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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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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扫视了一眼卧房,确认没有半点痕迹留下后,方才走过去,将院门打开。
还不及看清门口是谁,只见眼前什么东西一晃,便冲进了院内。
无面下意识就要朝那道影子追去,可门口还站着一个人,叫他有些分身乏术。
两难间,门口那人却是沉稳地一拱手:“抱歉,失礼了,在下游青州,今日登门,是来拜访大冢宰的。烦请通报一声。”
下一秒,那冲进去的身影也停在丹房门口,一面拍门,一面朝里嚷起来:“阿爹!阿爹!是你回来了吗?”
“禺儿?”周行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唐比辰。
她如今也大变了,早没了那娇俏的小儿女模样,往那里一站,身姿显得颇为英飒。
“阿......阿爹?”唐比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时错愕。
周行张开胳膊,任她打量,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复又笑道:“认不出来了吧?这副新身体,的确是没有我以前高大英俊。”
“阿爹!”唐比辰再不怀疑,她眼圈一红,猛地扑上前,用力抱住周行,“你可知禺儿这些年有多想你。”
周行眼眶也是一热,当即也是深深回抱住女儿。
唐比辰呜咽道:“我到处找你,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差点把罗酆山都给烧了,还是找不到你。”
游青州此时也缓缓走到了丹房门口,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却也是哽咽,只好埋着头,朝着周行深深稽首。
周行见此,轻轻拍了拍唐比辰的背脊,示意她松开手来,又去搀游青州:“青州,行此大礼作甚?快起来。”
“主君。”游青州未语却已泪先流。
正乱着,门口又传来一人的呼喊:“阿爹!”
周行抬头一看,正是石初程回来了。
他一招手,石初程便朝着他奔过来。
这位亦是早已泪流满面:“阿爹,这些年,你叫我们找得好苦。”
“对不住,是阿爹不好。”周行一把揽过石初程。
一时间,院中四人不论上下尊卑,俱是哭作一团,把个无面都看傻了。他几乎是贴着墙根往一旁溜,似乎是生怕被这群人传染了疯病。
然而还不待他溜出院子,便被周行唤住,安排了一个差事。
石方巳稳定了封印,便匆匆回来,刚好赶上了团圆宴。
就在小院当中,婆娑树荫之下,周行带着几个小辈分席而坐,沐浴着秋日难得的暖阳,一时也是笑语欢声。
周行正侧头含笑,听唐比辰讲着什么,一抬头便见到了石方巳,立时同他招手:“大哥,来,坐我这里。”
几个小辈见状,纷纷见礼的见礼,问候的问候。
石方巳也一一应答,笑着走到了周行身边,与他共席而坐。
此时无面也早奉上了干净的碗筷。
石方巳扫一眼席面,见这一桌酒菜明显是从外面食肆买回来的,一时有些奇怪:
“这席面不是无眉做的吗?”
“啊?”无眉的事情,周行本想着晚点慢慢同石方巳讲,好歹那是石方巳的人,说这事儿他也要先铺垫铺垫。
谁料石方巳第一句话就是问无眉的事,这令得周行有些猝不及防。
石方巳道:“你不知道,这无眉人虽蠢笨了些,可是厨艺却是极好的,做羹汤更是一绝。”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从浊域那些浊修中专门挑出来,给周行做饭的。
一见石方巳这献宝的表情,周行心底里不由生了几分感愧。
他知道石方巳不会怪他,可是他也不忍心石方巳期望的心情落空呀。
石方巳说着转向无面:“无眉人呢?为何不见他?”
无面见问自己,却又不敢开口,让他来说,不是相当于让他来告前道尊的状吗?
他可还不想死呢!
无面无措之下,下意识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周行。
“咳,咳,咳......”周行佯作咳嗽,圆场道,“那个,无眉,我让他去帮我办个事儿,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倒也无妨,他什么时候回来?”石方巳提箸,随口追问道。
周行更是尴尬:“就,呃,大概,可能,下......下......”
石方巳见周行这个样子,有些奇怪,忍不住接口道:“下旬?下个月?还是下半年?”
