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青云路

9、《道林·格雷的画像》——他是翩跹美少年，却有一个状若老鬼的灵魂

　　王尔德的童话故事小时候就读过，《快乐王子》让我觉得奇幻也觉得悲伤，更多的是不解。这种自毁的美在年少时期的我看来，是跟其他happy ending的童话故事完全不同的风格，不是很能接受，但是很难忘记，而且很难找到答案。

　　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看王尔德的作品，总觉得他是微笑着诉说，但是又轻松地解构你的某些东西，有些句子更是直达灵魂，容易让人混乱。

　　《道林·格雷的画像》早已经列在我的书单里，像是收到一份神秘礼物但是很久都不敢轻易打开的小孩一样，我是如此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地打开了这本书，它没有让我失望。

　　这是一本奇妙的小说，可以说是有些奇幻，又有些惊悚。故事讲的是在伦敦城里有个绝美的男孩，十几岁的美少年，继承了大笔的财富和上流社会的地位，还拥有长辈们留下的煊赫名声。更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是，他的外貌如此完美，拥有摄人心魄的吸引力，优雅的举止，从容的气魄，还有单纯圣洁犹如外貌般完美的灵魂，简直就是天之骄子。在这个美少年的世界里，可以说是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缺，上天对其是如此的厚爱。

　　他的一位朋友，如兄如父又像灵魂导师亨利勋爵更是对这位美少年无比欣赏，经常相伴出现在上流社会的各种俱乐部、名人聚会、剧院中，两人经常就生活、爱情、婚姻、社会、国家等等问题进行讨论，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亨利勋爵给出残忍又毒舌的结论，可以说是人间清醒又无情、刻毒，灵魂里充满一种邪魅和张狂（网络上盛传的王尔德的一些经典言论大多都出自小说中亨利勋爵之口）。然而亨利勋爵顾及到自己的声望和社会地位，做事情有一定的底线，那些“厥词”大多都是过过嘴瘾，然而道林·格雷却听进了心里。

　　在这个过程中，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师看到了道林·格雷，为这份美和灵魂的圣洁所折服，进而产生崇拜。两人成为好友之后，这位画师为其画了一幅肖像画，饱含对道林·格雷的崇拜和热爱，甚至还有灵魂中的颤抖。在作画的过程中，道林·格雷突然想到，自己如此美貌年少，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这只无情的大手会给自己的脸上画上皱纹，会让自己变得衰老，这种事情如何能忍受呢！要是能让画里的自己代替自己老去、承担生活的苦难和罪恶，就好了。他悄悄许了这个愿望。画作完成之后就被道林·格雷摆放在家中，画里的年轻俊美翩跹少年，画外也是青春美男子，相得益彰。

　　经常出入剧院，道林·格雷为一位女演员的演技折服，进而喜欢上了这位女演员，并决定向其求婚。女演员年轻又稚嫩的心灵也被道林·格雷的美貌和痴情所吸引，并为这份从天而降的爱情击倒，在不知道道林·格雷的名字和身世情况下就欣然允诺。热恋中的女演员把爱情当作生活的真谛，她再也不能将自己的情感专注于自己所扮演的人物形象之上，在一次表演中彻底搞砸了，然而她的内心却极为清醒，她激动地告诉道林·格雷，她觉得只有爱情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虚幻的，她只能专心爱情无暇顾及其他。这番热情的表白没有换来道林·格雷的热烈回应，却换来无比冷酷的训斥。道林·格雷发现没有演技陷入爱情漩涡的女演员是如此粗俗而又愚蠢，亵渎了他认为的美好爱情，当场就冷酷地决定与女演员断绝关系。他愤怒万分回到家中，后来又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写了一封给女演员的道歉信，然而尚未送出，就得到噩耗，女演员自杀了。道林·格雷震惊又悲伤，同时又满怀庆幸，他内心知道女演员是因为他一时过激的言论而死去的，等于是自己杀死了女演员，但是由于没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女演员自杀之前他又愤而离开，因此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怎么都赖不到自己头上，他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自开心，但心中又有各种情绪裹挟一起，百感交集之中瞥向了肖像画，猛然发现，画作中的那个美少年嘴角出现了邪魅的一笑，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凶恶起来，这吓坏了道林·格雷。他仔细观察，发现画中的自己真变了，而镜子中的自己依然很俊美，还是那么天真无邪，让人百般怜爱。他将肖像画搬到了楼上的杂物间并用布盖上，生怕别人发现，锁上门，心里还在惴惴不安。

　　天长日久，女演员自杀事件一点也没波及到自己，亨利勋爵更是不断宽慰道林·格雷，认为女演员的逝去不是悲剧更是一种致敬，这更是卸下了道林·格雷身上唯一的一缕自责和内疚。长出一口气，道林·格雷又开始自己辉煌而又令人羡慕的生活，无止境地收藏各类奢侈品，享受另类体验，然而很快这些就变得乏味了。他开始了沉沦，只为寻找刺激，还会出入一些不可言说的场所，过着一种堕落而又放纵的生活。自己一个人堕落有什么意思呢，他开始拉着其他人跟他一起。十八年都是如此，岁月和灵魂的刻刀只在画像上和其他人身上留下痕迹，生活中的道林·格雷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人都惊讶与他保养有术，又觉得他神秘莫测。

