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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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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冲眼神一凛,心脏骤停了一拍。
“……呃,大哥,你好。”喊完了哥,卫肖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慌忙改口。
他喘着粗气,和陆冲四目相对。霎时,两人谁都没说话。
卫肖暖抢在陆冲开口前先说了:“呵呵,大哥,帮个忙,有人追我,借你车躲一下。一下就好,我一会儿就下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脸,期待他哥能做回好人,可惜——
“下车。”断然拒绝。
唉!他就知道,他哥这人人前人后真是相当地表里如一,天生自带冷气库,对谁都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卫肖暖扫了一眼窗外,车窗是单透的,在外面看不到车内的情况,他上车时下意识就想到了这点。看着外面那俩讨债的找不到他,往远处去了,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说第二遍。”陆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就要拨号。
“哥,我走,我走还不行嘛。真小气。”
卫肖暖撅着嘴,嘟嘟囔囔地打开车门,回手把车门一甩,隔断了两个人的视线。身形微顿,想再回头看一眼,却只能看到车窗上自己的身影。
正因如此,也就没看到陆冲在车里怔忡地凝视他的眼神。
可能是见到了陆冲的缘故,卫肖暖有些神思不属。
我哥,怎么瘦了这么多?
许久,他才注意到小鬼又出现在身边。
只是这只鬼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呆愣愣的,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倒是更像个幽灵了。
卫肖暖没心情纠正他用脚走路,问他:“欸,怎么不说话?”
小鬼这才回神,眼神聚焦,凝视片刻,低声说:“你心情不好。”
“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满不在乎的口吻。
小鬼这回更加肯定:“你心里难受。”
卫肖暖突然不想反驳了,脸也垮了下来:“车里的那个人,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他是我哥。”
如果此刻卫肖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小鬼脸上有一种恍然大悟般的惊讶。
“原来,是他啊。”
“嗯?你认识我哥?”卫肖暖斜睨他一眼。
小鬼躲开他的视线,支吾着说:“我……你哥、来过学校,我看到过。”
“哦,可能是来接我的吧,他以前经常来接我回家。我哥长得帅,你印象深刻也正常。”
小鬼赞同说:“嗯,很帅。”
小鬼说话时带起了笑容,还难为情似的低下了头。
卫肖暖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一句酸溜溜的话就脱口而出:“再帅也不是你能觊觎的。收起你多余的心思,不准想他。”
小鬼收起笑容:“……知道了。”
突然想起刚才小鬼不讲道义的逃跑行为,卫肖暖一拍桌子,质问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来,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俩人又是谁?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小鬼还没想明白卫肖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又被他拍桌子吓了一跳。听到质问,想起自己死前的经历,一时有苦难言。
他神色哀伤,要不是流不出眼泪,恐怕早已无语泪先流了。
“我……我……”
他嗫嚅着,嘴唇都在哆嗦。卫肖暖从小就会看他哥的脸色,此刻看到他这样,蓦然联想到了什么。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自杀?因为这一百万吗?”
“……是,这是、最直接的原因。”
“哟,你自杀原因还不少。咱俩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说清楚,不许再有任何事隐瞒我,听明白了吗?”
卫肖暖难得的严肃,小鬼本就听话,这时更是不敢再有隐瞒。他平复心情,缓缓道出了原委。
两个月前,小鬼的爷爷,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离他而去了。小鬼那时正在找工作,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试用的机会,听到消息,立马飞奔回老家,给爷爷送终。
怀着悲痛的心情从老家回来,正要全力以赴投入工作的时候,公司却以他拒不到岗为由不让他去了,小鬼丢了工作。
屋漏偏逢连阴雨,讨债的又在这时上门了。
可小鬼哪儿借过什么钱,是不知道什么人偷用了他的身份证办理了校园贷,才让他欠下了这么一大笔钱。
他找不到工作,又还不上钱,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他,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所以拿起了美工刀,照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你他妈傻吗?”卫肖暖恨铁不成钢地冲他吼,“不是你借的,你报警不就行了。”
“可是,可是那些人手里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签名,他们还威胁我,要……要……”
“行了行了,随便吓唬两句就怕成这样,废物。诶,既然不是你借的钱,那他们怎么会有你的身份证?”
小鬼一脸冤屈:“我也不知道,我后来想了想,好像有一次我的身份证和手机丢了,不过一天以后又找回来了,可能就是那一次……”
“谁帮你找回的?”卫肖暖机警地问道。
“不知道,就突然出现在我的桌子上了。”
卫肖暖实在无力再骂他,吐出一口气,只问:“那俩讨债的是什么来头?”
