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千千劫》林千语

21、妖界圣女

　　远山玲珑镯取材于一块完整的魂玉，通体透亮，触之冰凉。魂玉的主人将整块料子分割开来，打造了一对镯子，一支玉簪，一个平安扣，一枚戒指和一串佛珠。虽然人为分开，可是物件五米之内可以相互感应。

　　“阿宸书房用的什么香薰，闻着很静谧淡雅，好像置身开满莲花的湖边，能亲眼看见初夏。”灵兮走进书房，香味扑面而来。

　　“是初夏莲池的味道，我此生最爱莲花，她也是。这是我闲暇时配置出的香料，你喜欢我分你一些。”楼主淡淡回答。

　　灵兮意识到楼主有一定程度上的洁癖，这与第一印象颇为不同。她回想连楼第一次相遇的情形，楼主外衫半开，举手投足无不透露慵懒洒脱之意。出人意料之处却是书房整洁得让人望而生畏，屋内陈设整齐，书籍由高到低摆放，画缸里面卷轴也是分门别类，墙上装裱画分色系搭配，甚至笔搁上的笔都有固定位置。
　　西南角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案，上面纸张肆意生长，毫无章法。墨迹久远，能看到褪色痕迹，字迹狂放不拘，飞扬飘逸。仔细辨认，识得几字‘万物与我为一’。

　　楼主看出灵兮好奇和不解的心思，诚心解答“你现在看的字是我师姐所书，她看我个性古板，循规蹈矩，故意来我书房捣乱，弄得乱七八糟。我收好之后，第二日，她又来，索性西南角就不收拾了。虽然现在没人自顾自推门捣乱，可我不想整理了。”

　　楼主说着，轻蔑一笑，“你肯定以为我师姐和我关系很好，其实不然，开始的时候，我们关系简直不忍直视。我生来不爱和人接触，包括我父母。还记得我被父母送到灵山的第一天，那是久违的晴天，师父后面跟着一个比我高半头的小孩，她见着我面无表情，上前来哄我，说在灵山有她罩着我，以后灵山就是我第二个家。师姐她最爱笑，被师父罚抄书，她一直笑着，就连我不理她，她也一直跟着我，笑着说‘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莲花灯’，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她只是懂得珍惜眼前珍贵的人，不傻。”灵兮诚挚说。

　　“是啊，傻子一直都是我，我以前老觉得她叽叽喳喳烦得很，只想早日学成下山，没成想，我习惯有人一直在我旁边念叨。正值中秋，我好奇心驱使闯入灵山禁地，险些丧命，是师姐救了我，背着我走了很久，醒来我才发现她手臂上留下疤痕，她骗我是不小心树枝划破，可是我不瞎，一眼便认出是我佩剑无忌划伤的，无忌是灵魂的烙印，就算转世疤痕也不会消散。我知道那晚我彻底妖化，误伤师姐。”楼主轻飘飘说道。

　　“你是皇宸，妖界的王。妖界秘辛，历劫妖皇，血统越纯正，越是饱受血脉折磨，继承者年幼的时候，会送去学习静心之术，直到彻底掌握自己的血脉之力，方能出山。”灵兮串联所有信息，恍然大悟。

　　“说的不错，长乐仙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叫我阿宸。镯子我可以拿给你，我有一事相求，还请成全。”楼主说道。

　　“我早该想到的，连楼势力庞大，试想谁能在妖都站稳脚跟，还不被找麻烦。还有柳柏欢见到你第一面，本能的恐惧。你的要求不会是想看我的手臂有没有剑痕吧？”灵兮一脸疑惑，心想这家伙不会将我认成他师姐了吧。定了心神，说道
　　“如果是看手臂也没问题，前提是你讲一讲神女的故事。”

　　楼主爽快答应，娓娓道来。

　　灵兮理清思路，圣女是洗心还是妖界皇子时收留的小孩。

　　——
　　当时洗心来到灵山的妖界神树前，正准备结束自己生命，听见一阵笑声，循声望去，在树梢分叉处看到一个四五岁小孩踢踏鞋子，双手撑在树上，眼神无辜一直盯着树下的人。

　　洗心感到十分懊恼，语气不善，眼神也是充满怒气，质问她，为何羞辱自己。小女孩似懂非懂，语气带着疑问‘什么是羞辱，叔叔练剑，我看着高兴，为什么生气？’。

　　寻死之人，自不会因为一次意外便放缓脚步，洗心想到心的法子，准备将自己饿死，结果想起来妖可以通过修炼达到辟谷，恰好，他是这种大妖。

　　后面又找到一个湖，石碑上刻着‘方圆湖’，他整个身体埋在水下，忘掉呼吸，直到肺部所有空气排空，意识模糊，他想着，终于，终于要成功了，世人所说的宁静平稳安详并不能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他想继续活着。

