽至脑后,用一支白玉簪穿过,仍余丝丝缕缕在鬓边摇曳,更添几分风情。
“我……”唐苏从师姐怀里跳下来,低头嗫嚅着不敢多看。
宋玥瞬间收起笑容,“你是,从异世来的?”
唐苏惊得抬起头瞪着眼,这才见了一面,就暴露了?
或许是面前这人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宋玥缓和了一下表情,又笑了,“跟我走吧,我可以帮助你。”
唐苏迷迷糊糊跟着走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帮助。
不过有个认路的带着就是好,日头刚开始落下去,便到了城里,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和野人一样在山林中奔波,现在屁股就坐上了人间的板凳——真舒服。
客栈貌似是连锁的,叫红尘客栈,一路走来,城里叫这个名字的不下十数,什么红尘衣铺,红尘医馆,红尘书局……要不是门口那个卖糖葫芦的没有招牌,唐苏怀疑也是红尘糖葫芦。
宋玥偏过头看向唐苏,“要吃点什么?”
唐苏偷偷瞥一眼门口的糖葫芦,口是心非道,“师姐吃啥我跟着吃就好了。”
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瞒得过常人,又怎么瞒得过习武之人,“那就先吃饭,糖葫芦是零嘴儿,等下再买。”
唐苏脸皮薄,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朵根。
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宋玥笑意就没下去过。
在现代生病躺在床上那些时间里,唐苏没少看小说,怪不得都说古代客栈是个打听情报的好地方。就她们坐着等菜的功夫,周围各种八卦满天飞。
抛开那些家长里短,这些人讨论最多的便是魔教了。
这主要还是听说最近魔教的老大出手了,抬手便灭了某家人满门,而那家人不仅在江湖有地位,在朝廷也有相当的权势,一时间,朝野震惊。
隔壁桌本来只两个大汉说得眉飞色舞,却引来好几个人拼桌一起说,唐苏听了两耳朵,被灌输了不少信息。
魔教全名孤月阁,有旦凰派砖瓦在前,唐苏觉得这个孤月阁的名字简直如珠玉般动人。至于这个魔教的教主,据说见过的都死了。
唐苏结合所有人的说法,觉得魔教教主大概是那种青面獠牙的嗜血恶魔的形象,动不动就杀人,手段还及其残忍,就这几个人已经说了开膛破肚,五马分尸,凌迟等好多种酷刑。
说着,刚刚进客栈的一对胖夫妻也上去凑热闹,说起去年丈夫出门做生意的十两银子的本金被魔教的抢走了,“还好我男人跑得快,不然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嘤嘤嘤。”
很好,普通人的十两银子也要,不是穷就是无恶不作了,不愧是魔教。孤月阁的名字倒是取得阳春白雪的,干的事儿是真的多少有点毛病。唐苏的嫌弃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