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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庆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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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资生堂parlour
今天有些不同于往常。
往常的时候，理查德会预约大厅的位置，我们每次都是坐在那张餐桌。
今天到达门口之时，我却被接待告知：理查德预定了一个独立包间。
接待小姐引领前往包间的途中，我忍不住心下嘀咕：今天是什么日子？特殊的节日？日历上明明没有提示，难道是英国的传统节日？
走到包间门口，接待小姐礼貌地向我鞠躬，对着我道：“就是这里了。”
轻轻点头回礼，推门进入其内，习惯性地四下打量一番。
这个包间的装饰类似外面大厅，皆是采用深红的墙壁，橘黄的灯光和米白色的餐桌布。
细节上倒是略有不同，比如一面墙上有着三面落地窗，窗户上镶嵌的是带有华丽图案的彩色玻璃，就像是教堂里常见的那种样式。
这里的空间很大，足以摆下一张长桌，但是如今只有一张双人餐桌，理查德已经坐在那里看着报纸。
“你来了。”理查德放下报纸，简单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嗯，我来了；话说，我刚才在门口可是吃了一惊，突然就被带到这座包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节日吗？”一边开口问出心底的疑惑，一边拉开椅子坐到理查德对面的位置。
“你已经不记得了啊。”理查德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显得十分捉摸不透。
“记得什么？”再次发出提问，同时心底愈发疑惑，脑中快速以今天的日期为线索进行回忆，结果是一无所获。
“...半年前的今天，我们第一次来这家餐厅。”
“哈？这，这种小事谁会记得啊？！”我不由地脱口而出道，十分讶异听到的这个答案。
“那可真是抱歉，我就记得这种小事。”理查德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许不满。
糟糕，好像一不留神就说错话。
“失礼，失礼，那个，一般庆祝的不都是周年吗？”
“一周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安排另一场庆祝。”
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摇头，对此不甚赞同。
天知道这位为什么这么热衷庆祝，本来就不是什么节日，为什么一定要创造各种庆祝的理由？
完全无法理解，对于我这种完全不庆祝任何节日的人，除了新年必须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其他节日一概当作平常的日子。
心下虽有些不以为然，表面上还是客气道：“你想得可真是周到，之前都没有跟我透露分毫，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理查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说起这个，某人今天可是给了我一个不错的惊喜。”
？？？我什么时候给你准备了惊喜，我怎么不知道？
哦，明白了，惊喜应该是指中午的便当。
理查德打量我数息，随即轻声叹道：“我还以为某人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戏？完全不像平时高雅如仙鹤的理查德。
“便当还合你口味吗？”我也学着理查德刚才的样子转移话题道。
理查德点头，表情认真地答道：“便当很美味，这是我这一生吃过最可口的便当。”
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放下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之前还在隐约担忧理查德不喜欢那份便当。
说实话，半年来在这就餐这么多次，基本没见他点过什么正常的食物，不是草莓巴菲就是各种蛋糕，真心不了解这位对于正常食物的偏好。
周五去超市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这才选出比较保险的瑞士肉丸和西兰花，一是因为这些是西餐里比较常见的食物，二是因为理查德中学就读于瑞士，综合起来，这两样食材应该可以接受。
说起食物，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服务员拿来菜单。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点菜？”
“我已经提前订好了餐点，希望你能喜欢。”
“...不是能够摆满整张桌子的蛋糕套餐吧？”
“怎么会？我当然记得某人的喜好，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还好，还好，不是满汉全甜，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满桌甜食。
毕竟，我不喜欢甜食也不是一天两天，周围亲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嗯，为什么隐约感觉遭到了嫌弃？错觉吗？
“这也是惊喜吗？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中午见面时，某个令人在意的事，于是主动询问道：“那个，理查德，你中午的时候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咦？你还记得啊，这可真是让人意外！”理查德假惺惺地抬高音量，睁大眼睛一副震惊的样子。
见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绝对是在嫌弃我。
这场面搞得我好像是忘记结婚纪念日的渣男，正在接受来自另一半的谴责。
感觉自己十分无辜，莫名其妙地背上一口沉重的黑锅，周围有不存在的人群对着我大喊：渣男。
...算了，理查德显然费了不少心思提前准备这一切，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今天这个日子，心情难免有些不悦。
“抱歉，最近事情太多，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
“...原谅你了，便当很美味，我很喜欢。”理查德再次重复一遍之前的说辞。
点头表示收到，出于好奇心，再次追问道：“话说，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说实话，挺好奇的。”
理查德闻言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动作，只会出现在他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平时很少出现。
“...我要离开了。”
“嗯？离开？”
“是的，我需要回一趟英国，下周六的飞机。”
骤然听到这则消息，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不过也有几分了然。
毕竟，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时候，“理查德”也确实是在这个时期不告而别，眼前这位至少还晓得提前知会一声。
看上去他还记得当初在咖啡馆时的对话，就是他送给我一颗海蓝宝石的那一次。
不过...
