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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那年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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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的九月浇灭了原有的燥热,比别人多过了一个星期暑假的陶葡萄打着黑色的雨伞走在校园里。她的伞大,遮住了奔腾不息的雨帘的同时也挡住了稚嫩未脱的娃娃脸。
已经严重迟到了两节课的傅晏初从一开始的狂奔变成了慢走,诺大又寂静的校园里他发现了一只慢腾腾的小蜗牛。她身上的校服比他的还要干净,也正是因为这身校服让他刚想到的迟到理由化为了泡影。
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小蜗牛的速度很均匀,两秒一小步。傅晏初计算了一下用时,等她走到教学楼可能第三节课都下课了。
“喂,同学。”
陶葡萄听到了比雨还要清爽的声音,她回头伞也慢慢的向上移动,确定了眼前的人不认识之后她象征性的点点头又继续走着。
雨密集的嘀嗒个不停,傅晏初踩着啪嗒啪嗒的水声走到她身边,“你哪个班的,迟到了知道不。”
伞下的陶葡萄点着头,她当然知道迟到了还知道下一节课是张老师的数学课。
刚刚那一眼傅晏初没看够,他想在看一眼奈何小蜗牛罩的严实。他敲了敲刚到他胸口的雨伞,“你哪个班的。”
陶葡萄往左走了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高二一班。”
软糯的声音让傅晏初停顿了一秒又接着靠近她,“你都迟到了还吃糖,分我一块,”抓住了她的把柄,他明目张胆的索要还踢了踢她的鞋子。
伞停下来雨又立马挥毫泼墨。
“一点都不疼,你跑什么。”傅晏初低头看着白色的球鞋上的小水印不理解极了,小蜗牛跺着脚踩完他就跑,速度还挺快。
陶葡萄在上课铃响过之后才到教室门口,站在讲台上的张立扬微微颔首“回去吧。”紧随其后的傅晏初喊了声“报告”之后也进了教室。
张立扬推了推眼镜,“傅晏初,今天为什么迟到。”对于这个一个星期迟到四回的转校生他颇有不满。
傅晏初走到最后一排放下书包不紧不慢的回答着“啊,今天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同学,看她慢慢悠悠的我还以为她是初中生,想着她迷路了把她送回去。”他说的太明显,有那转过弯的同学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张一帆拍着同桌的肩膀乐个不停,“你直接说班长矮就得了呗。”他的声音在班级里格外突兀。
瞬时,笑声越来越肆意。
陶葡萄却不在意,准备好要用的纸笔就端正好坐姿。
“好了,把书翻到十五页。”张立扬敲着黑板,压制住了笑声。他在讲台上巡视了一眼直到看到所有同学都低着看书才开始讲课。
班级后排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上课,他们可以随意活动。当然很多老师不会同意所以最后两排通常都是纸条乱飞。
新同学适应的很好,已然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脚边的纸条越来越多,傅晏初没耐心一张一张打开看,索性视而不见。
纸条转了方向,张一帆弯腰拾起。八张里他挑了两个最有价值的放到了同桌的书上就偷偷玩起了手机。
想翘下节课出去玩的李名弈团了一张厚纸球砸到了许一帆的脑袋上,感觉到疼的他往旁边一看接二连三的纸条又扔了过来。他没来得及捡头上就又被砸了一下。
张一帆怒火中烧的捂着脑袋就看李名弈抻着脖子示意他看傅晏初,那着急的模样好像他错过了许多。
