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霜》沉闇

36、转身

　　第三十六章
　　简晨南霍然抬头向叶辛看去，眼睛中盛满了明显的不可置信的神色。对面的叶辛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似的，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加漠然，看上去更加的高深莫测。简晨南张了张嘴，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想要说话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喉头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端起面前的咖啡，顾不得苦，大大地喝了一口，也完全顾不上烫，一下子就吞咽了下去，哪里还有平日里贵族公子的气度？他放下杯子，看着叶辛默然了许久，终于还是哑着声音问道，“是，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
　　叶辛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简晨南只觉得此刻叶辛眼中有着莫名的悲悯的神色，他的一颗心陡然地往下沉去，胸口传来一阵酸软的疼痛，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叶辛看着他，眼睛虽然还是清亮一片，但是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却已经渐渐模糊了，她轻轻开口，补充道，“说不是，其实也是的。”她转头不去看简晨南脸上失望的神色，“你喜欢的人是叶璐，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与她积怨已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我入主叶氏，往后要和她争来争去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不想让你夹在我们中间为难，更不想，昨天那样的事情再有发生。说句不应当的话，你本来是我的丈夫，却处处袒护叶璐，可是我与叶璐早已成生死之敌，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堪。往后的日子，我与叶璐之间的矛盾只会增不会减，这样的难堪，我也不想再有。”
　　“我让你难堪了吗？”简晨南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叶辛也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可是这样的问句，即使是在问自己，又叫自己怎样来回答？他的一双眼睛仿佛是被雨水洗过一般，湿漉漉地让人一看会心软，或许他眼睛的杀伤力他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叶辛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曾几何时，有那么多次她都想将这个问题提出来，可是每一次一看到简晨南的眼睛，她的心就忍不住一软，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被自己咽下去了。其实，那些时候，自己对他也还没有死心吧。总想着他能够回过头来看一眼，来看看自己，只要他回头看看，他们总会好的。可是，事实上呢？只要叶璐还在他的心里，叶辛在简晨南心中就永远没有地位。总是想要着那一点儿他在不经意间给予的温暖，曾经也就是为了这样一点儿温暖让自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很多次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值得吗，这样值得吗叶辛？那些时候，她是怎样回答的？好像是没有回答，连她自己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是一片默然。如今，过了这么久，再来看这个问题，她依旧是一片默然。
　　见到叶辛没有回答，简晨南苦笑了一下，眼中已是一片颓然之色，“我知道这些年，我，我对你不好，对不起，我们分开了也许会更好，现在你在做你自己一直都想着做的事情，我虽然对商场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是也想得到你的不容易。往后的日子，你，自己保重。”字从简晨南口中一个一个地蹦出来，他垂着眼睛，叶辛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可是简晨南一向都不是一个能够隐藏心事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得清清楚楚。他的脸上，此刻有着隐忍的悲伤，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轻轻地颤抖着，衬着手上泛青的血管，却没有了往日的斯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见得的狰狞。叶辛看得不忍，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轻轻握住简晨南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她的手在桌子底下刚刚抬起，却又被她硬生生地放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简晨南才抬起眼睛来看向叶辛，声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低缓，“你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拟协议。”他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开口似的，但是他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对叶辛说道，“有一件事情，必须要你帮忙。”
　　“是关于你爸爸妈妈那边吗？”叶辛早就想到了，只是简晨南迟迟不提，才一直没有开口。简晨南点了点头，对她说道，“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们？我怕......”叶辛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想到她和简晨南本来就是和何茹夫妇住在一起的，想要瞒下去，恐怕并不容易，于是开口说道，“我们原本就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想要瞒他们恐怕......”简晨南努力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奈何努力了很久，可惜没有成功，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我回去后就和他们说我们打算搬出去住，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的。”
　　叶辛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到时候需要的话，打电话给我。”简晨南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叶辛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拿起手提包站起身来，对他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简晨南点头，轻轻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简晨南坐在位置上，看着叶辛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悲从中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那个女孩子的背影一如既往地纤细，但是在这纤细中却透出一种执着的决绝。他一向都知道叶辛是叶璐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她坚强，决绝，外柔内刚。可是当有一天，叶辛把她的决绝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为什么他心底就像是空了一大块呢？
　　简晨南深吸了一口气，又将那口气缓缓吐出，仿佛是要将胸中的浊气一吐而出，他深深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眼前却再也没有了那个纤细的影子。坐了很久，直到面前的那杯咖啡已经冷透了，简晨南才站起来，拉开椅子走了出去。