“你之前好像说什么【本来是想要之后再说】，所以，今天如果没有那份便当，你其实不打算提前告诉我。”我眯起眼睛，对着理查德发起问询。
理查德面对我的打量，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点头承认道：“是这样的，这件事原本是不打算今天就告诉你，我应该会过几天给你打一通电话。”
听到这话，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有一瞬间，还以为理查德原本也打算跟我不告而别，至于理由，大概会是什么离别太过伤感之类的话。
其实也不对，是我想岔了，这又不是什么需要说再见的场合，我们本来就约好年底的时候一起去英国，对其他人的说法是旅行，其实还是要去解决遗嘱问题。
这个影响克莱蒙德家族无数人命运的诅咒，是时候迎来它的终结，这是所有人都想要看到的，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理查德和我。
“为什么不等我考试完一起出发？大概也就是多等两周。”
“...其实，我接到了叔叔戈弗雷勋爵的电话。”
“克莱蒙德伯爵？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我回去一趟，他发现我银行账户的变动，问我最近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动用储蓄。”
原来如此，因为理查德之前借给吾妻先生的那笔钱，引起了那位伯爵的注意，这才有了那通电话。
不过，还是有点不对。
“为什么这么急？哪怕想要让你参加圣诞节的家庭聚会，过几周出发也来得及。”
闻言，理查德抚额轻叹，露出疲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叔叔他被确诊胃癌，已经是晚期，他决定放弃化疗和手术，有尊严地死去。“
一时之间，包间陷入沉寂，无人继续出声。
啊，是啊，我听裕美说过：对于胃癌晚期，无论是手术还是化疗等都只是搏一把，五年生存率实在是不高。
这位伯爵的日子应该不多了，我为他的命运而叹息，再多的荣誉和财富，换不回他自己的健康。
理查德的叔叔...亨利和杰弗里看着也就三十出头，这位伯爵可能也才六七十岁。
真是可惜。
“我很遗憾，没错，你确实应该早点回去。”
千万不要错过最后一面，那将会是一生的遗憾。
“...这些话本来不打算说在今天，今天原本是打算稍微轻松一点。”理查德微笑着解释道，只是笑容看上去十分勉强。
你笑得好难看，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这话却是说不出口，此时真的不应该继续刺激对方。
“决定了！”我忽然大声喊道：“周六那天我去机场送你。”
理查德似乎被我突然抬高的音量吓到，不过还是反应很快地反驳道：“你不是说两周后考试？机场什么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根本不听理查德的反驳，身子前倾，第一次主动凑近对方，直视着理查德的眼睛道：“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我会去机场送你，并期待我们下次的再会】，你想让我违背自己的承诺吗？”
“...只是为了完成你的承诺？”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反问道，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同样直视着我。
“不然呢？记得告诉我具体时间；话说！饭菜怎么还没上来，好饿啊！？”讲到最后，我故意幼稚地大声抱怨，希望转移对面这位的注意。
“你小点声。”理查德一脸无奈地对我劝道。
说来也巧，理查德的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理查德喊了一声请进，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进入到包间。
有点尴尬，不知道服务员小姐有没有听到我的高声抱怨，真是不好意思！
不管有没听到，服务员小姐都训练有素地为我们摆上餐点：牛排、面包和玉米浓汤。
“你会用刀叉吗？”理查德在服务员小姐退出后立刻问道。
“会的，可能不太符合礼仪，至少能够吃完牛排。”
言罢，我就给理查德示范一番自己切牛排的手法。
“可以，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克莱蒙德家的晚餐一般都是使用刀叉，你要是不会使用刀叉，我还要提前教会你，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哈？你点牛排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打算，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情趣。”
哗啦，刀叉划过盘子的刺耳声音。
狐疑地面前的食物抬头看向对面，这道声音正是来自对面。
刚才是谁说要教我使用刀叉来着的？
忍不住开口问道：“...手滑了？”
“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说话很没礼貌。”
讨了个没趣，点头应下这番说教，埋头继续进食。
于是，这餐饭又是在食不言之中度过，就像过去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
说起来，这应该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在这里就餐，理查德的飞机就在下周六。
明年还有机会吗？
...谁知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吧，至少在这里有过不少美好回忆。
毕竟，除去那些身外之物，人最终拥有的不也就只有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