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有林》芊稷

7、借调

　　和叶溪互加好友的邹喆，总在饭点、临睡前发消息来。

　　——吃了么

　　或者。

　　——休息了么

　　叶溪回复吃了，或者准备睡了，他也不啰嗦，发个晚安表情包，不再打扰。

　　中间来网点办了一张理财白金卡，个金部客户经理亲自办的，邹喆没和叶溪打照面，只在消息里提了一句。

　　邹喆展现出的十足耐性和尊重，让原本不安的叶溪放松下来，她不准备接受，无关其他，邹玲侄儿的这个身份让她却步。

　　她不想把关系变复杂。

　　如何婉转拒绝他，得再斟酌一下。

　　鲁美娟在刘父刘母来过之后，不再提刘嘉敏。

　　只问，那捧白花谁送的，叶溪告诉她是一个朋友，鲁美娟翻了记白眼，回了一句，没品味，又不是上坟，再没有下文。

　　分行有个项目要借调人员，支行行长推荐了叶溪，理由是形象突出，业务能力过硬。

　　去之前，行长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好好表现，不要错过难得的机会。

　　对于难得的离柜机会，同事纷纷表示羡慕，都鼓励她，能留下尽量留下，有一个和他同期进来的女同事直截了当的说，“不留在分行，都对不起你这张脸。”

　　话糙理不糙。

　　站在叶溪的角度，她只想做个普通柜员，能从高柜转低柜已经很满足，但在其他有追求的同事看来，你叶溪顶着这么好一副皮囊，不努力对不起基因优选。

　　作为一个自卑的美女，叶溪明白，别人不会理解她的感受。

　　但借调分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她不会浪费。

　　**

　　新上班地点比原来近，叶溪改成坐公交或者步行，项目小组除了组长、副组长和一个组员，其他都是从各支行借调。

　　作为总行督办的重点项目，时间紧，工作杂乱繁复，有很多突发情况，偶尔会加班，相比原来的周末轮休，基本都是双休。

　　都是忙，现在这种叶溪更喜欢一些。

　　鲁美娟知道叶溪借调的事情，刚说在分行上班，眸光闪了一下，听到是在附楼小会议室临时办公就失去兴趣。

　　不死心又问，“接触领导的机会多不多？”

　　叶溪摇头，表情无辜，“就是第一天来说了几句话。”

　　鲁美娟睨女儿一眼，很无语，“还不如在网点做客户经理。”

　　“如果能留在分行……”被鲁美娟盯得没底气，后面的话气息越来越弱，“是难，但总要试试……”

　　“你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鲁美娟放下手里的琉璃茶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怎么那么天真？分行都是关系户，没关系就要有能力，苦干不是能力，是劳力，叶溪，妈妈说话不好听，要么你就找个领导抱大腿，要么凭这张脸多挣点钱，可你又脸皮薄，那就好好待在基层，混混日子，重心放在找对象上。”

　　鲁美娟内退前在企业工会上班，专门负责宣传，现在和人合伙开美容院，对女儿她总有种有心使不上力的无奈。

　　“有个客户的儿子，做医疗器械，人我见过，还可以，就是年纪有点大，老头去年退二线了，想不想见见？”

　　叶溪低着头心不在焉，琉璃杯在两个手掌间搓来搓去，光线穿透杯壁，溢出五彩流光，在柔荑般的手上，留下淡影。

　　“算了，再说吧。”

　　鲁美娟自己也觉不妥。

　　**

　　临近中秋，邹喆应该是去了网点没见到人，发消息来问她在哪儿，给她送月饼。

　　叶溪这几天特别累，是那种疲惫万分又没有成就和收获的累。

　　她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很杂，有很多联络和跑腿的事儿，对接的人很配合，可新系统还在调试，问题迟迟无法解决。

