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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草莓冰淇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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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需要陆士衡再多说什么,伤情报告单明明白白写着他过去一年的校园生活;他身上旧伤叠新伤,烫伤、烧伤、挤压伤、撞击伤….
出了医院,陆机带着陆士衡回了趟陆家。晚饭还没端上桌,程小胖那个搞工程的爹就进了局子,行贿、串通投标、重大安全事故……随便估估,二十年是没跑了。
第二天,陆机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开车送陆士衡去学校。校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人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
陆机也不着急,车子顶着人群坚持不懈地鸣笛,终于,外圈的大爷大妈们受不了耳边的聒噪,纷纷让了出来。
顺着包围圈的缺口,能看到这场骚乱中心是一群描龙画虎的社会青年,头发颜色能凑出一盘36色的水彩盘,他们正在围殴一个敦实的小胖子。
小胖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额头上乌七八糟的,血痕横七竖八地划过他过肥的脸。
一个黄毛起脚带风,脏兮兮的尖头皮鞋正中小胖子的面部,小胖子顺着他的力道向后栽去,鼻腔中喷出的粘稠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陆机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陆士衡,只见他趴在车窗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眼睛亮晶晶的。
“咳,行了,快去上学吧。”
“嗯!”陆士衡拎着书包下了车,脚步轻快。
上课铃响了三遍,班主任没来,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赵老师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能再担任你们的班主任了,以后将由我来继任,我姓姜,大家叫我姜老师就行。”
班里立马炸开了锅,一半在讨论程小胖在众目睽睽下被揍的事,另一半在猜测赵老师到底有什么私事。
姜老师拍了拍黑板维持班级秩序。
事件中心的陆士衡举着书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余光中突然闪出两个人的人影,他抬起头,窗外站着的人是陆机,他身后跟着校长;两人正小声交流着。
发现陆士衡的目光,陆机冲着他挑了挑眉;清晨和夜晚正在接替,在他身边画出蓝紫色和橙红色的分界线,凉爽的微风拂过,陆士衡的心脏再次砰砰乱跳起来。
“陆同学?陆同学??陆同学!!!”
姜老师终于唤回了陆士衡的注意力,他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翻动课本。
姜老师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声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陆士衡慌乱地点了点头,再抬起头时,窗外已经空无一人。
今天陆机相当罕见地没有出门应酬,系着围裙端出了一桌子菜:“快吃啊,愣着干什么。”
陆士衡举着筷子,看了看颜色各异,但是肯定不应该出现在餐桌上的色彩,吞了吞口水,小心地把筷子伸向离自己最近的……物体。
纹丝不动…
他稍微用了些劲。
筷子弯了…
他舔舔嘴唇,又把筷子伸向另一个盘子,好在这盘菜的质地还算疏松,他还没用力,被夹起的物体就湮灭成了一小撮泛着金属光的黑色粉末。
“咳,”陆机轻咳了两声,陆士衡忙趁机放下筷子,正经危坐准备聆听训导。
“对不起。”
陆士衡抬起头。
“抱歉,我没发现你在受欺负,还逼你去上学,还要揍你。”陆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近在咫尺的陆士衡,他拿着筷子在碗里尴尬地扒拉了几下后伸向面前的菜,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下一秒像过了电的黑猫似的,头发都立了起来:“MD这什么玩意!呸!”
“是我对不起。”陆士衡小声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脸上的愧色和紧张不像是假的。
他被打了一年的原因居然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你为什么不想给我添麻烦?”陆机不解,他小时候以给陆父陆母添麻烦为荣。
“我…我不想被送走…”陆士衡憋出这么一句话。
“谁告诉你给我添麻烦就要被送走的?!你听着,我们的名字现在写在一张户口上,这意味着不论你犯什么错,我们都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兄弟了。”
陆士衡的大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这是你的家,以后再说什么走不走的话,我就……”陆机磕巴了,心里责怪自己嘴快。
“就揍我!”陆士衡忙帮他接上。
陆机忍不住笑了:“臭小子,接话倒快。行了,别吃那生化武器了,穿衣服咱下馆子。”
吃过饭,陆机让陆士衡自己去买冰淇淋,他在门口抽烟,顺便给包子去了个电话:“情况怎么样了?”
“你说姓程那小胖子?打坏了一个□□,以后没有生育能力了。”包子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
“那几个小子呢?”
“早跑了,而且都是未成年,抓了又能怎样。陆爷你放宽心,这种事我赵家是专业的。”
包子这话倒是没胡吣,几十年前他爹就开了市里第一家夜总会,手下一帮穿着黑西装的小弟和过境蟑螂似的,都成一害了。
“行,那谢了。”
“谢啥,就当送咱弟弟的升学礼了。欸我说你有事没事,我这忙着呢。”
陆机早听到电话那边莺莺燕燕的,骂了他一句迟早肾虚就挂了电话。
陆士衡举着两个脸那么大的冰淇淋怯怯地站在他身边:“有…有巧克力,和草莓的。”
“你要哪个?”