“下辈子。”周行咬牙终于接了上去。
此言一出,唐比辰就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筷子上一只香卤鸡翅膀没夹稳,咕噜咕噜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滚,一路留下无法磨灭的油痕。
她乐极生悲,当即便是懊恼地“呀”了一声。
那边周行才顾不上她,扭头跟石方巳解释:“这不怪我,是他要杀我的,我都没动手,他自己就被封印反噬了,不信你问无面。”
无面闻言,当即点头如小鸡啄米。
“今天早上,那么丰富的朝食,我都没吃上一口,全被他霍霍了!”说起这个,周行更委屈了。
“他竟想要伤你!我竟看走了眼,”石方巳脸上闪过一抹阴鸷,“既如此,杀便杀了,没什么可惜的。”
说着他又急忙上下摸索周行:“你有伤着哪里吗?”
“我没事儿,地底下的东西,伤不了我的,”周行拉了拉石方巳以作安抚,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鸡丝,“吃饭,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他们俩在这里你侬我侬,简直是旁若无人,到此时周行方才拨冗,不经意地瞥了眼,下席中的几个小辈。
这一看之下,周行当即脸色微变。
石初程倒没什么,他正文质彬彬地给自己夹菜。
而另外两位就忙了,唐比辰还在倒腾她那蘸了油的衣裙,而游青州竟也拿着一张丝绢,正卖力地帮唐比辰擦着裙尾的油渍。
这关系,看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稔了。
再联想到他们二人今日是一同前来的,不由周行不多想一二——
禺儿今日一来就叫爹爹,青州也没有露出半点愕然的神情,如此说来,青州早知道我同禺儿的关系。谁告诉他的?禺儿吗?
禺儿竟信任他至此?
当下周行刻意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
然而唐比辰半点不给阿爹面子,兀自处理她的衣裙。
只有游青州可以说是当即接收到了主君的警告。他想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仪,立马丢下丝绢,膝行回到自己的小几前,正襟危坐起来。
这一系列举动,摆明了是欲盖弥彰!
周行同石方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石方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周行夹菜。
周行却是再度清了清嗓子,尽量显得和颜悦色一些:“青州啊,你同比辰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游青州立刻躬身作答:“主君容禀,若说我几时同禺......呃,唐娘子认识,就得从开皇三年说起......”
只听“啪”一下,一声折断筷子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周行捏着断箸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好家伙,那年禺儿才七岁!
我一直以为游青州敦厚可靠,拿他当半个儿子对待,想不到他暗地里竟有如此禽兽行径!
游青州被那响声打断,下意识抬头看向周行,只见大冢宰脸色铁青,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游青州不明所以,可大冢宰积威之下,他却是本能地脚下一软,若不是屁股后头有支踵撑着,这一下肯定得丢人了。
石方巳见此,不动声色地,从周行手中将那根断箸抽了出来,笑问道:“大司马怎么不说了,那年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诶,诶!”游青州见有人解围,立时卑微弓腰继续道,“那时我尚只是七政军师帅,奉命到绿无涯参加那水族的祭礼。那日宴席之上,禺......呃,唐娘子还是东海的帝姬,就坐在我的身边。”
“对呀,那日我记得青州还将他的白豆子让给我呢!”唐比辰终于放弃了她的衣服,抬头笑道。
周行刚刚缓下来的神色,立刻又是一沉——
合着那时候,两个人就好到分食一物了。
石方巳见周行脸色不对,当即是悄悄握住周行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以作安抚,方又问道:“那之后并不曾听说你们有什么来往。”
游青州颔首:“是,那次不过是一面之缘,之后很多年,我们并不曾见面。直到......”
话到此处,他似乎有些伤感,略朝着周行的方向抬了一下头,方才继续道:“直到十七年前,大冢宰出事,我们这才再度重逢。”
唐比辰正嘬毛豆吃,听游青州说到这里,便接着道:
“我那会儿不是找阿爹的魂魄吗?那罗酆山圣明明就知道阿爹在哪里,愣是不肯告诉我,我就去找他麻烦。”
周行心中一动,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烧他屋子!”唐比辰昂然道。
周行当即大惊:“烧着了?”
“没!”唐比辰没好气地扫视了一圈屋中众人,“他们全拦着我。”
石方巳失笑:
“此事怪我,我那个时候也是怀疑罗酆山圣知道些什么,便始终将一只眼睛放在罗酆山上,见到禺儿要放火,我想着你同罗酆山圣老友一场,你大抵也是不愿意禺儿这么做的。便打算出手阻拦,谁料鹿娃同游大司马同时也出现来阻拦。”
“这么巧?”周行挑眉。
石初程道:“我是去找阿耶的,正好遇见了。”
游青州道:“我是罗酆山圣唤去的。”
游青州没有将话挑明,说来,此事是周行同他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