　　然而，依然有很多上流社会的有心人士暗地里知道了道林·格雷的所作所为，对其极为不齿，甚至拒绝与其出现在同一场合，还有传言他是与魔鬼做了交易。然而道林·格雷的朋友们则表示，这些都是嫉妒产生的流言，看到道林·格雷那张无比青春和圣洁的面孔，谁能相信这些不齿的行为是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做的呢？！

　　随着流言越来越多，疑虑还是在为其画肖像画的画家心中产生了，怀着对道林·格雷的崇拜以及因疑虑而产生的焦虑不安，他上门向道林·格雷求证。随后画家表示自己有个画展，需要将肖像画借出去展示几天，道林·格雷直接拒绝。这种行为伤害了画家的敏感内心，他坚持要将画作拿走展出，二人话不投机，道林·格雷产生了歹毒的念头，将其引导到楼上，让其看到那幅已经完全被邪恶和衰老覆盖的画作，并将自己的行为都告诉了这位画家，同时更多的是为自己辩解，认为那些所谓的受害、沉沦之人都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在这位画家还在震惊的时刻，他就将其无情杀害。后来更是用肮脏的手段强迫另外一位有化学背景的朋友将画家的尸体溶解，毁尸灭迹。这位朋友不久之后也自杀了。

　　时间不断流逝，各种议论并未影响道林·格雷，他依然与亨利勋爵过着属于上流阶级的生活，城里城外都是享受生活的地方，但内心还在惦记被藏在楼上的肖像画。外在的生活多光鲜，他就有多厌恶画作中那个不断变老变丑的自己。流连于一些黑暗角落的道林·格雷遭遇了一次危机，有个年轻人突然要杀死他，并称是为自己的演员姐姐报仇。在即将被杀死的那一刻，道林·格雷急中生智，表示：你可以看看我的脸，你认错人了，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害你姐姐的人怎么会像我一样年轻呢？听了这话，年轻人迟疑了，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并放过了道林·格雷。

　　在一个乡间别墅度假的过程中，道林·格雷又结识了一位美丽而又单纯的女孩，像之前一样，他想拉着她沉沦下去。然而在一次打猎的活动中，有个躲藏在丛林中年轻人被误杀，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死者之前要杀他的女演员的弟弟。原来道林·格雷逃走之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悔恨自己放走了凶手，打算隐藏在猎场中刺杀道林·格雷，但却被误杀。这次死亡紧紧跟随的恐惧彻底震惊了道林·格雷，终日惴惴不安。面对新结识的美丽女孩，他失去了兴趣，并表示这一次他想做一个好人，放过了这位女孩。他认为自己没有伤害别人，画作中的自己就会变得更好看一些，自己也不再那么厌恶自己了。然而事实并未如此，揭开画布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邪恶又丑陋的自己嘴角上出现了狡黠的笑容，脸上更是出现了一抹虚伪。原来他的灵魂比他更知晓自己的内心，他不是真心想做一个好人，他只是因着死亡的胁迫，想体验“好人”的感觉，内心的黑暗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了。

　　亨利勋爵与道林·格雷酒后畅饮，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害怕自己变老，想依然拥有青春的外貌，但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灵魂和感官会互相影响，不管怎样，人都不会保持那种赤子般的纯净，然后他问道林·格雷到底是怎么保养的，为何一直如此年轻，这真的好让人羡慕啊。吐露心声之后亨利勋爵回家，道林·格雷沉浸在其中，再一次揭开画作，看到了画中更丑陋的自己，甚至手和脚上还出现了无比新鲜的血滴。当年杀死画家的刀具还在旁边，他突然无比厌恶画中人，便举刀刺去，一声哀嚎之后，人们发现，画中的肖像依然栩栩如生，美丽翩跹，而画作旁边躺着一具尸体，胸中还插着一把刀。仆人们辨认良久，最终根据尸体手上的戒指发现，原来那个丑陋衰老的尸体是竟是刚刚还青春美貌的主人！

　　故事到此结束。

　　这是一个无比奇幻但是又寓意满满的故事，人都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就算人不知，自己的灵魂深处也是清楚的。道林·格雷外在的美和灵魂的黑暗形成绝美的对比，已经成为一种象征，他有无数次悬崖勒马的机会，但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机会。被其黑暗的灵魂影响到的人下场都是如此的凄惨，然而他总有方法摆脱，甚至为自己找到无数的理由，责任都是那些人的，他什么错都没有。但是这又怎么能骗得了自己呢？道林·格雷有一幅肖像画可以审视自己灵魂的变化，还是走向更为黑暗的地步。没有可供检测灵魂变化的肖像的我们，用什么来检测呢？其实也是有的，你的外貌变化无一都是灵魂的刻刀留下的证据，眼神的变化，嘴角的弧度，皱纹的走向，眉宇间的气质，无一不是时间老人留下的证据，同时也是一副绝好的自画像。上天赐予的美貌是一种福气，能不能最终保有这份美貌需要看的是个人的修为。