　　她感到压力大，有些消极。

　　邹喆已经等了半个月，这是他追人追得最有耐心的一次，给足了叶溪时间和空间，一个原因是他真对叶溪上头，另一个，叶溪是姨父的女儿，容不得他随便。

　　叶溪的回应不近不远，没拒绝，也看不出答应的迹象。

　　这在以往是几乎没有的事儿。

　　邹喆构想的后续，没一种情况和现在相同，他被这样不高不低的钓着，心里不爽，又无可奈何。

　　他不敢攻势猛烈，最怕追不上还影响小姨的家庭关系。

　　小姨命运多舛，年轻时遇人不淑，被家暴，孩子也夭折了。

　　后来遇到叶丰，生了叶景旸才算是过上正常的生活。

　　最差就是追不上，但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他猜不透叶溪，小女孩看起来不像欲迎还拒，故意钓他，可偏偏这样拖着，邹喆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勾得心痒毛抓。

　　休息日，叶溪睡到快11点才起床去赴约。

　　不想单独和邹喆见面，最后订在叶丰的小吃店碰面。

　　请了帮工的小吃店效率大大提升，翻台率创新高，叶丰邹玲忙得不亦乐乎，没时间招呼叶溪和邹喆，让叶景旸带两人回家玩。

　　邹喆看出叶溪的意图，知道多半是要拒绝，否则不会挑小吃店碰面。

　　他问叶景旸想不想去抓娃娃，小学鸡中计，欣然同意。

　　在商场顶楼的游戏厅买了500个游戏币，叶景旸提着塑料小桶，开心的没边，也不管剩余两人到底干嘛。

　　邹喆递给叶溪一瓶矿泉水。

　　叶溪接过没动，她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同时犹豫，有没有必要开口。

　　从她的表情，邹喆猜出大概，内心郁闷，表面努力摆出平和的姿态，伸手抽出她怀里的水瓶，拧开，又塞回去。

　　叶溪气息微弱地说了声谢谢。

　　比起看电影那天的轻松自然，今天，她又退回初见的拘谨。

　　从没在女人这里碰过壁的邹喆，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脖子一梗。

　　“上次和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今天太阳特别大，叶溪戴了一顶帽檐很大的渔夫帽，从邹喆的角度，只看得见她的鼻尖和嘴唇。

　　话问完，就看她咬住下唇，本就殷红的唇瓣，被咬得更加艳丽，邹喆错开视线，看向远处。

　　心头更加烦躁。

　　叶溪轻呼口气，“对不起，刚换了岗位，特别忙，不太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是没时间还是没兴趣？”

　　“……都没，没有。”

　　终于说出来了，叶溪心上一松。

　　轮到邹喆咬唇了，他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哽得难受。

　　“明白了。”

　　邹喆把自己那瓶矿泉水全喝完，扔进垃圾桶，再走回来，恢复原状。

　　“没事，以后还是朋友。”

　　叶溪抬头，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嗯！”

　　“月饼收下，过节应个景。”

　　邹喆把墨镜戴上，心里实在酸涩地厉害，快绷不住了。

　　**

　　车后座上堆满了叶景旸抓的娃娃，大大小小，人形的，动物的，各式各样，实在没有空间，叶溪只好坐副驾。

　　话说清楚的叶溪不再有任何负担，一路上，和叶景旸有说有笑。

　　邹喆察觉出她的愉悦，这让他更加憋屈。

　　车停在楼下。

　　叶溪解了安全带，手刚放在门把上，邹喆叫住她。

　　“国庆有空吗？我带旸旸回老家摘梨子，你也一起。”

　　见她凝神皱眉，迟迟不出声，赶忙解释，“离Y城不远，开车一个半钟头，当天就回，没其他意思，就是走亲戚。”

　　叶景旸适时补充，“姐，那梨子可大了，又大又甜，你去吧，求你了！”

　　“到时看，不知道国庆加不加班。”

　　叶溪迂回一下，毕竟今天已经拒绝一次，不好一而再再而三。

　　道别后，抱着叶景旸送她的泰迪，转身快步走进单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