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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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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寒月摔了,摔在地上的模样没有一丝气质可言,反而狼狈得像是受嘲笑的丑小鸭。
一旁的同学赶紧过去看她如何,皆是担忧地看着她,她忙摆摆手,歉意地笑着,重新站起身来,却见宁老师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看着纪寒月,一旁的芭蕾舞社老师也战战兢兢地望向了她。
舞蹈室里人不少,却寂静得可怕,大家大气都不敢一出。
一会儿后,宁老师露出了一声在此时很是明显的叹息,而后缓缓开口道:“虽然是社团,但我相信,大家都是冲着学好舞来的,怎么才能学好?态度,是第一的。”
众人战战兢兢,大家都懂,舞蹈老师若是凶起来,谁都不好受。
宁老师看着纪寒月,说:“今天本想好好教大家一些受益终身的东西,但我看有些人怕是连门槛都不算摸到,你还是到后面去休息吧,不要影响他人。”
纪寒月知道,宁老师说的就是她,她向老师鞠了一躬,而后走到了舞室的角落,抱膝坐在了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赶走了纪寒月,宁老师露出了笑容,语气转为了温柔,对大家道:“来,我们继续。”
音乐起,众人都拿出了百分百专注的态度,一点差池都不敢有,但大家心里也都打起鼓来——纪寒月拿奖不少,一直是社团里被求问请教的对象,怎么今日连简单的基础动作都能出这么大的错?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时间,纪寒月抱着自己坐在一旁,身上的疼痛因为刚刚那一摔更是明显了一些,身上的疼,心里的疼,夹杂着缠绕,让本来就漫长的时间更是缓慢。
直到众人鞠躬,送走了满脸笑容的宁老师后,从门外回来的舞社老师这才收起了一直撑起的笑容,对角落的纪寒月说:“你归队吧。”
纪寒月点了点头,走到了众人身边最角落的地方。
空气再次凝结了,一会儿后舞社老师才摇摇头说:“宁老师是什么人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特别是你,寒月,你怎么能迟到呢?”
纪寒月低着头,回答道:“对不起,老师。”
“不是跟我对不起,而是要跟大家说声对不起,宁老师有多难请你知道吧?为什么要迟到,还摔倒呢?你的实力摆在那里,若不是不认真,怎么会摔倒?”老师越说越是生气,声音都高了几分。
纪寒月无法反驳,只能是静静站着。
一会儿后,老师解散了众人,大家都到更衣室换衣服去了,刚刚给纪寒月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第一时间过来找她,拦住了她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纪寒月扬起勉强的笑容说:“抱歉,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
那女孩着急地说:“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
女孩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样,先换衣服回去休息吧。”
“嗯……”
换下了衣服后,大家各自散去,纪寒月独自一人留到了最后,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重新穿上了舞蹈服,压抑着身体的疼痛走到了镜前。
刚刚在一旁的观摩让她想起了不少东西,虽然印象模糊,但至少有练的方向了,她试着绷直脚背,想做看看抬腿的动作,然而才刚刚抬起腿来,身上的疼痛即刻让她乱了重心,一下又摔在了地上。
“寒月!”
摔在地上的纪寒月抬头一看,只见路凌从门外冲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扶过她,问:“你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
路凌很是担心,眉头都打了结,小心扶她站起,说:“本来想接你下课,但听到他们说……你好像……”
知道大家都在讨论她刚刚出糗的样子,纪寒月淡淡一笑,说:“没什么,我就是……一下子没站稳罢了。”
“可你……”路凌明明看着她连简单的抬腿都做不了,知道她是怕他担心,将她拥在了怀中,心疼地顺着她的背,说,“要是今天身体不舒服,那应该先休息才对。”
这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让纪寒月的鼻头微微泛酸,熟悉的是他身上的气息,是她那最安心,最喜欢的气息,陌生的是他的语气,他就算是心疼,话语里也还是满满的活力。
那是正青春的路凌,那个还未被世事的无奈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路凌。
他要是永远都这样天真快乐,那该多好……
纪寒月闭上了眼睛,赶走自己这些无奈的思索,松开怀抱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练一练。”
“我可以陪你!”