陆士衡小心翼翼地说:“我…都可以。”眼睛却不住往草莓那支瞟。
“那我要草莓这支。”陆机憋着笑伸手去拿粉红色的冰淇淋。
“啊?啊,哦哦。”陆士衡忙让出草莓冰淇淋,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机相当恶劣地笑了起来,伸手拿走了巧克力:“我才不吃草莓那玩意,腻的要命。”
陆士衡在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低头舔了一下草莓冰淇淋,好甜啊!
“谢谢……”他跟在陆机身边小声道谢。
“谢谁啊,你二大爷邻居家的四表妹吗?连声哥都不叫,真是小白眼狼。”
“哥~”陆士衡跟在陆机身边乞求:“明天我开学典礼,你就来嘛,有我的演讲。”
“有时间我就去。”陆机敷衍地挥了挥手。
“哥~哥~”
“诶呀烦死了,天天哥哥哥,我又不是属鸟的!”陆机上半身西装革履,下半身穿着印有皮卡丘的睡裤坐在书桌前:“陆士衡我警告你,我要开会了,你再在这起腻,我非抽你。”
“您别光说不练呐,我给你拿皮带去?”陆士衡眼睛一亮。
“滚蛋滚蛋!”陆机连踢带踹地把陆士衡赶出屋,整整西装重新坐下,心里想着这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和只小兔子似的,声音大了都会吓到他,怎么短短两年时间就变成了这个德行?可见近墨者黑呐。
线上会议提示音响起,陆机收起悲天悯人的表情:“欢迎各位投资人……”
陆士衡以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高中部,在开学典礼上要作为优秀生代表进行演讲。
陆父陆母热泪盈眶地坐在受邀家长席第一排,两位有头有脸的老知识分子这辈子不知开过多少会议,但是没哪场能让他们这么激动。从陆机出生的那一秒起,两人就致力于把儿子培养出温良恭俭让的世家公子风范,没想到这小子小时候上房揭瓦,长大了五毒俱全;每年□□颁布《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时,老两口就一阵心悸,就怕陆机的名字也在四害其列。
现在台上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勤奋好学的陆士衡简直和他们心目中的白月光儿子一模一样。
演讲之间,陆士衡快速地扫了一眼台下,果然没来,他垂下眼睛,嘴角还挂着标准化的笑容。
演讲毕,陆士衡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陆家父母更是激动地握住彼此的手:没有在台上摘掉老校长的假发,也没有冲台下的朋友比中指;信仰了一辈子共产主义的老两口第一次怀疑这个孩子是上天看他们这些年过得苦才送来的。
陆士衡向休息室走去,今天还有课,他要把身上的西装换掉。
休息室里传来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听起来是正在候场的女同学们。
“欸,你们看到今年第一考进来的那个了吗?叫什么来着……”
“陆士衡!!”几人异口同声。
“对对,陆士衡,他长得好帅啊!”
她的话立马引来众人的附和。
“而且你们发现没,他戴的无框眼镜是Lotos的,特别贵。”
“长得又帅,学习又好,还有钱。啧啧,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啊!”
“还不止呢!”一个女声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看到家长席第一排的夫妻了吗?他俩就是陆士衡的父母,他妈妈是X大物理系的教授!他爸爸是X局的局长!”
“啊?!”屋里又响起一阵惊呼。
“欸,不对呀,他们年龄差的也太多了吧,而且我听说陆局的儿子大学都毕业了,而且那个陆学长当年也是咱学校的风云人物呢。”
“怎么说怎么说?”众人立马来了兴趣。
女生添油加醋地讲述:“陆学长高咱们几届,听说他在校的时候是很有名的校霸,人长得帅,打架又厉害。不光是各个学校的学生,连社会上那些混混都要叫他一声陆哥的。”
听着这中二的描述,再想想陆机昨晚上身西装下身大裤衩子的形象,陆士衡弯了弯嘴角。
“唉,如果是他们兄弟俩我不挑的。”
屋里立马响起一阵起哄声:“你可少白日做梦了!”
“不过真奇怪,一个家庭里出来的兄弟俩,性格差距居然这么大。”
“我知道为什么!”一个女声响起,尾调好听的扬起:“陆士衡是陆家领养的孩子,他和他哥又不是亲兄弟,性格怎么会像?”
陆士衡翘起的嘴角掉了下来,自上而下地盯着银质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