　　一直跟着他的小孩，划船来到冒泡的水面，将洗心拔了起来，笑嘻嘻说；‘你刚刚在玩什么游戏，好玩吗’。
　　洗心爆发积压情绪，大吼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为什么，你们始终跟着我！别逼我，我不想这样的。”发泄完情绪，看着小孩一脸惊奇状态，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道歉。

　　“叔叔，你从树下辗转到湖边，就是为了寻死，对吧？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是树爷爷告诉过我‘树年轮会告诉你答案，湖水也会给你答案’”小孩有着远超年纪的沉稳和豁达。

　　不知是月色还是湖水冰冷，亦或者是眼前小人宽慰，他歇了心思，转而想在这山里住下，悟自己的道。时间流转，他得知小孩是不知名山野精怪修炼成形，看在有缘份，收她为徒，教导她法术，为人处事。
　　与旁人不一样，她总喜欢和山上精怪做朋友，心思单纯，也极其爱玩，交代的功课又能完成，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换句话说，她是个天才，洗心暗自庆幸自己一身本事终于寻得少年英杰继承衣钵。

　　上天总喜欢玩弄偶然性，在平静生活中抛出恶作剧。洗心一日在灵树下，拿出琉璃镜，准备尘封镜子，无意间窥探到放大版徒弟满身鲜血的一幕，自那日起，他格外留意，夜夜难安，他知道镜子可以预见未来，虽然有可能不会发生，可是他不敢赌。
　　树灵恰好目睹洗心拿着镜子的一幕，又观他心神不宁，现身‘她是个聪颖的孩子，做事有分寸，命运两者是分开的，运得靠自己走出来。’
　　洗心放下心来，也将镜子留在了树下，发誓不再打开。

　　洗心没想到皇兄会将自己孩子送到灵山学习，当初欠下皇兄一命，此事推脱不开，他以洗心的身份收下皇宸，从未告诉皇宸，他是他舅舅。
　　三年后，皇宸辞别下山，没想到传来皇兄去世的消息，于情于理，他必须下山，终归是放心不下大徒弟，这是个带她历练的机会。

　　妖都同洗心离开时并无两样，当初的二皇子走在皇城并无妖认得，倒是落得清闲。此时他并不知道，妖都结着一张巨大的蛛网，从他出现那刻起，蛛丝不断收束。他意识到时，已经无路可退了。

　　上一届妖皇逝世，皇位空缺，妖界有两派，一派支持妖皇子嗣即位，而另一派支持妖皇三弟即位——妖称三爷，以屠家为主。
　　两派僵持不下，三爷早就知晓洗心和侄子的关系，故意引洗心出山，准备拿他当谈判的筹码换取皇位，本来成竹在胸，没想到他另外一个徒弟是圣女，当然不能让圣女平安活到妖皇祭祀大典，然而大典当天，圣女出现了，三爷魔化，圣女仿佛知道一切，一己之力挽救众多妖界生灵。

　　洗心失去了两个徒弟，一个圣女，死别。一个侄子，生别。

　　皇宸意识到师姐早就洞穿一切，提前将镯子留给自己，早早劝说师父放下。

　　——
　　灵兮听完甚是觉得圣女是个奇女子，她仿佛知道一切走向。作为一个山野精灵，本是远离尘世，最后竟然大义赴死。

　　楼主说完之后，眼神一直盯着灵兮手臂。灵兮心下了然，卷起广袖，露出光滑的胳膊，并无一丝剑痕，甚至连任何疤痕都没有，楼主眼神从期待转为失落，深叹一口气，好似明白了‘聚散有时，空留无意。’，呢喃说“是该放下了。”
　　灵兮升为仙君时，受过凤凰火洗礼，重锻肉身，一切印记都可抹除，只是她并不知凤凰火的秘密。

　　应着约定，楼主将镯子递给灵兮，灵兮手上握着远山玲珑镯，左手佩戴的白玉戒指有了动静，闪着一丝微光。自从源城遇见阿婧之后，她不想别人因为戒指认出自己，便将戒指收了起来。直到在无极宗藏宝阁中看到玉簪，她将戒指从芥子袋中取出来，如同这镯子现在反应一般，戒指和玉簪也有共鸣，也有一丝光芒。

　　灵兮断定镯子，玉簪，戒指三者定有联系，直觉告诉她，她离真相越来越近。她想起器灵前辈叶子上写的‘若问故人何处寻，且问冰心，江流宛转，栖息归处。’，脑海中突然闪过‘浮屠山’，仿佛所有答案，浮屠山都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