纪寒月摇了摇头,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就好。”
路凌想了想,或许纪寒月是不希望他看着她这样出糗,便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担心地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你放心吧。”
送走了三步两回头的路凌,纪寒月等他走远后锁上了舞室的门,重新站回了镜子前。
安静时,身上的疼痛不过尔尔,是转移注意力就能好受一些的程度,一旦动起来,绷紧了身上的肌肉,那些疼痛便呈倍数地放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纪寒月的身上都是充满力量的肌肉,依然会一动就摔倒。
她本以为,死亡的痛只在转生之时,她从未曾想过,若是这些疼痛会持续不断,她该如何?
这一瞬间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选择了死亡,她的本能地幻想着,如果没有死去,她完全可以拿着路凌留下的巨额财富,快快乐乐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这样的心情只是一瞬,她心中那个坚定的目标即刻打败了这些本能。
她要救他。
纪寒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抬起了下巴,端正了体态,绷紧了身上的肌肉,忍着那样难熬的疼痛,努力抬起腿来。
就算今后每时每刻都要忍受这样难捱的疼痛,她也要一步一步做最好的自己,走向未来的那一天,去改变最终的结局。
夜里十点四十分,浑身疼痛的纪寒月走出了舞蹈室,可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一个高高的身影靠站在墙边,正低头打着盹。
“……”
纪寒月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心中仿佛被什么给填满了。
“路凌,路凌……”
纪寒月轻轻唤了他两声,他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即刻就扬起了笑容,打起了哈欠,又要急着开口,结果变成了模糊不清地说:“你要回去了吗?”
纪寒月点了点头,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路凌笑得露出了牙齿,上前为她摘下了捆在脑后的发带,放下了她的长发,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说:“你不是最怕扎头发了吗,快放下来休息一下。”
路凌不说,纪寒月自己都忘了,因为从小跳芭蕾,她的头发总是被牢牢束缚着,小小叛逆的她便决定不跳舞时就放下头发,想到过去的自己是那样活泼,她只觉得陌生。
从舞蹈室走回宿舍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纪寒月也想着多在他身边呆一会儿,两人便放慢了脚步,走在学校里已经安静下来的夜里。
“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路凌安慰道。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别人的半辈子,一点也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挫折,她只是不想服输,既然能活着,既然膝盖还好好的,那就好好跳吧,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
纪寒月摇了摇头,说:“你不用担心。”
路凌感觉到了,纪寒月突然就变了很多很多,可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被足球砸晕后就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但不管怎么样,她看起来不开心,让她开心起来就是自己的责任。
他停下了脚步,纪寒月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好奇地望着他,问:“怎么了?”
路凌扬起笑容,扶住她的肩膀,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蹭着,装作播音员的腔调对她说:“今天的纪寒月同学,不开心指数五颗星,怎么办?路凌同学想了个办法!”
“嗯?”
路凌笑着,托住她的脸蛋,吻上了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吻,那熟悉的触觉,那温暖的鼻息,却只让她瞬间落下了泪来。
这一瞬间,她分不清她在何处了,是铭州,还是伦敦,吻着她的,是她的丈夫吗?是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灵魂吗?
路凌离开了她的唇,原以为她的心情会好起来,却见她满脸泪痕,惊讶又心疼,问:“怎么……哭了?”
她望着他那样年轻的容颜,泪水一行又一行地淌下,她望着他,压抑着哭腔问:“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路凌愣住了。
“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一直到老去吗?”
年轻的路凌,此时还不懂得什么叫永远,他只是觉得当下爱着她,当下会时时刻刻想着她,他还未想过未来,他才刚要二十岁,根本还不在要去想象永远的年纪。
看着他眼中的迷茫,纪寒月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不是他,他只是曾经的他。
可是,仅仅是看着他还活着的样子,仅仅是曾经的他陪在身旁,就足以支撑她所经历的所有痛苦。
她要救下他,一定,一定要救下他。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一吻,只留下一抹带着泪的笑容,回头朝自己的宿舍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