　　最近在看《低俗怪谈》，里面给道林·格雷增加了一些属性，比如身上的伤口可以自己愈合，被击穿心脏之后依然活着。这种设定在怪物遍地的电视剧里是非常符合逻辑的，可以姑且看看。不过回归到小说本身，道林·格雷更像是一个寓言，然而能不能读懂，还得看个人觉悟。

　　此外，想人间清醒的话，可以看看小说中的各种对话，真的字字珠玑，像一颗颗毒弹，无比命中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让你清醒让你痛苦也让你认同，但希望你不要就此沉沦。

　　以下是内容摘抄：

　　1、你谁都喜欢，等于说你对谁都漠不关心。

　　2、没错，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待人接物的方式千差万别。我只会跟长得好看的人交朋友，只结识那些品行不错的人，而那些头脑聪慧的人则会成为我的敌人。人在选择敌人时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没有一个傻子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我的对手都是些聪明绝顶的人，所以他们都很欣赏我。

　　3、忠诚的人只晓得爱情浅薄的一面，不忠的人才能体会到爱的悲伤。

　　4、全世界都必须在痛苦中挣扎，就连最微不足道的花朵想要绽放，也要经历一番折磨。

　　5、现代社会对痛苦的同情是极为病态的。人们应该同情的是颜色、美和生活的乐趣。越少说起生活的苦难，就越好。

　　6、现在呀，人们清楚各种物件的价格，却对他们的价值一无所知。

　　7、男人结婚，是因为他们玩累了；女人结婚，是因为她们对婚姻好奇：结果双双以失望告终。

　　8、道林，我的年纪越大，我就越强烈地感觉到，我们的父辈觉得好的东西，我们未必觉得好。艺术领域和政治领域一样，先辈总是错的。

　　9、热恋是无所事事之人的特权。这是一个国家里闲散阶级的一个用处。

　　10、人们恋爱，一开始总是欺骗自己，到最后是欺骗别人。全世界都管这叫浪漫。

　　11、是的，那个少年有些早熟。还在春天的时候，他就丰收了。

　　12、有种情况经常发生：我们以为是用别人做实验，但我们其实是在拿我们自己做实验。

　　13、男人不管做什么彻头彻尾的蠢事，总能找到崇高的动机。

　　14、我觉得穷人的真正悲剧在于，除了自我克制，什么都负担不起。美丽的邪恶，如同一切美好的东西，是富人的特权。

　　15、我可以模仿出一种我不曾体会过的热情，但无法模仿出自己身上那股像火一样燃烧的激情。

　　16、当你不再爱这个人的时候，她的感情只会让你觉得荒唐可笑。

　　17、一个人应该专注于生活的色彩，而不该去细数生活的细节。细节往往都是庸俗的。

　　18、往事的魅力就在于它已成为过去。

　　19、经验并不含有道德价值，它仅仅是人类为了他们的错误起的名字。

　　20、孩子最初是爱父母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又会批判他们，但有时候，孩子们也会选择原谅父母。

　　21、节制是会要人命的。适量就跟粗茶淡饭一样糟糕，过度才像盛宴一样美好。

　　22、月亮犹如一个发黄的头骨，低低地悬在夜空中。

　　23、命运是不会派送信人的。命运太精明也太残酷，不可能让我们事先得到消息。

　　24、世人口中的邪恶之书不过是让世人看清了他们自己的无耻行为，仅此而已。

　　25、用感官拯救我们的灵魂，同时又靠灵魂拯救感官。

　　26、只有两种人才能真正使人心醉神迷——要么无所不知的人，要么一无所知的人。

　　27、永葆青春的秘密就在于永远不要产生不合时宜的情感。

　　28、那日他许下一个疯狂的愿望：希望自己能青春永驻，画像中的面孔会代他慢慢变老；希望自己美丽的容颜能永远完美无瑕，画像中的面容会替他承受自己的苦难和罪孽。希望画中的面孔会因为苦难和思虑而长满皱纹，这样，他刚刚意识到少年的靓丽青春和魅力就能永驻了。

　　29、上流社会的准则和艺术的准则是一样的，或者说它们就该是一样的。对于它们来说，表现形式才是至关重要的。它们不仅需要庄重的礼节，也需要一些虚伪的事物，正如伪善的爱情剧只有融入智慧和美丽后才能讨人喜欢。虚伪的言行就那么可怕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它只是我们健全自己人格的一种方法而已。

　　30、世人本能地认为礼仪风度比道德更为重要，高尚的品质还不如拥有一个好厨师。

　　31、流逝的光阴往往会摧毁美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