好奇心驱使,张一帆收了手机。他用数学书做了掩护,目不转睛的盯着同桌。五分钟过去了,他的视线一直没变。怕自己看错,许一帆随便抓起一支笔在空中划了条斜线。
放下笔的瞬间,他好像确定了不得了的事。连接点的终端可不能存在,“欸,欸,”张一帆拿胳膊肘杵着傅晏初。
傅晏初不耐烦的还回去问他“怎么了。”
张一帆拿起书挡着脸,“你可别打班长的主意啊,老师们不会同意的。”
新同学不知道深浅,班长那支花被保护的好着呢。她的卷子老师批完校长批,每回家访那都是校长和班主任一起去的。就班长晚来的这几天,她的书都是校长领完给放回班级的。
看着不为所动的傅晏初,张一帆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着“别看了,班长属于集体,不属于个人。”
傅晏初站起身,凳子往后一踢。哐当的声音叫停了激情澎湃的张立扬,他扔了粉笔加重了语气“傅晏初,不听就出去。”
站没站相的傅晏初躲过了粉笔头,打起了小报告“老师,张一帆玩手机还说话,声音大的我都不知道课讲到哪儿了。”
张一帆敲着桌子震惊的看着他的同桌,“尼玛的,傅晏初,你傻了。”
气极了的张立扬揪着许一帆的耳朵把他拎到一边,还敢当着他面骂人,搜出了手机之后又拿书敲着他的肩膀“下课去我办公室。”
“坐下,听课。”
傅晏初听话坐下,张一帆揉着耳朵刚要坐下就被粉笔头扔中“你站着听,在搞小动作就站那去听。”
讲台旁边的墙角威慑力十足,后排的学生们捧着书也乖乖听课。没了干扰,傅晏初心情很好的一边记着笔记一边看她。行云流水的字迹让张一帆恨得咬牙切齿,不干人事的混蛋玩意儿字写的比人都狂。
四十五分钟一晃而过,傅晏初比老师还守时铃一响,他就从后门走了出去。报仇心切的张一帆也没看讲台,拽的要命的跟了出去,其他人使得眼色他都当成了鼓励。
啪——
粉笔擦从他的面门飞过,带起了灰尘。“玛德,谁,”张一帆的手指转了个半圈。
“张一帆,把板擦送到讲台上。”张立扬夹着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由虎成猫只需要一个老师,张一帆收起刺听话照做。他刚骂了老师,心很虚总感觉他的耳朵会再次被拎起。
少了老师的课间,班级里热闹的要把房盖吹散。陶葡萄拿出生物书做起了预习,高二的课程她都学的差不多了,卷子都做完了两套。这也是她每次开学晚归老师都会同意的原因。
不是陶葡萄带头搞内卷,是她一直都是这样学习。假期除了和爸妈出去玩就是补课,她平常还要去画室,一待就是几个小时,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当然不能和其他同学相比。
说不累是假的,压力大的时候她也偷偷哭过。眼泪混着颜料一起涂在了画纸上,她就慢慢自愈了。至少和一小部分人相比,她还有自主选择爱好的权利。
陶葡萄的同桌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她的发量惊人。绑着很粗的低马尾同时还能梳着厚厚的刘海儿,此刻她拉着陶葡萄的衣角问着“葡萄,你这个假期都去哪儿玩了。”
“贵州,”陶葡萄的眼睛从书上移开,她眼神澄净的看着冯雪,嗓音也温温柔柔“看了黄果树瀑布也去了梵净山。”
冯雪很羡慕的问她“很好玩儿吧。”
陶葡萄点点头,她有点尴尬不知道聊天还怎么继续,好在课间时间一向很短。
和老师进了办公室的张一帆耳朵又已另一种形势受伤,张立扬掐着时间批评了他八分钟等到他再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也抱着书走上了讲台。
她巡视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人都在。“这节语文,下午上生物。”
很快,黑板上就写上了课题。很有情调的一节课,配乐朗诵《杜甫诗三首》。
语文老师听得摇头晃脑,显然对学生们的表现很满意。“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底下的同学们也都正襟危坐。
