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还是缘》齐夏末

37、第 37 章

　　同沈卉鸵鸟的矛盾心态比起来，陈绍文的心里这会儿可舒坦了！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他觉得连空气都更清新了！

　　活了三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为战争而生，本当平乱世、扬国魂，而他也一直在这么做。可是就在半年前，当他在腾冲初遇沈卉母子后，他突然发现，原来，他的生命中除了战争以外，还有别的人和事儿能让他牵肠挂肚夜不能寐。在缅甸作战的那些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脑子里总会想起俩孩子仰头轻唤爸爸的模样，还有那个在黄昏的芭蕉树下的背影！

　　当他的人马在缅甸雨林中与鬼子激战时，上峰突发急电要将他撤回。本来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的他在得知怒江防线紧急后，立即就下令连夜回程。一来，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是百分百的军人。再来，他还担心着远在腾冲的那母子三人。可即使他们连夜赶回，力挽狂澜的守住了怒江防线拒敌于松山西岸，他依旧没能得到她们母子的消息。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他便一直驻扎在婆海山阵地，隔着怒江无力的期待着。一江之隔，却恍如一世之隔的思念。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能一个人带着俩孩子从敌占区的山西一路辗转来到云南，那她这次也一定会带着孩子从西岸来到东岸。

　　两天后的凌晨，奇迹真的出现了！当他亲眼看到她依旧如同疯子般的带着俩孩子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栽倒在她们母子手里了！

　　“爸爸...”童童的声音娇嗲的想起。陈绍文伸手将童童抱起，爱怜的用额头轻碰着童童，“睡醒了？”

　　童童伸手搂着爸爸脖子，闭着眼睛打着呵欠点头。“妈妈呢？”

　　沈卉转头宠溺的笑看着半睡半醒的女儿，起身朝床铺走了过去，“小懒猪，还没睡醒呢？”

　　童童眨巴着眼睛伸出一手搂住了妈妈，“妈妈，我刚才做梦了。”

　　沈卉笑着将童童小手从脖子上拿下来，接着，侧着身子坐到了床边，笑眯眯的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没等童童回到，沛然突然用手捂住了妈妈眼睛，粗声粗气的说道：“猜猜我是谁？”

　　沈卉故作紧张的双手乱抓，嘴里也可怜兮兮的说道：“哎呀，我猜不到怎么办？”

　　“猜不到就打掌心，还不许吃饭！”沛然大声的放着狠话。陈绍文和童童在一边大笑不已。

　　沈卉笑着一把扯过了沛然，“你个臭小子，真是没孝。不仅要打我掌心，还威胁不给妈妈吃饭！哪天把我惹火了，看不把你揍得亲爹都认不出！”

　　沛然滑溜的爬到了陈绍文身边，笑嘻嘻的说道：“爸爸，你一定要记得沛然的样子！”

　　陈绍文笑着揉了揉他脑袋，“放心吧，不管咱沛然变成啥样儿，爸爸都会认得你！”

　　童童生怕自己被落下了，赶紧伸手将陈绍文脸给掰了过来，“爸爸，那我呢？”

　　陈绍文宠溺的捏了捏童童小脸蛋儿，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不管你们变成什么样儿，爸爸都会会认得你们。爸爸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们。”说到这儿，他停顿了，抬头紧盯着沈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温柔：“你们母子已经驻扎进了我心里，这辈子都别想再有机会走出去了。”

　　沈卉尴尬的别过脸去，可脸上那种火辣辣的灼热感却一直蔓延到了心里。俩孩子在她身边放肆的开心傻乐着，陈绍文满脸温柔的看着属于他的幸福！戎马半生，都在刀丛弹雨中行卧。以拯救国家为己任，为捍卫脚下的土地向死而生。心心念念的是扬鞭跃马，还我河山！直到遇见她们母子！是她们让他知道，他的生命中除了战争以外，还可以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色彩，原来他也可以和常人一样，有想倾心相守相护、相知相伴的人，他也想过天下太平的日子...

　　程潜隔着门帘小心的偷听偷望着床上的几人，童童坐在师座怀里手舞足蹈的讲述着自己刚做美梦，沛然跟着在一边傻乐，卉姐半侧着身子看着童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座此时正满面笑容的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来就没见过的温柔和满足！

　　“哥，你看什么呢？”陈自廷迷迷糊糊的一把掀开了门帘，他和程潜就这么突兀的暴露在了陈绍文的视线里。

　　快速的伸腿猛踹了脚半睡半醒的小陈，程潜扯着他就干笑着走了过去，“师座，卉姐，沛然和童童也醒啦？”

　　“舅舅，”俩孩子齐扑扑的唤着他们，沈卉赶紧从床边上站起了身子，陈绍文不悦的看着沈卉起身，又紧着眉头盯着俩突然闯进的家伙。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厨房，你们慢慢聊。”沈卉说完，转身就逃了出去。直到跑进了厨房，心里依旧怦怦怦的跳个不停。

　　屋内，陈绍文对着那个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是又好气来又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一个侧身便坐到了床边，准备穿鞋下床，却见床前只有两双小鞋。

　　陈自廷扫了眼屋内，纳闷的问道：“师座靴子呢？”

　　陈绍文忽然想起沈卉说把鞋袜拿出去晒晒，想来，该是被她拿出去了。嘴角轻扬了下，“院儿里晒着，去拿进来吧！”

　　“是！”陈自廷一个立正，转身就跑了出去。一分钟后，他垂直两空手跑了进来。“师座，靴袜被洗了，还没干！”

　　陈绍文微愣了下，接着起身，打着赤脚便站在了地上。“你回师部再取一双过来。”

　　没等陈自廷说是，程潜就出声说道：“师座，还是我去拿吧。小陈不知道该拿些什么。”

　　“我...”陈自廷的反抗声被程潜一脚给踢了回去，他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陈绍文背对着他们在替童童穿鞋，也就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只大手一挥，程潜便代替小陈回了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