小鬼皱眉,又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是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大人物?”卫肖暖嗤笑:“也就吓唬你这样的。废物点心。”
陆冲回到家时,张姐正在客厅打扫,看到他回来得这么早,有些惊讶。
“陆先生,今天回来的早啊,我现在就去做饭。”
“不用急,张姐,我不饿,先去书房工作。”
他刚要上楼,余光瞥到张姐打开的展示柜,里面的两个小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上前,伸手拿了出来。
这是一对真人泥塑,是仿照他和陆小暖的样子,找软陶大师雕刻而成的。
两个人都穿着背心裤衩,像好兄弟一样勾肩搭背,咧开嘴哈哈大笑。
本来提供的照片上陆冲穿的是正装,陆小暖穿着时尚前卫,但陆小暖不同意,觉得天天看他精英人设没意思,非要改成两个人都是背心花裤衩的样子才开心。
陆冲无奈,任由他瞎折腾,做出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是精雕细琢,刻画得非常传神,尤其是把陆小暖的阳光开朗和机灵劲都展现出来了。
相关的记忆一下就涌入脑海。
陆小暖有时实在欠揍,但孩子已经成年,他又不能总是动手打人,就在床上使劲欺负他。他力气大,陆小暖又怂,用不了多久就听到小暖哭着求饶,但这只会使他更加兴奋而已。
不过他心里清楚,小暖并不是真的哭,这孩子从小到大几乎不怎么哭,只会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装哭,之后就翻脸不认人。
每次他把人欺负狠了,陆小暖第二天都会拿着他的这个泥塑照着头顶狠狠拍下去,边打边说:“陆冲,你个浑蛋,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小爷!我告诉你,以后小爷就改名叫‘日哥’,听懂了吗?‘日哥’。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名字做成现实。”
察觉到陆冲靠近,他又面不改色地把泥塑放在嘴上使劲一亲,改口说:“我哥怎么就这么帅呢?又会赚钱又能干,简直迷死我了,怎么亲都亲不够。”然后转头装作刚看到他的样子说:“哥,你下来了?我正夸你呢……”
陆冲兀自陷入回忆当中,不曾察觉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张姐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泥塑失神地笑,没忍心打扰,转过头偷偷地抹眼泪。
半晌,陆冲上楼回到书房,打开书柜最下面一层抽屉,里面有一个软皮笔记本和一个黄色小瓶。拿出瓶子,把心理医生开的6片安眠药装进去,又按原样放了回去。
瓶子里已经有12片了。
卫肖暖一大清早就在校园里的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
他上辈子从小就野得很,四肢灵活。后来和他哥住在一起,家里有了健身室,又和陆冲一起锻炼,不仅练出了腹肌,还学了几招。
虽说是花拳绣腿,和他哥比一招就能被制服,但在外面遇上打架斗殴的也完全不惧,实在打不过就跑呗,他在校运动会的短跑比赛上可是连年夺冠的。
结果现在呢?穿到这么一个废物身上,连他最拿手的过肩摔都摔不起来,想逃跑都因为速度过慢被抓。
卫肖暖心里憋得慌,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朋友都不在身边,他想念叨两句都没人听。想冲胆小鬼发火,转头一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儿——还是憋着吧。
卫肖暖把满腔的憋屈和郁闷都用在力气上,连续锻炼了两个多钟头。其间,一边锻炼一边嘴里不断输出:“你这是什么破身体?啊?什么身体素质?瘦得跟杆儿一样。”还捏捏自己的腹部,“你看看,身上有一点肉吗?全是排骨。风大点都能把你吹走,跑个步慢得像蜗牛爬。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现在身上这点肉都是我来了才吃出来的……”
小鬼被骂了不敢吱声,臊眉耷眼地听着。可别人不知道,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以为他在骂自己,觉得这同学有毛病。
骂完了小鬼,又可怜起自己:“别人重生都自带全能系统,我却自带一个赶都赶不走的原主的魂魄;别人都是闯关加奖励,我倒好,平白欠了一百万,还被人追债被人打;别人都有金手指,我有什么?一个内向到自闭的胆小鬼,遇事躲得比人都快。我要你有什么用?”
锻炼俩小时加絮絮叨叨不停的结果就是结束后卫肖暖头晕到不行,就地坐下歇了好一会儿。
白天实在太累,吃得又没有营养,卫肖暖晚上九点刚过就睡着了,睡得特别沉。
许是今天遇到了陆冲,所以睡梦中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似是旁观者,又似是回到了自己小小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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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吃。”陆小暖掰开一个橘子给陆冲一半。
陆冲接过,没吃,看着他把手里的一半吃完,又给他自己这一半:“哥不爱吃。”
梦境一转,陆小暖屁颠屁颠地跟在陆冲身后,陆冲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陆小暖昂首挺胸,看看这个,戳戳那个,其他小朋友不敢招惹陆冲,他也扬扬自得,觉得自己可牛了。
背着陆冲,他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么一句话,对着小朋友甚是嚣张地说:“我五行缺德,你们谁都不要来惹我,否则别怪小爷我跟你们不客气。”
村里不知道谁家的狗,总是跑到他们孤儿院门口叫嚣。陆小暖嫌它太凶,都吓到小女生了,英雄主义上头,就出去吓唬狗。
结果被狗咬了,还被追着跑,陆小暖哇哇地哭。
陆冲放学回来,看到陆小暖受伤了,鼻涕一把泪一把。
“怎么回事?”
“哥哥,大狗咬我。”
陆冲一言不发转头就出去。
“哥哥,别去,会被咬的,可疼了。”
“别怕,哥给你报仇。”
陆小暖仿佛瞬间穿梭站在了陆冲和狗对峙的场面观战。
狗冲着陆冲吼叫,陆冲凶狠地盯着它。狗扑上来咬他,陆冲躲都不躲,抓住狗的脖子摁地上一口咬上去。
最后狗落荒而逃,再也不敢靠近孤儿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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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卫肖暖就睁开了眼,整个人一动不动,眼前似乎还在上演着昨日的故事。
梦境不停变幻,太真实,又太杂乱,这一觉睡得时间长,但依然疲惫。
张开干燥的嘴唇,卫肖暖低喃:“原来我不是五行缺德,是五行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