“找个同学说一下鉴赏诗歌的五看。”
果然到了最刺激的提问环节,他们的书翻的无比整齐。过了十多秒,语文老师又张了口“好了,都不要动,谁第一个动就起来回答问题。”
她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踱着步。高跟鞋有章法的嗒嗒几声又停下,“看你们吓得,”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她又走回讲台,“陶葡萄你来回答吧。”
离老师最近的陶葡萄站起身,吐字清晰的回答着“作者,标题,诗句,背景,题干。”
还带着点童音的嗓音拂去了他们的紧张,张一帆没脸的拿胳膊肘推着傅晏初“你看,班长,集体的。”
傅晏初无所谓的点着头,小蜗牛不吃糖还能那么甜。
语文老师的课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配合度和默契度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达到顶峰。别说扔纸条,走神的都没有。平均三分钟一个问题,叫的人比扔的炸弹都准。
高二学年一共十二个班,三个班的学生对语文老师都是又爱又恨。这不,还剩三十秒下课的时间,老师已经抱着书靠在了门口。打铃的那一瞬间,她比学生们跑的都快。
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陶葡萄等他们都走了才出教室。因为外面下雨大家一窝蜂的都挤进了食堂,往常清冷的地方现在人满为患。
卫柯筝在人群里搜索着什么,直到看到门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她才举起手大喊着“葡萄,这里。”怕她看不见,那只手在半空中晃了又晃。
周围人听到这道响亮的声音也都自主的给让了条路,陶葡萄畅通无阻的和她汇合。
“今天天冷,我们去吃麻辣烫,卫柯达在那里排队。”卫柯筝拉着陶葡萄的手又挤进人流,陶葡萄捏着她热乎乎的手心,慢半拍的“啊”了一声。
得到肯定回复的卫柯筝声音欢快了不少“我就知道你想吃了,我们再去买杯奶茶。”
食堂里的奶茶店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麻辣烫,排队人数都不相上下。卫柯筝经常光顾已经和老板们混了个脸熟,在前面还排有很多人的情况下,她硬是拿了三杯奶茶带着陶葡萄杀出重围。
“嘿,老傅,别看了,”张一帆拍着傅晏初的肩膀,试图干扰他的视线。坐在他对面的李名弈嗦了口面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总看班长干什么。”
傅晏初视线依旧没收回,他的面都坨了“我看她很眼熟。”
李名弈的面条笑喷了出来,傅晏初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面碗远离他。他咳嗽了两声放下筷子又擦了擦嘴“你这个太俗。”
张一帆搂着傅晏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学校的的大忌“坐班长旁边的是三班的卫柯筝,他们一家子都是警察,他爷爷的绰号整个陶家市都知道,黑老大听了都得抖一抖。”
讲到这里他又拍了拍傅晏初的肩膀,“我们这些人呐就别凑过去了。”
李名弈附和的点着头“太危险。”看新同学终于不在瞎看了,他放心的吃起了面。
“哎,哎,”张一帆叼着半截面,手在胡乱的抓着,只是他拽住的同桌已经走掉去班长那桌了。
“怎么办,”李名弈喝了口水,难度太大不好解救。张一帆眨眨眼睛“好像,他们挺熟。”他有点不确定,但是傅晏初跟卫柯筝他们都聊起天了。
陶葡萄的对面多出了一个人,桃花眼,棱骨分明的下颚线,她粗略的扫了一眼之后喝着奶茶,心里默念着长的还挺好看。
卫柯筝早上没吃饭已经饿好长时间了,她弟买个饭都那么长时间。她揉着肚子有气无力的给陶葡萄介绍着“你对面的傅晏初,廖叔叔的外甥,高二一班。”
“嘿,”她又生龙活虎起来,“你们一个班的呀。”
“嗯,”傅晏初扯着嘴角,桃花眼变了弧度。
卫柯筝不客气的对着傅晏初发号施令“下回你带着小葡萄来食堂和我们汇合,卫柯达哏啾啾的,让他去买饭比做饭都慢。”
陶葡萄不想麻烦任何人,她嚼碎嘴里的珍珠赶忙说着“我自己也可以的。”
“不行,”
卫柯达和卫柯筝的嗓音同时响起,三碗面他拿了大托盘一齐放到了桌子上。很刺激的香味,卫柯筝先拿出浅颜色的那碗递给陶葡萄然后又拿了最红的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剩下的那碗最清淡的还弥漫着刺鼻的醋味的是卫柯达的,他并没有坐下而是拿着托盘又走了回去。
面一上来,卫柯筝就开吃。
陶葡萄也拿起了筷子,她先是夹了面放到了卫柯达的碗里,直到她自己的碗里还剩下半碗的量才拽回面碗。她夹的很小心,桌面上没有滴到一滴的汤。
“你吃不完?”傅晏初的面都快吃完了,小蜗牛还没尝到味道。
陶葡萄点着头“嗯嗯,”着,等到卫柯达坐下她才吃。加了糖的麻辣烫,味道极好。扬起的嘴角露出了对称的酒窝。
傅晏初吃一口,看一下她,她乖巧的样子太下饭。他吃完也没着急走,拿着手机玩起了游戏。
卫柯筝第一个吃完,辣的很过瘾,她的脸色有点发红。杯里的奶茶都喝完了,她还想在喝杯果茶。等到陶葡萄吃完,她拉着她就走。
卫柯筝风风火火的,卫柯达都习惯她这个样子了。
“阿初,”
傅晏初轻点着头,示意卫柯达他在听。
卫柯达放下了筷子,“你来食堂吃饭的时候能带着陶葡萄一起吗。”他转换了一下措辞三言两语的概括了原因“她长的小,走的慢。大家都很饿,走的急没注意到她。她撞到了头,陶爷爷和曲奶奶没时间,她自己在医院住了三天。”
傅晏初关了手机,心没来由的抽疼“那她爸妈呢。”
“陶老师和谷老师在支教,说是打算明年回来。”卫柯达加快了吃面的数度,他姐马上就要带着陶葡萄回来了。
“卫柯达,你吃完没。”卫柯筝最看不上她弟秀气的样儿,吸管都快让她咬出一个窟窿了。
卫柯达也带了脾气,天天催,“还得等一会儿呢。”
“那你慢点吃吧,”
卫柯达震惊的抬头,卫柯筝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了。
卫柯筝继续给他弟弟下达指示“你吃完把小葡萄送回去,别让那些不良少年靠近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能有什么事,”卫柯达捧着碗喝了口汤,酸甜酸甜的。
“我们班女生被高三的欺负了,我要去和她们讲讲道理。”卫柯筝越说越气,手里的果茶也不喝了扔桌子上就走。
卫柯达放下碗,去追卫柯筝。没几步他又返回来“阿初,你和陶葡萄一起回哈。”安排好他才放心的拿了卫柯筝的果茶边追他姐边喊“卫柯筝,不能浪费。”
卫柯达跑的急,汤都撒出来了。陶葡萄拿着纸巾擦着桌子,她很有耐心的把汤都倒在一个碗里然后摞到一起,一张桌子很快擦干净。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陶葡萄仰着头看着傅晏初,他太高了但是说话要看人才有礼貌。看对面的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陶葡萄背起书包就走。
反应过来的傅晏初快走两步追上了她,他又用脚踢了踢她的鞋,嘴角牵起一抹坏笑“我和你一起回去。”等她停下,他又欠欠的夺过她的书包甩到自己身上。
陶葡萄没抢过他也就不再抵抗任由他把书包搭在肩上,她皱着眉看着傅晏初“我没糖。”
“呐”,傅晏初的手放到兜里又掏出来“我有糖。”
小气鬼不会把糖给她,让她看了一眼就又把糖放进兜里。
雨已经停了,聚起来还没干涸的水泡儿证明了它来过的痕迹。蓝白相间的校服穿过绿色的香樟树,恬静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